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得敬德青睞？”

    “此人雖不通戰(zhàn)陣之道，但精于醫(yī)術(shù)，擅長包扎止血，若能隨軍，必有裨益！”

    看李世民神情松動，尉遲恭笑道：“其實此人殿下亦知，東山寺李善?！?/br>
    李世民呆了呆，神色一滯，手中的長弓都差點掉了。

    怎么又是你？

    怎么哪兒都有你？

    你也太能折騰，太能跳了吧！

    第六十一章 籌備（上）

    “秋風未動蟬先覺……”

    “還有那句，我醉欲眠君且去。”

    看著面前李楷、長孫沖、高履行等人，李善覺得有點頭痛，醉酒誤事，醉酒誤事??！

    自己日后真的小心了……不過也不能怪我，李善還挺委屈的。

    誰讓這具身體的酒精分解酶太不給力呢，如果是前世，這點酒還不夠漱口的呢！

    前日在長孫府喝得伶仃大醉，一不小心又發(fā)光發(fā)熱了……都快把旁觀者的眼睛都晃瞎了。

    剛開始還只是半信半疑，結(jié)果這些秦王府子弟第二日就知道了……一語中的，全都說對了。

    所以，今日一群人來朱家溝登門造訪，也不知道是誰突然提起，前日李善醉酒后的那兩句殘詩……

    “不瞞諸位，在下不擅詩文。”李善誠懇的說：“當年老師授課，在下求教，老師醉酒而言，我醉欲眠君且去……”

    旁人也就罷了，李楷看過來的眼神頗為怪異……他不太信這句話。

    來往也有半年多了，李楷早就發(fā)現(xiàn)，這位同姓好友所學極為駁雜，所知也極為廣博，不管說到哪兒，他都能接的下去，而且對史書也非常熟悉。

    反而是一些常識不太清楚，很有點終南山隱士出世的味道。

    李善也是沒轍啊，自己記得的詩文多了，但這兩句殘詩的全篇……還真不太記得！

    怕眾人還要追問，李善趕緊將話題轉(zhuǎn)開，“今日長孫兄也來了?！?/br>
    “理應登門拜會。”長孫某作揖行禮，他向來倨傲非常，但今日長孫沖開口相邀，他毫不猶豫的應下。

    寒暄幾句后，李善的視線落在后面一位少年郎身上，此人不過十二三歲年紀，臉型瘦長，皮膚白皙，正好奇的打量周圍，李宅的房屋設(shè)計、室內(nèi)裝潢和這個時代差別還是挺大的。

    “這位是杜學士次子杜荷。”房遺直介紹道：“今日出行，邀其同來?！?/br>
    秦王府幕僚中，長孫無忌、房玄齡、杜如晦三人最受李世民厚待親近，子嗣也頗為親近。

    而杜如晦長子杜構(gòu)和李善不對付，這一兩個月來，秦王府子弟常來朱家溝，杜構(gòu)從未來過。

    李善和杜荷相對行禮，心里卻在想，依附太子李承乾造反連累杜家的……好像是這位？

    又是一陣寒暄后，長孫某拱手道：“登門造訪，當拜見令慈?！?/br>
    正堂中，李善和李楷向朱氏介紹在座各位。

    讓眾人驚奇的是，雖布衣木釵，但朱氏談笑無忌，從容自如，對典故了如指掌。

    朱氏口齒清晰的說起一箭雙雕的長孫晟，聊起當年十八歲中進士而名揚天下的房玄齡，說起歷任魏周隋的京兆杜氏的杜整，一直介紹到高履行，她突然微微蹙眉。

    “北齊宗室？”

    “正是。”李楷點頭道：“履行曾祖乃北齊神武皇帝堂弟?！?/br>
    朱氏微微點頭，她知道神武皇帝即北齊的奠基人高歡。

    李善側(cè)頭細細觀察朱氏的神色，他覺得剛才那刻，母親看似只是隨口問了句，實則情緒有極其劇烈的波動。

    長孫沖上前兩步，行禮道：“叔母，消息已然傳開，突厥大舉南下，頡利可汗率軍十余萬進逼河東，遣派偏師襲擾關(guān)內(nèi)，今日晨間急報入京，大震關(guān)失守?！?/br>
    “大震關(guān)失守？”朱氏一怔，看了眼身邊的兒子，解釋道：“大震關(guān)乃是關(guān)中重鎮(zhèn)，距離長安只有五百里?！?/br>
    李善眨眨眼，五百里，聽起來挺遠，如果是高鐵，兩個小時之內(nèi)，這時代騎馬要多少時間？

    “《魏書》有載，典軍校尉夏侯淵，三日五百，六日一千?！?/br>
    聽了李楷這句話，李善呃了聲，三日五百，六日一千……那也就是說，算上軍報傳遞時間，突厥大軍隨時都可能殺到長安！

    歷史上有這么一遭嗎？

    長孫沖安慰道：“不過天策府、東宮均已出兵，攻入關(guān)中的只是突厥偏師?！?/br>
    “但畢竟大震關(guān)被攻破，只怕這些時日城外雜亂無序，還請叔母入城一避?！?/br>
    “入城相避？”朱氏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轉(zhuǎn)頭看向兒子，“大郎何意？”

    真是誤會，真不是我想入城避避……李善艱難的笑笑，轉(zhuǎn)頭向李楷投去幽怨的眼神，那日都說了不進城了！

    “某與母親借住朱家溝大半年，受惠實多，此時棄村民而去，非是義舉?！崩钌普\懇的說：“大唐立國不久，但兵鋒銳利，少有人敵，既然秦王已然出兵，想必無憂?！?/br>
    眾人都有些不以為然，雖然他們視李善為友，但都是世家子弟，朱家溝的村民在他們眼中實在沒什么分量。

    只有來朱家溝次數(shù)最頻繁的李楷隱隱約約猜得到，朱家溝以朱姓為主，而朱氏也姓朱，李善母子北上落腳此處，只怕是刻意為之。

    而且朱家溝的族長朱瑋對李善極為關(guān)照，前幾日長樂坡遇襲，李善未攜隨從，事后均被責罰。

    朱氏微微點頭贊許，給了李善一個滿意的眼神，不再說起此事，不多時就回了后院。

    李善拱手相謝，“放心就是，朝廷已然出兵，突厥必不至sao擾京兆。”

    “倒不是怕突厥會侵擾京兆，而是糧草不濟，一時間難以賑災，只怕難民sao亂難制?！崩羁肓讼?，“回頭再送些兵器來吧，另外讓郭叔留下。”

    郭樸是李家的家將，是李客師的親衛(wèi)頭領(lǐng)，曾授藝李楷以及其三位兄長。

    此次秦王府出征，李客師未隨軍，郭樸正好來助朱家溝一臂之力。

    長孫某許諾弄些兵器來，高履行說能弄副明光鎧來，李善謝了又謝后說：“諸位還是盡早回程，以防不測?！?/br>
    就在眾人即將出門的時候，小蠻捧著茶盤進來。

    只有四碗茶，廳內(nèi)七八人，小蠻正不知所措，李善笑道：“長孫兄、杜兄都是初次登門，還請一品。”

    杜荷臉色微變，“兩碗均咬盞！”

    “早聽大郎、履行提過，如此技藝，神乎其技。”長孫某嘖嘖稱奇，惋惜道：“可惜茶具粗鄙，明日讓人送了一套茶具來?！?/br>
    將一行人送走，李善摟著郭樸的肩膀，“郭叔，這次就勸仰仗你了?！?/br>
    郭樸有些不自在，往后退了半步，躬身道：“當竭盡全力?！?/br>
    第六十二章 籌備（下）

    朱家溝這處村落歷史并不悠久，約莫五六十年前，朱家先祖才遷居至此。

    村落并不大，周圍少有水源，又依山而立，周圍少有平整田地，其實并不適宜建村。

    好在這些年有東山寺護佑，無需繳納稅錢，又不用服徭役，村民日子勉強能過得下去，再到去年李善落腳此處，村中日子越來越好，即使不是年節(jié)時分，飯桌上也能看得到葷腥。

    朱瑋、李善陪著郭樸在村子外圍走了一圈，倒是意外的發(fā)現(xiàn)，朱家溝這村落過日子有點難，但防御起來倒是不太難。

    一般來說，村落都是四通八達，依水而建，防御起來很是費事，如果是縣級的豪強，還能建壕墻立寨，普通的村落基本沒什么太強的防御力。

    半山腰上，居高臨下俯視村落，李善拿了塊木炭在地上畫著，“西邊是涇河，過來只有一條路?！?/br>
    “東邊和北邊都是山，那邊據(jù)說沒村落？”

    朱瑋點頭道：“北邊要翻三座山才有人煙，東邊……翻山過去就是禁苑，自然是人跡罕見?！?/br>
    “所以防御主要是南邊……這一大片都是平整田地，還是從隔壁村里買來的。”李善繼續(xù)畫圖，“大致就是這樣了，如何設(shè)置還要郭叔主持。”

    郭樸看了眼李善，神色有些猶疑。

    一旁的周趙撿了根樹枝，好奇的點了點圖中的標志，“這個符號是？”

    “山脈，難以逾越?！?/br>
    “這是？”

    “涇河，那邊是鄰村的小溪?！?/br>
    饒有興致的聽了半響，郭樸才嘖嘖道：“未滿弱冠，隨手繪制圖形，在下祖孫三代均為丹陽房親衛(wèi)，從未見過……噢噢，也就當年的二郎君能為之?！?/br>
    “雕蟲小技，雕蟲小技。”李善抹了把頭上的汗，“他人不知，郭叔還不知曉嗎……騎馬、使槊無一能……”

    由不得李善連連推辭，郭樸所說的二郎君就是李靖。

    人家是能和韓信、衛(wèi)青、霍去病齊名的名將，穿越者也擺不出譜來啊。

    郭樸蹲下來細細看著地圖，時不時用手比劃下，又低頭去看山下村落的布局，嘴里隨口道：“驍勇善戰(zhàn)，長于沖陣，不過逞勇而已?！?/br>
    “論馬術(shù)、槊術(shù)，二郎君在丹陽房并不出挑，但前朝壽光縣公卻言，唯二郎君可論孫吳之道?！?/br>
    這個典故李善倒是聽過，所謂的壽光縣公指的應該是隋朝名將，李靖的舅舅韓擒虎。

    向來沒個正經(jīng)的周趙點頭贊同，“古往今來善戰(zhàn)者莫過于西楚霸王，但也知習兵法而為萬人敵?！?/br>
    “正是此理。”郭樸也撿了根樹枝，“村中青壯共計兩百有余，加上寺中僧人，約莫兩百五十人?！?/br>
    “人手倒是夠，但兵械少了些……”

    “兵械足夠?！敝飕|咳嗽兩聲，“多年前關(guān)中大亂，在河邊撿了些兵械……”

    郭樸看了眼李善主動遞來的長刀，“倒是好刀，看制式應是開皇年間所制，只是年久，已然生銹。”

    朱瑋和李善對視了眼，都沒吭聲，這些兵械大都是當年隋煬帝征伐高句麗時，朱瑋率族人做逃兵時帶回來的。

    周趙也沒吭聲，他時常見村中青壯cao練，平日跟著李善的幾個隨從均勇武善戰(zhàn)，武藝精熟。

    “往東的村口不用管，往西邊涇河的村口，只有一條道，分三十青壯足矣?！?/br>
    郭樸拿著樹枝在地上寫寫劃劃，“主要是南邊，都是平整田地，至少要七十青壯看管?！?/br>
    “再分出五十青壯，就在這兒?！惫鶚泓c了點地圖上的一個點，“記得這是祠堂？”

    朱瑋點點頭，“不錯，五十青壯駐扎此處，往西往南都可迅速抵達，如今剛剛?cè)肭?，備兩件被褥就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