李錫琮睨著他，笑問道，“那依你說，該當(dāng)如何處置才好？”梁謙打量他一臉調(diào)笑，不由輕哼一聲道，“王爺心中明鏡兒一般，卻來問臣。臣冷眼瞧著，她也算個規(guī)矩本分的，何妨抬舉到底，權(quán)當(dāng)酬謝她這一回不明就里的和您搭戲，于您到底也沒有什么損失?！?/br>
    李錫琮挑了挑眉，“怎么，我叫她去書房伺候，原是貶黜，不是抬舉？”旋即不耐道，“你心里想的事，我沒心思成全。此事就這么辦，不必再費唇舌。”

    梁謙無奈，應(yīng)以輕輕一嘆，半晌又緩緩道，“那臣便做主，依舊給她原先的月錢，只當(dāng)她還是近身服侍王爺之人。不為旁的，便是前些日子，她老子不知聽了什么人嚼舌，以為她入了王爺青眼，便做起了王府姨娘本家的春夢。那是個沒成算，卻知道從兒女身上討好處的孬人，滿世界宣揚(yáng)他卓家終要發(fā)跡，倒先把閨女送去的銀錢賭了個精光，往后還不知要怎生盤剝她。臣瞧著可憐，索性能幫襯便幫襯一些罷。”

    李錫琮一字一句聽著，雖明知他是故意說這番話，卻仍是架不住眉頭越蹙越緊，垂目良久，方冷笑道，“你說這些，是想讓我感同身受，還是想讓我知曉何謂同病相憐？不如我今日就應(yīng)承你，日后她若安分，我自會許她該得的好處。只是名分有了，旁的我便不能承諾。我心里沒有這個人，也不會因憐憫滋生出情意。世上可憐之人太多，我并沒有足夠多的慈悲，關(guān)愛照顧不及?！?/br>
    梁謙不過微微一怔，須臾便了然笑道，“臣明白，王爺獨善己身只是一時，終有一日必能兼濟(jì)天下?！碑?dāng)即正了容色，躬身道，“臣替玉眉，謝王爺恩典?！?/br>
    李錫琮見他忽然一本正經(jīng)地行禮，不禁一曬，伸手指著他，道，“你愈發(fā)會算計我了，饒是如此，還叫我挑不出錯處?！?/br>
    梁謙忙賠笑道，“臣不敢，是王爺面上口角鋒利，實則宅心仁厚?！?/br>
    一語罷了，李錫琮已仰頭笑起來，“快些住了罷，這話聽著晦氣。人家是口蜜腹劍，我卻是刻毒陰險都寫在臉上，怨不得今上不喜，兄弟多嫌，活該一世清冷，孤家寡人?！?/br>
    ☆、第32章 殊途同歸（捉蟲）

    聽他這般調(diào)侃自己，梁謙慌忙擺手，急待解釋，卻見李錫琮拂手一笑，站起身來整了整衣衫，道，“休扯這些閑話了，我早前叫你去內(nèi)務(wù)府挑些年輕內(nèi)臣，可有著落了？”

    梁謙怔忡片刻，撇嘴道，“已送來了，現(xiàn)安置在后院，等王爺親自過目，好再行安排。只是，您到底什么意思，難不成真想......想......”

    李錫琮抬腿剛走到門口，突然頓住，回首笑斥道，“才想著你最明白我，就又問出這樣莫名其妙的話?！焙掼F不成鋼的望了他一刻，才解釋道，“我是要選些資質(zhì)根骨好的，授以騎射武藝，等調(diào)理得差不多就送去內(nèi)苑，交給成恩安置。他自有分寸，這些人來日也必有用處?！?/br>
    梁謙恍然，登時悔得幾欲捶胸頓足，“原來竟為這個，臣早前錯會了王爺之意，還故意拖延了許久，險些誤了大事。臣向王爺請罪，只是......內(nèi)臣宦寺，終究是下賤之身，王爺不可全信，以防內(nèi)里有小人作祟?！?/br>
    李錫琮凝眉道，“這話不然。內(nèi)臣難道不是人？就沒有忠義誠信之輩？我自問從來都不曾看輕你?！蔽⑽⒁粐@，又接著道，“你是看著我長大的，我是個怎樣的人，你不會不懂。我不說那些煽情之語，不代表我心中無情?！?/br>
    梁謙初時呆立傾聽，須臾雙目已是漾起水波，深深頷首道，“臣知道了?！背盟徊欤e袖輕輕拭了拭眼角，方覺心緒稍平。忽然袖中一物輕輕滑落，他忙伸手去取，亦在此刻想起，這物件本是要呈與李錫琮過目。取出來看時，卻是一只瓷瓶藥膏，上頭赫然寫著紫金膏，正是本朝民間盛行止淤化損，去痕除疤的一味良藥。

    李錫琮拈著那瓷瓶，不在意道，“我早好了，用不著這個。”梁謙搖頭道，“臣知道王爺不會用，所以不曾備下。說來奇怪，這是方才有人在二門外頭擱下的。內(nèi)臣們瞧見了追出去，卻已晚了，恍惚只看到個男人的背影。臣便有些猜不出是誰送來的，又是何意?！?/br>
    李錫琮聞言，上下把玩起那瓷瓶，見其底部鑲字烙印處已被刻意磨損，仔細(xì)辨別，唯有一個一勾、兩點隱約可見。心中一時也無解，卻聽梁謙問道，“不知這內(nèi)中之物是否干凈，且送來這個，是否意在警示王爺？臣忖度著，或許是東宮所為？”

    李錫琮想了想，忽然發(fā)笑道，“你不懂太子，他寧可打發(fā)人堂而皇之的登門相送，順帶訓(xùn)誡我?guī)拙渚次肪福豢赦枘娴难哉Z，也不屑做這樣偷偷摸摸的事?！币娏褐t兀自發(fā)怔，便拍了拍他肩膀，道，“其余人等更加不會，天心未明，孤王尚不至墻倒眾人推。”

    隔了片刻，腦中驀地閃現(xiàn)出那日所遇之人，其時心下掠過一絲輕顫，卻不知該做何解。沉默半晌，李錫琮輕輕一笑道，“不必想了，不拘哪里找只畜生，試上一試便知真假。”將那瓷瓶隨意一拋，丟回梁謙懷中，曼聲笑道，“孤王名聲雖不佳，未始沒人肯賞識投懷，你也別把我想得太差才是?！?/br>
    轉(zhuǎn)過幾日，周元笙下了學(xué)，與周仲瑩一路閑話前往宮門處，行至一半，忽然頓足道，“當(dāng)真糊涂了，竟是把今日要臨的帖子落下，幸而這會子廂房處還未落鎖。我自去取來，meimei不必等我，先回去罷?！?/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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