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自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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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呼吸將怒意控制:“你為了一個女郎,如此懷疑頂撞你的母親,多年孔孟教導(dǎo),你就是這般對你母親的?” “兒子不孝,母親息怒?!?/br> “哼,我看你明白得很。” 張輝挺直后背,目光清清:“母親只需回答兒子,是,或者不是。” “你還敢質(zhì)問!” 大夫人揚(yáng)手就是一個耳光打過去,清脆的聲音淹沒在大雨聲中。 她怒斥:“看來上次跪祠堂你并未悔過,那就再去跪,正好替你祖母守孝,讓你祖母看看教導(dǎo)出來的好兒郎,如今變成什么樣子?!?/br> “母親!” 張輝忍著疼痛:“讓母親回答這個問題,很難嗎?” “你!” 大夫人揚(yáng)起手,對上那雙清冷如雪蓮的眸子,竟然再也下不去手。 “母親息怒?!?/br> 張輝雙手伏地磕頭,聲聲透著懺悔:“兒子不孝,自罰去陵墓給祖母守陵三年?!?/br> “你!” 聽到這里,大夫人震驚轉(zhuǎn)過頭,想說三年是不是太重了。 可她的兒子已經(jīng)拜別離開,一身白色喪服,行走在這暴雨驟襲的路上。 紫色閃電落下,幾乎打在張輝的身前。 嚇得大夫人全身癱軟,大聲吼:“來人啊,快護(hù)著公子回去,少了一根汗毛,亂棍打死?!?/br> 婢女小廝著急沖出去,不顧風(fēng)雨,生怕那個走在風(fēng)雨中的人有任何閃失。 張輝就這么赤果裸的走在大雨中,雨水模糊了視線,看不清面前的路。 這個世界上有兩種承諾,一種是騙自己,一種是騙別人。 他忽然想起屋檐下的殘網(wǎng),蜘蛛勾著透明絲線,在風(fēng)暴中搖搖欲墜…… 至少蜘蛛有選擇,他沒有。 生來光芒萬丈,注定枷鎖布滿全身。 張輝在雨中走了很久,婢女下人跟了一長串,都不敢上前說話,只能默默跟著。 直到他平安回到了院子內(nèi),這才匆忙返回去給大夫人復(fù)命。 “夫人,大公子已經(jīng)平安回了庭院。” “嗯,下去吧?!?/br> 大夫人這才松口氣,靠在塌邊看著窗外的暴雨,風(fēng)中夾雜著涼意。 一個嬤嬤過來給大夫人披上外衣:“夫人,這里風(fēng)大?!?/br> 她一動不動:“這里好,風(fēng)大能讓人更清醒?!?/br> “夫人何必跟大公子置氣?明明那邊跟您沒有任何關(guān)系?!?/br> 嬤嬤有些看不懂夫人最近的一系列的手段,究竟是為了什么? 明明已經(jīng)放了十八小姐離開,給足了大公子面子。 為何要制造出假象,故意放出了那老婦人跟十八小姐偶遇,還被大公子察覺。 “我這都是為了他好,身為家主,他終究要舍棄一些東西,才能在這亂世浩蕩中,帶領(lǐng)瑯琊王家平平安安走下去。” 亂世中,多少門閥世家消失在歷史的洪流當(dāng)中。 一個意氣用事的家主,難當(dāng)大任。 如果是以前,她大可以不管少年人的意氣用事。 可今時不同往日了啊。 這世道,就像這忽然落下的暴風(fēng)雨,猝不及防。 大夫人嘆了口氣:“他不明白,我終生努力耗在這庭院內(nèi),皆是為了他能順利當(dāng)上王家家主?!?/br> 她浪費(fèi)了多少心血,又出了多少的謀劃。 院前,院內(nèi)的廝殺,從來沒有停止過。 “夫人,公子是明事理的,你同公子說明白就是,何必鬧僵?” 嬤嬤也是看著大公子長大的人,自然但心這母子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 以前大夫人從來都是這樣做的,可這一次偏偏不了。 “嬤嬤啊,這一次不一樣?!?/br> 大夫人捧著手中的茶盞,目光深遠(yuǎn)莫測。 情之一字,自古難解。 可惜少年人不明白,那么她不介意給兒子上一課。 “那夫人,十八小姐如何處置?” 現(xiàn)在這件事少數(shù)人知曉,都在觀望著大夫人怎么做。 “呲,有什么好處理的,人是公子晟帶走的,有本事去找公子晟要人?!?/br> “可那女郎看著不同往日,萬一誤會大夫人跟壽安堂那邊有什么,夫人就危險了啊?!?/br> 明明太夫人的死,跟他們沒關(guān)系。 那天,十八小姐殺人的模樣,可是很多人就瞧見了。 這哪里還是一個嬌滴滴的女郎,分明就是殺人的劊子手。 “無礙,無礙?!?/br> 大夫人似乎一點都不擔(dān)心,她垂眸看著杯中涼透的茶,幽幽道:“我不會動手處置她,到時候自然有人會動手?!?/br> 因為她鋪了一條不歸路,引導(dǎo)著重臻往下走。 當(dāng)年不是那么多人都想要那個女郎活著嗎? 就連太夫人也做了一次惡人,逼著所有人把真相壓了下去。 現(xiàn)在她牽線搭橋,親手把真相送到重臻的手上,到那個時候,一切都成了定局。 大夫人端著那一盞涼茶,揚(yáng)手把茶水倒出窗外:乾坤未定,覆水難收。 她清冷的眸深遠(yuǎn)似青山,五官容顏姣好,深思過慮的眉間難掩細(xì)紋。 在這個世上,有些事情看似處于劣勢,實則占據(jù)了優(yōu)勢。 大雨再猛烈,也終敵不過牢固的房屋。 這一場棋局,才剛剛開始。 …… 天將明,雨將歇。 張輝在屋檐下,生生坐了一夜。 看著急速的暴雨吹打抽芽的嫩葉,雨滴飛濺,勢要在磐石上留下痕跡。 千百年時光,水滴石穿。 他面前的茶涼透了,仰頭一飲而盡,也澆不滅他一腔怒火。 天邊亮白,藍(lán)天一碧如洗。 吱呀,門外小廝端來精致的糕點:“公子,大夫人派人送來新出爐的糕點,還望公子能保重身體?!?/br> 這一夜,有很多人都沒睡著。 張輝看著桌面上那一碟糕點,拿出那一塊簡陋的玉石,這一看又過了半響。 他將玉石放在一邊,抬手拾了一塊糕點,掰碎了放進(jìn)口中。 油酥可口,甜淡適宜。 他嘗得很慢,只吃了半塊兒。 驟雨停歇,破碎的蜘蛛網(wǎng)上沾染著水珠,蜘蛛爬出來織網(wǎng),周而復(fù)始。 張輝迎著風(fēng)站立,皺皺巴巴的廣袖,在風(fēng)中烈烈作響。 這里是亂世,也是千年門閥瑯琊王家。 而他,是王家下一任家主,肩負(fù)著振興家族的使命。 他轉(zhuǎn)過身將從不離身的玉石裝起來,打了一個精致的結(jié),然后束之高閣。 張輝喚來小廝,淡漠開口:“更衣?!?/br> 他曾以為自己年少得志,周游列國,看遍天下奇聞異志。 世間再無難事,可將他困住。 他現(xiàn)在些許明白祖母在世時說過的那些話,她老人家一輩子沒離開過建康,大半生都在這諾大的府邸。 卻看得比他透。 何為道? 他要走的道又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