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貞德欹在榻上，哼著咿咿呀呀的音調(diào)，“婦人眼光，還用你說？我早急另辟蹊徑了?！?/br>
    “誰？”莊萃裊樂呵呵捉裙到榻上，兩個眼像見著活菩薩似地緊盯過來。

    “單煜晗?！狈敦懙聦⑹稚系恼凵缺羞b地轉(zhuǎn)一轉(zhuǎn)。

    “他？他在京里，向來不大于人來往，能有什么門路？老爺可別是急得沒路走。你這里大堆大堆的銀子送過去，他什么也幫不上，豈不叫咱們白吃虧？”

    “所以說你是婦人之見，為了升遷，滿京里誰的消息我不探聽著點(diǎn)兒？別說他單煜晗，就是潘懋家里的婆娘今兒穿什么顏色的肚兜我都能打聽出來！”

    說得莊萃裊千嬌百媚地一笑，將他胳膊推一把，“說什么呢?！?/br>
    范貞德漸斂了笑意，唰一下抖開絹絲扇，扇上滿題佛語，卻洗不凈他的利欲熏心，“他單煜晗能瞞得過京師的眼，卻瞞不過我范貞德的順風(fēng)耳。你別瞧他對誰都敬而遠(yuǎn)之，可暗里早攀上了潘懋這棵大樹，明上，又十分有遠(yuǎn)見地攀上花家這門親事。我范貞德還真是服他了，他怎么就知道奚甯這么個硬石頭，能待花家這門遠(yuǎn)親如此上心？”

    “老爺?shù)囊馑际牵瑔戊详显缭绲木团c花家定了親，為的是攀上奚甯？”

    “這小子……”范貞德咋舌不住，滿嘴里的贊揚(yáng)，“這小子真是不簡單。他曉得奚甯在朝堂一不幫親二不扶友，索性來了個兩手抓！這些年維持著他潔身自好的名聲，面上從不攀權(quán)附勢，就等著與花家成了禮后，奚甯的眼睛能放到他身上去，他就能一步蹬天?！?/br>
    “那他又去攀潘懋做什么？”

    “他這是首鼠兩端，各尋依靠。我看這小子野心大得很，絕不甘就在太常寺當(dāng)一輩子差，他是想進(jìn)六部、進(jìn)內(nèi)閣?！?/br>
    莊萃裊冥想一陣，揮扇轉(zhuǎn)過來，“人家怎么樣，與咱們沒干系，我只問，老爺通了他的門路，升遷的事兒可有了信兒沒有？”

    “沒有我找他做什么？他與吏部驗(yàn)封清吏司高大人暗里打過招呼了，等他升上去，就考核我官績，提補(bǔ)他的缺，太常寺寺丞?！?/br>
    喜得莊萃裊釵搖髻晃，“太好了！老爺在那‘和尚廟’里熬了這些年，總算能出頭了！”

    “別忙著高興，我有正事兒問你?！狈敦懙露俗饋?，唰地收起扇，“奚府里，有沒有可靠的人？為官，重在耳清目明，寶珠沒了，如今奚府里打探不著消息，始終不妥。有個人在里頭，我總是安心些，省得哪日奚甯查賬查到我頭上來，我還稀里糊涂什么都不知道?！?/br>
    莊萃裊笑睨他一眼，“喲，人家查的都是要緊的大官，何至于查你一個‘和尚廟’？”

    見他面色不佳，她立時正經(jīng)起來，“有倒是有，往前時常到那府里去，有兩個丫頭倒與我說得上話，也拿了我不少賞，使她們盯著些，總是沒問題?！?/br>
    “那你使她們看著些，有什么風(fēng)吹草動，務(wù)必回話兒。多長對耳朵，總是沒錯?！?/br>
    范貞德笑倚到榻背上，口里又哼起小調(diào)，咿咿呀呀聽不清，一雙權(quán)勢眼飄到廳外，望斷金烏。

    月到晚夕，半窗明滅，夜風(fēng)攜帶花香撲朔而來，鏡中恰有春鶯成趣，一個卸妝，一個拆冠，正是夢回海棠好時節(jié)。

    黃昏韞倩打發(fā)人回家傳話，該夜就睡在奚府里，洗漱完，便與花綢并頭枕在榻上，細(xì)說家常。說起她那門親事，花綢滿是嘆息，“請期請的是什么時候？”

    “五月初六。”韞倩將頭發(fā)順到背后，與花綢對著臉說話，口里吐著淡淡蘭麝馨香，“就個把月的事兒了，我的屏風(fēng)你繡到哪里了？”

    說話間花綢爬起來，到箱柜里翻了兩片卷好的鶯色軟煙羅鋪在床上，“你瞧，繡了兩面了，都是雙面蘇繡。”一面是百蝶，一面是半枝玉蘭，“另兩片也是玉蘭花，繡好了連成一幅百蝶穿花花樣，立在臥房里，雅得很?！?/br>
    “你用大繡架繡的？”

    “自然了，這么大一片，繡繃子哪里繃得開？”花綢收去箱柜里放著，一壁扭頭，“那盧正元可有妾室沒有？”

    “怎么沒有？聽說有三房小妾，年長的四十出頭，年紀(jì)小的二十出頭?！?/br>
    “那可有孩子沒有？”

    “有兩個女兒?！表y倩拿著扇坐起來，靠在粉壁上，“老早就嫁人了，倒不打緊。只是他沒個兒子，娶我，就是在飛鴻寺打的卦，與我八字正配，說我能為他家生三個兒子。話兒說在哪里，回頭我要是生不出來，還不曉得怎么開交好?！?/br>
    花綢撫弄著一把七弦琴，搊弄了兩個音，仍舊掛起來，“生不生得了，又不是你說了算的。我看他先前有房太太，又有三房小妾，近五十的年紀(jì)，別是他自個兒有些什么病因吧？”

    “誰知道呢？橫豎我生不了，世人就都說是我的毛病。”

    跳躍的燭光下，花綢迎面走來，帶著抹俏皮的笑，“你若怕生不出人說你，我給你出個法子?；仡^你找個年輕力壯的，與他生了，就當(dāng)是盧正元的，叫他當(dāng)個冤大頭！”

    韞倩一下匍跪過來打她，“要死要死！這種話兒也好說的？”

    兩個人鬧打做一團(tuán)，日后韞倩回想，倒是一語成夢讖，思來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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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撮合山：即媒人，又稱大冰；媒人；媒妁；伐柯人。

    第33章 .  惜奴嬌（九）   “讓我親親你。”……

    鶯燕橫梁時節(jié), 風(fēng)雨湖畔荷葉初裁，蓮花顛似個小蓬萊，墻內(nèi)飛花墻外柳, 景致頂好, 只是天氣漸熱，蚊蟲難免多些。

    奚甯一揚(yáng)袖，揮散一只芝麻粒大小的飛蠅, 臉上卻未有絲毫的不耐煩，笑意里反有些閑情逍遙, “叫下人別處收拾個院兒出來你們住，蓮花顛天氣一熱蚊蟲就多?！?/br>
    他今日穿的件云灰道袍，扎著腰帶，頭上佩著黑網(wǎng)巾，遮了小半額，沒戴冠子, 單用白錦帶子纏的髻, 如今刮了胡子, 面上年輕, 卻自有云煙松鶴之風(fēng)。

    隔著小炕幾，奚緞云在那頭還是納的那雙鞋底, 低著脖子, 時不時拿眼瞟他, 偷偷摸摸的, 倒把自己瞟紅了臉，“這里住慣了，倒沒什么，夜里關(guān)了門窗熏上香, 也沒什么蚊蟲。別處住，少不得又是搬搬抬抬的，多麻煩吶。”

    奚甯對她的目光有所察覺，心里像被她兩扇濃卷的睫毛掃過，搔得他笑了，“你最怕勞煩人，也罷了?！闭f著，索性接了她的鞋底來在手上翻一翻，“我瞧還是先前那雙，怎么還沒做完？”

    “我功夫慢嘛?！鞭删勗茒Z回來，音調(diào)嬌嬌地往上揚(yáng)一揚(yáng)，又軟軟地墜下來，自己聽見，也臊死人了，紅著臉賣力地拉線，“鞋底不好做，費(fèi)勁。我又不擅做女紅，因此慢一些。”

    野風(fēng)入堂，吹得人神魂蕩漾。奚甯瞧著好笑，刻意皺著眉逗她，“嘶……你臉紅什么？是不是又病了？”

    她抬起臉剜他一眼，烏髻里簪有一只孔雀藍(lán)的蝴蝶鈿，正襯她孔雀綠的小立領(lǐng)長襟衫，“你今天怎么這么早回來了？”

    “散了朝，在內(nèi)閣擬了些票，沒什么要緊事兒，便趕了回來。”說到此節(jié)，他把眼不自覺地歪著打撈她低垂的半張臉，聲音放得又柔又軟，像是哄女兒，“回來看看你，下晌還要出去，見幾個云南布政司的人。”

    奚緞云止不住翹起嘴角笑，擱下鞋底，另搬了小爐子在炕幾上給他瀹胡桃茶，“正趁著你在家，我跟你說件事。上回到喬府去，小喬與老太太的意思，是想著明年將桓兒與松琴的事定下來，叫我跟你提一提?！?/br>
    這門親事大喬在時就有意，奚甯自然無話講，只有一樣，“桓兒這個脾性，卻不像我，自小不愛讀書。這些時好容易愿意下苦心鉆研了，我只怕定下親事叫他知道，又活泛起來。煩請你回岳母大人，我自然是無異議的，只是想等他秋天考個功名出來，再定下不遲。”

    “好，我去回?！鞭删勗泣c(diǎn)點(diǎn)頭，提了燒滾的水沖茶，另擱了胡桃仁、紅棗，斟了遞給他。

    奚甯接了，趁勢抓著她的手不放，“我瞧你可算胖了些，十分叫我安心。只是我不常得空在家，你若悶，備了車馬小轎出去逛逛，不拘哪里，上街買買東西也好。”

    二人在外間坐著，紅藕單在外頭廊下做汗巾子，奚緞云唯恐叫她瞧見，忙把手抽出來，歪著臉朝門口望一眼，收回來嗔他，“我不去，也沒趣兒，人家也要說你家里的長輩不尊重，成日在外頭亂逛。你若得空，替我在外頭尋間好的銀匠鋪?zhàn)?，我想打頂花冠子綢襖戴。

    奚甯幾個指頭將手心搓一搓，收回去笑笑，“要什么樣兒的？”

    “銀的就成，辮個蓮花瓣的，小小的，大了不好看?！?/br>
    她向來省檢，奚甯有些不是滋味兒，沒說什么，點(diǎn)頭應(yīng)下，又挑眉逗她，“說話就要過禮了，meimei的嫁妝，你攢了多少了？”

    她像個賊，捂著嘴竊笑，把兩個指頭豎起來在他眼前比一比，“二百兩?！?/br>
    好不得了的口氣，奚甯愈發(fā)心酸，抬手將她的指頭摁下去，“怎么這么厲害？二百兩，都夠?qū)こ０傩占依镞^幾年的了?！?/br>
    奚緞云起先還得意，稍刻反應(yīng)過來他是在逗她，立時把臉癟下去。尋思著要駁斥兩句，又恐話出口，叫他聽成別的意思，張羅著添銀錢，像她是為著他的錢似的，這倒不好了。因此閉口不言。

    她是個窮也窮得有骨氣之人，要不是為了女兒，萬不肯千里迢迢來投奔別家。他想維護(hù)她這些自尊，也不在言語上與她拗，只是拔座起來，獨(dú)步往臥房里去。

    奚緞云以為他進(jìn)去尋什么東西，未曾留心，正欲拿起鞋底，倏聞他在簾子后頭喊：“姑媽，你屋里的線香擱哪兒的？你來找找，我沒找見。”

    “就在柜子里，一拉柜門就能瞧見啊。”她毫不設(shè)防地捉裙起來，迎門打簾子進(jìn)去。

    暖呼呼的太陽從綺窗的欞心格里刺進(jìn)來，落了一片在油光光的地磚上，屏掩細(xì)風(fēng)，絹布上繡著桃絮點(diǎn)點(diǎn)，杜鵑幾聲，鶯舞紅簾。光束里忽有一個影晃過，奚甯不知打哪兒閃出來，一把攬住她的腰轉(zhuǎn)了個身將其摁在多寶閣前頭。

    奚緞云嚇了一跳，失口喊了個音，又恐窗戶外頭的紅藕聽見，忙捂了自個兒的嘴，仰起嬌眼瞪他，聲音放得低低的，“你做什么嚇唬人？！”

    被風(fēng)細(xì)撩得一膨一落的帷幔半掩著二人身影，奚甯不客氣地兜著她的腰，將她往自個兒身上貼，聲音也是沉沉的，像是蠱惑，“我該走了，想親親你?！?/br>
    guntang的氣息吐納在奚緞云腮畔，把她的心也燒起來，像灶上的魚，死命地翻騰。她抵在他胸膛的雙手漸漸松軟了，有一下沒一下地揪扯他兩片衣襟，沒講話。

    奚甯垂著下巴看看她的手，又看看芍藥一片的腮她，故意把臉歪貼得近近的，“成不成？”

    真是叫人不知道怎么答好，奚緞云只恨不能把眼垂到地磚縫里去，“還問什么？”

    可他“呼呼”的吐氣，像一陣熱浪，把她由過去靜似湖水的生活里掀翻。她抬起眼，手攀上他的雙肩，墊著腳貼過去輕輕、親親地在他嘴巴上碰了一下，“成了吧？”

    靜默中，她匆匆抽離，就看見奚甯泛起蜜的眼睛，在她的口眼鼻間來回爬個不停，然后便似一陣狂風(fēng)朝她卷過來，將她抵在多寶閣上親了回去，“小云，讓我親親你……”

    這可有些不公平，奚緞云睜著一只眼掠過他的肩頭，呆呆望著對面墻下一個髹紅櫥柜想，他親得比她賣力多了，賣力到舌頭像一場海風(fēng)，席卷了她寂寞空空的唇，有些濕乎乎粗魯，又有些黏糊糊的磨人，令她連這點(diǎn)受驚出神的功夫都沒有了，只想沉淪在他的包圍與攻擊之下。

    大概男人都是如此，奚甯亦難免俗，他像個狂徒洗劫她的唇舌，企圖通過狂妄的呼吸的來馴服她。竟管她已經(jīng)像個兔子一樣溫順，但還不夠，他要將她馴服成他身上的一根骨頭。

    她沒成為他的骨頭，卻軟了他的經(jīng)脈，兩個胳膊綿綿地?fù)е牟弊?，不留神就要滑下來。緊鑼密鼓勾纏的呼吸里，奚甯趁勢就將摟著她腰的手往下滑了兩寸。

    不妨奚緞云心一驚，身子一顫，將多寶閣上一個早被晃得搖搖欲墜的瘦腰梅瓶給晃了下來。奚甯眼疾手快，拔開了貼在一處的臉，一把接住放回去，垂下眼來，拇指在她紅馥馥的唇上蹭一蹭，“我走了，夜里回來?！?/br>
    說話間果然濯纓彈冠，打簾子出去。奚緞云的心才松下來，又倏見他回來，眼睛里燒著一顆星，歪著腦袋往她臉上親了一下，“要是二更我還沒回來，你就睡，別等了?！?/br>
    這回是真走了，蹌濟(jì)至廊廡底下，正有一陣湖風(fēng)由院門外頭刮進(jìn)來，吹拂他的道袍，兩只氅袖兜風(fēng)迎月，詩眼望春半，人間似千年。

    紅藕原在廊下坐著壓一條紅汗巾子的邊，抬眼他出來，忙起身行禮，又恍見他嘴唇上有些油光光泛紅，像在哪里偷了罐蜜吃沒擦嘴。

    她心起疑惑，偏眼往屋里瞧一眼，不見奚緞云身影，又朝另邊臥房窗戶上瞟一眼，眼珠子默默轉(zhuǎn)幾圈，心里不免慌振。

    眨眼間奚甯已走出廊下，紅藕也顧不得驚惶，忙捉裙追上去，遞上條絹?zhàn)?，“老爺……?/br>
    奚甯瞥一眼那絹?zhàn)樱腥活I(lǐng)悟，忙接過揩揩嘴，仍舊還她，“不許亂嚼舌根，也不許告訴表妹?！?/br>
    “曉得。”紅藕謹(jǐn)慎點(diǎn)頭，心里記掛太太，不敢多言。

    按說奚甯走到園中，正值晌午，赤鳥當(dāng)空，迎面撞見奚桓悶頭過來，像是要往蓮花顛去，也不瞧路，低著頭，兩片嘴皮子碎碎開闔，像是在背書。

    奚甯免不得一陣欣慰，含笑將其展臂攔住，“你姑媽不在家，不必去了。走路也不抬眼，這么大了，還粗心大意的。回去睡個午覺，醒了再用功一樣的。”

    奚桓近些時大有勤學(xué)之態(tài)，晨起在書齋聽先生講課，偶時與朋友出去拜會飽學(xué)之士，除去便整日悶在房中鉆研，只抽著個晌午空來瞧花綢。

    聽人不在家，當(dāng)下有些失落，朝奚甯回首作揖，“父親好容易這個時辰在家，又要出門？”

    “我比不得你，是個清閑慣了的人。云南布政司有幾個官員上京來商談那邊開荒之事，許多事兒要辦?！?/br>
    奚桓送沿途跟送，奚甯回眼一瞥，見他一眨眼，都快與自己齊高，心里有些軟，聲音亦跟著軟下幾分來，“你如今也大了，秋天若考個功名回來叫爹高興，爹許你一樣?xùn)|西，你要什么，只管說?！?/br>
    正中奚桓胸懷，喜得他眉目染笑，跟在后頭窺他臉色，“父親是說真的？我若是中了秀才，我要什么您都給？”

    “大丈夫豈有失言？”言畢，奚甯忽覺著了他的道，吊起眉梢，“得先瞧瞧你說的事兒合不合情理，若是要家里沒有的，讓我去別處搜刮，那你趁早別想，我先打斷你的腿?！?/br>
    “父親放心，我要的，家里正好有?！鞭苫感膬?nèi)樂不可支，面上不顯，愈發(fā)殷勤地引著他的腿跨上府門的石磴，“父親留神腳下?！?/br>
    “回去歇著吧，不敢勞你再送了?！?/br>
    奚桓目送他上馬車，轉(zhuǎn)背提著就衣擺往屋里跑，回屋里也不睡覺，又卷起書俯案苦讀起來。

    如今四書五經(jīng)業(yè)已讀得滾瓜爛熟，便讀起史書政要來。旁人不說，先把余mama喜得成日見人就謝神拜佛，直念叨這些年的苦心總算熬出了頭，少不得他日與他父親一般為官作宰。

    因此不常進(jìn)屋打攪，連帶一干丫頭亦不許進(jìn)去喧鬧，單留采薇連翹二人侍奉。

    那連翹，自打到了這屋里，心知是為爺們兒通人事，可來了這些時，都是各睡各的床，奚桓一入帳，便在里頭聲兒也不吱，夜里連茶也不要一盅。

    連翹思來，只怕是自個兒相貌不佳，難入奚桓這錦繡公子的眼，日夜發(fā)愁，終愁病了，近日里有些咳嗽。

    那咳嗽聲細(xì)細(xì)弱弱地從外間傳來，聽得奚桓于心不忍，擱下書來招呼采薇，“你去總管房里，叫請個大夫來給連翹瞧一瞧?！?/br>
    屋里風(fēng)含花信，采薇正在窗戶底下比這花綢描的樣子繡絹?zhàn)?，聞言把眼皮一翻，“我的爺，您總算聽見了，還以為您的耳朵打哪日起就聾了呢。人為你病了這么些日子，還算您有點(diǎn)兒良心?！?/br>
    奚桓不過歪在榻上笑，“什么叫為我病了？我招她惹她了？”

    “您自個兒摸摸良心，姑媽買她來做什么的？人來了這些時候，您連句好聽話也不說，干把人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