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崢嶸 第35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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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小董潰敗北逃,殘部凋零,而沒有隨劉武周、宋金剛入河東的苑君璋就此上位…… 聽同僚提起爾朱義琛,張公瑾點頭贊同,同為僅次于代州總管的屬官,代州長史李善是實際的執(zhí)掌者,自己這個代州別駕主責軍屯,而同級別中的代州司馬爾朱義琛幾乎看不到有什么動作,如今率小股士卒駐守崞縣,主責折沖府。 雖然說遷居代州、忻州的青壯名義上都是折沖府的府兵,但實際上這些年代州因為常受侵襲,向來是以常備軍御邊的,若戰(zhàn)事慘烈,或難以抵擋突厥,朝中會北調河東道府兵……這也是李淵為什么在河東南北兩地分設并州總管、代州總管的原因。 總的來說,北上赴任的將校中,除了第二批還沒有得到授職的張士貴,就屬于爾朱義琛最沒有實權……但今日張士貴細細觀察,似乎這位代州司馬并無不滿之處。 兩人閑聊了幾句,突然外間有聲響,親衛(wèi)入內稟報,“邯鄲王相召?!?/br> 張公瑾起身,無奈的呻吟了聲,“又是哪兒……” 親衛(wèi)提醒道:“還有中郎將?!?/br> “還有我?”張士貴有些意外,李善這些天一直在代縣、五臺縣、崞縣三地來回打轉,但至今還沒有召見過自己。 李善其實沒有入五臺縣城,而是在軍屯的一處村落歇腳,就坐在村口的一處樹樁處,垂下的右手不自覺的摩挲著刀砍斧剁的痕跡……顯然,這是不久前才被砍斷的。 估摸著是遷居來的民眾砍下來搭建屋宅的,雖然磚廠那邊一次又一次的擴建,而且產(chǎn)量、質量都得到了不小的提高,但李善早在年初就控制了出售量,年后遷居的民眾大都不能享受磚宅……不過以如今的氣候而言,半年內都沒什么大問題。 只是有點可惜了,李善低頭看了幾眼,看這年輪說不定是好幾百年的老樹……放在后世,那是得圈起來的。 “別駕、中郎將來了。” 耳邊傳來王君昊的提醒,李善轉頭瞥見了張公瑾、張士貴,他點點頭道:“讓薛萬徹、常何過來吧?!?/br> “拜見邯鄲王?!?/br> “拜見邯鄲王?!?/br> 李善笑吟吟的寒暄了幾句,對張士貴一如既往的親善,心里卻在想,這家伙也有點耐不住性子了……但這等事,不是自己一個人做主的,不過也快了。 按道理來說,張士貴之前是天策府統(tǒng)軍,此次是以左武衛(wèi)中郎將的身份赴任代州,理應入軍……但是之前段志玄能入軍為騎兵副總管,但張士貴不可能。 張士貴資歷頗深,又數(shù)度曾獨當一面,官銜不在蘇定方之下,還有開國縣公的爵位……關鍵時刻,蘇定方未必是其敵手。 很顯然,李善是不會允許代州軍的軍權旁落,所以前些時日離開雁門關之后,張士貴隨李善在代縣轉了一圈后果斷南下在五臺縣落腳……因為蘇定方就是駐軍代縣。 張士貴這是顯示心跡……絕無相爭之心。 但之后李善一直沒有什么安排,張士貴也不免心急,前日突然啟程去了崞縣……名義上是因為遷居五臺縣民眾頗多,襄助代州司馬爾朱義琛整理府兵名冊。 這個試探的意思很明顯……李善當然看得懂,張士貴是在說,你話說的好聽,不會拿我開涮吧? 不過,雖然快了,但今天李善要做處置的不是這件事。 有人搬了幾個胡凳過來,張公瑾、張士貴、蘇定方、薛萬徹、常何等人分左右坐定,雖然立場不一,但最喜歡挑事的段志玄已經(jīng)滾蛋,眾人還是有話聊的。 比如張士貴和常何是老鄉(xiāng),而且當年洛陽大戰(zhàn)兩人雖然地位高低不同,但也算同僚,特別是張士貴任騎兵總管,常何曾經(jīng)一度為其直屬麾下將校。 再比如張公瑾和薛萬徹的兄長薛萬均關系不錯,和薛萬徹不同,薛萬均性情謙遜,與天策府的同僚關系非常不錯。 李善突然發(fā)現(xiàn),東宮、秦王府塞到代州來的……全都是外來將領啊! 第一批里倒是有個晉陽老人段志玄,但卻被自己趕回去,換過來的張士貴雖然在秦王府資歷深,但也的的確確是外來人。 李唐一朝,起于晉陽,占據(jù)關中,但實際上立足不穩(wěn),西秦薛氏、馬邑劉武周都對這個新生的王朝產(chǎn)生了根本性的威脅。 開國皇帝李淵,本人雖也是宿將,但縱觀楊隋二朝,實在算不上什么出挑的將領,環(huán)繞在他身邊的那些老人、舊人也實在沒有什么名將之流。 面對薛舉、劉武周的威脅,李淵不是沒有用過自己信任的老人,但現(xiàn)實擺在面前,元謀功臣榜單上排名靠前的那幾位,劉文靜、裴寂、長孫順德、劉弘基無不大敗,損兵折將,喪師喪地,初生的李唐王朝幾乎是搖搖欲墜。 在這種情況下,李世民挺身而出,淺水原大捷滅西秦固關中,柏壁一戰(zhàn)盡復河東故土,這可以說李唐王朝的運氣……縱觀古今,年方弱冠的如此名將,少之又少。 但隨后李唐王朝的內部,發(fā)生了不可逆轉的變化,特別是心懷大志的李世民盡攬英杰……而且專門從降將中挑選人才。 事實上,李唐王朝能一統(tǒng)天下,李世民能取得關鍵的洛陽虎牢大捷抵定中原,本人杰出的軍事才能是一個原因,但如果沒有環(huán)繞在他身邊的眾多英杰,也很難取得一戰(zhàn)擒兩王的偉業(yè)。 李世民當時實際上的副手,如今執(zhí)掌陜東道大行臺的屈突通,本為河南人氏北上相投的張士貴,一度險些被殺的尉遲恭……類似的人太多太多了。 事實上,被李世民視為殺手锏的玄甲騎兵的四名統(tǒng)領,翟長孫、秦瓊、程咬金、尉遲恭全都是降將。 這種情況的出現(xiàn)促使了李唐王朝盡快的一統(tǒng)天下,也直接促使了秦王一脈沒有退路,與東宮不可避免的發(fā)生了沖突。 李善想到這兒不由自主的看了眼薛萬徹……按道理來說,這位是羅藝的舊部,與蘇定方有宿冤,東宮怎么都不會挑選他北上赴任。 李善心想,搞得不好是薛萬徹身為外來者,被東宮老人排擠導致的……他曾經(jīng)聽凌敬提起過,同為外來者的魏征雖然得太子李建成信重,但在同僚中人緣并不太好,風評頗惡。 李善在想著心事,坐在左首第二位的張士貴也在想著心事,來到代州已經(jīng)小半個月了,這位年輕郡王的面目似乎清晰,但又似乎模糊起來。 勇于任事,有建功立業(yè)之心,不愿涉入奪嫡事,對兩方勢力還算平衡的不錯,持公而斷。 而且手段很是了得,從逼降苑君璋,再到數(shù)月之后將其麾下近萬大軍近乎肢解,牢牢的將馬邑握在手中……這不是誰都能做得到的。 張士貴甚至都有點羨慕嫉妒李靖了……誰想得到,幾年前還默默無聞的那個中層將官先一躍而起為名將之流,如今北山赴任代州總管還能接手如此豐厚的遺產(chǎn)。 正在想著這些有的沒的,李善突然笑著說道:“如今芮國公舊部大都清洗完畢,率軍抵崞縣的騎兵也被定方兄整編,但馬邑那邊……” 頓了頓,李善嘆道:“宜陽縣公畢竟年邁,而朔州司馬秦武通……畢竟當年重傷,所以,馬邑少一員能率騎兵出戰(zhàn)的騎將?!?/br> “下官愿往!”薛萬徹立即嚷嚷起來。 “錄事參軍事……”李善做哭笑不得狀,“你搗什么亂……你手頭的事忙的過啦嗎?” “再說了,雖然某也覺得你為將,比為文官要合適……但……” 說著說著,李善的視線落在了常何身上。 第五百五十章 公平吧? 北上赴任的將校中,如果說代州司馬爾朱義琛是最沒有實權的,那么左武衛(wèi)右郎將兼騎兵副總管常何就是最沒有存在感的。 每天機械的入營點卯,cao練士卒,到了時辰就出營回了霞市,平日里除了馬周一個故友之外,從無聚宴,從無私交。 其實這也是可以理解的,常何身為秦王舊部……還不是一般的舊部,他在洛陽虎牢大戰(zhàn)之后是在陜東道任驃騎將軍,如果不是秦王嫡系,是不可能入陜東道這個秦王的大本營的。 如今常何卻是以東宮門下的身份任職代州……雖然沒有說破,但這無論在長安還是在代州官場上,都不是什么秘密。 如果考慮到常何先投靠李密,后降唐,再叛去王世充,之后第二次降唐的履歷,很多人對其的觀感都很不好。 同為太子門下,爾朱義琛還好,但薛萬徹卻時常冷言冷語,而秦王一脈,張公瑾、李楷雖然看常何不爽利,但也沒有惡語相向,但是剛剛被趕走的段志玄那就……幾度羞辱了。 總的來說,被迫出現(xiàn)在陽光下的常何,心里全是陰影,在這種情況下,李善這個只上過幾節(jié)心理輔導課程的醫(yī)生給常何開出一個名為“馬周”的藥方。 李善還真是好意呢,怕常何精神崩潰,在所有人都排斥鄙夷的情況下,馬周的出現(xiàn)在常何的精神世界中是一道驅走黑暗的光。 不過三個月而已,如今馬周已經(jīng)被常何視為此生至交,無論什么事都坦然相告。 比如常何其實并不想投入東宮門下,但無奈出身滎陽鄭氏旁支的妻子、祖母一意孤行,接納了太子一方的施恩。 比如常何是計劃隨太子李建成征伐河北山東,之后順理成章投入東宮門下。 反過來其實也一樣,同樣處于人生低谷的馬周對常何也是一敞胸懷……呃,至少在常何看來是這樣的。 比如,馬周在入關中之后再次遭到了崔氏族人的迫害,無奈而在朱家溝落腳。 比如,馬周自承為李善講解經(jīng)義,又隨其征戰(zhàn)山東,北上代州……那廝看似仁義無雙,實則心性薄涼! 當然了心性薄涼了,你特么都冊封郡王了,我至今還是個白身……甚至還被塞到常何身邊做個也不知道會不會有用的棋子。 所以,在一種同病相憐的情緒催動下,馬周信心滿滿的告訴李善,他和常何已為至交……嗯,至少比和你的交情要深很多很多。 所以,當李善的視線落在常何身上,后者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想起不久前馬周的那番話。 “某隨邯鄲王兩載有余,深知殿下行事手段……” “看似時常劍走偏鋒,實則往往小心謹慎,不肯冒進……” “武德五年,淮陽王下博大敗,邯鄲王戰(zhàn)前勸誡,只需嚴守不出,挫敵銳氣,必能克敵……” “雖馬邑投唐,但芮國公入朝,麾下舊部被清洗大半,雖有劉世讓、秦武通,但也難擋突厥大軍……最重要的是,殿下手掌代州總管府,但代州軍幾乎全都在雁門關內?!?/br> “只需嚴守雁門關,就能立于不敗之地……” 常何清晰的記得馬周神情惋惜……在他看來,劉世讓、秦武通已經(jīng)被李善實質性的放棄。 常何對馬周的剖析半信半疑,但他很清楚一件事,如果自己被驅逐到馬邑去,即使過段時日李靖到任只怕也不會隨意撤換,而馬邑能頂?shù)米⊥回适畮兹f甚至幾十萬大軍的猛攻嗎? “大來兄?”李善臉色轉冷,“聽聞大來兄當年為瓦崗內軍驃騎之副,縱橫沙場,斬將奪旗,難道如今已不復當年之勇?” 常何嘴唇動了動,最終居然坦然道:“下官征戰(zhàn)多年,多次墜馬,難以再擔重任?!?/br> 李善面無表情的盯著常何,果然和馬周猜測的差不多……歷經(jīng)了這一切之后,如今的常何已經(jīng)沒什么心氣了,不再想著建功立業(yè),不再想著往上爬,而且膽子還有點小。 微微嘆了口氣,李善慨然道:“孤不才,受圣人重托以掌代州,東宮、秦王府遣派英杰相佐,先有段志玄之肆意妄為,后有常大來之孱弱怯戰(zhàn)!” 這已經(jīng)是很嚴苛的批駁了,但常何垂著頭一言不發(fā)。 張士貴瞥了眼對面的常何,眼角余光掃了掃一旁的薛萬徹,對于今天發(fā)生的這一幕,他有心理準備……事實上在臨行前,長孫無忌還私下提及過。 邯鄲王不愿涉入奪嫡之爭,既然將段志玄趕回長安,十有八九不久后就有東宮門下被趕回長安……只不過張士貴原本以為會是性情暴躁的薛萬徹,沒想到李善選擇了老實巴交的常何。 對于這樣的結局,似乎常何并不覺得惋惜,對于李善暗藏譏諷的言語,以及讓其回長安的指令,常何幾乎沒有一絲別樣的情緒……李善都懷疑這廝會不會就此辭官歸隱? 如果是那樣的話……估摸著馬周會跳腳大罵呢。 看著常何步履平穩(wěn)的離開,李善不自覺的摸了摸鼻尖,口中喃喃道:“大兄、二兄怎么盡送些這等人來……” 發(fā)現(xiàn)下面的張公瑾、薛萬徹、張士貴都看過來,李善打了個哈哈,“也就諸位恪盡職守,不負英杰之名。” 一旁的蘇定方看著都替李善煩心……那么多事中,還要費心費力的維系平衡,而且還得想方設法的……畢竟早就投入秦王麾下了。 “此事就此作罷?!崩钌瓶戳搜圮S躍欲試的薛萬徹,笑罵道:“你可為騎將,但決不可駐馬邑?!?/br> 不等薛萬徹開口,李善就補充道:“你為太子愛將,劉世讓、秦武通壓得住你嗎?” “你若出戰(zhàn),福禍難料?!?/br> 一旁的蘇定方突然開口道:“萬徹統(tǒng)軍,非大勝,即大敗。” “有道理,所以你可為將,為先鋒堪稱犀利,但不可為帥,獨當一面有傾覆之危?!崩钌菩χf:“若是你愿意,去信請?zhí)拥钕聯(lián)袢顺鋈武浭聟④娛?,你可為騎兵副總管?!?/br> 看薛萬徹忿忿模樣,李善笑罵道:“還不服定方兄啊,要不要再較量幾次?” 薛萬徹如果入軍,那最好的可能也不過是蘇定方的副手而已。 薛萬徹嘀咕了幾句,說什么勝之不武,說什么遲早要逆蘇定方好看之類的…… 對于薛萬徹的這個評價,張公瑾有些意外,他記得秦王殿下有次在禁苑馳射時提起過,想必是凌敬告知李善、蘇定方的。 呃,事實正好相反……不過李善也不過是學舌而已,這個評價是李世民在貞觀末年給出的。 張士貴瞇著眼打量著薛萬徹,間或瞄一眼李善……果然沒有讓自己出任騎兵副總管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