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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世權(quán)臣 第418節(jié)

    荊紅追這才用他一貫平板的敘事風(fēng)格,把蘇晏當(dāng)時怎么在云內(nèi)城之戰(zhàn)時摔傷腦袋失憶,怎么流落北漠被阿勒坦收留,怎么陰差陽錯地成了“天賜可敦”,怎么在一片混亂中離開殺胡城,最后又怎么回頭去找阿勒坦解毒救人……簡明扼要地說了一番。

    他說得再干巴巴,也不能影響朱賀霖從中聽出了怒濤驚瀾。

    朱賀霖腦子一片嗡嗡的響,再仔細聽,嗡嗡變成了急促懊惱的篤篤,分明是不久前清河剛回京城的某一天,從點xue昏睡中醒來后,拿腦袋撞在墻壁上發(fā)出的聲響,咚咚,咚咚咚咚……

    那時,荊紅追說:“我早說過,大人清醒后會撞墻的……”

    “撞墻?為何?”他不解地問。

    “為失憶期間的事感到懊惱吧。”

    那時自己是怎么回應(yīng)的呢?

    ——既然是“失憶期間”,就算做出什么離譜的事,也不能全怪在他身上。

    ——不知者無罪。再說能有什么懊惱事,能比他身體要緊。

    他轉(zhuǎn)身心疼地去拖蘇晏:好啦,沒事了沒事了,不會有人責(zé)怪你,你也別責(zé)怪自己。

    朱賀霖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也想拿自己的腦門去撞墻、撞樹、撞巖石……就這么短短的兩三個月,一個沒看住,人就他娘的紅杏出墻了!出的還是長城的城墻!

    至今沒給自己一個明確的說法,各種過不了心里的關(guān);轉(zhuǎn)頭卻毫無心理負擔(dān)地跟敵酋海誓山盟去了!

    還當(dāng)著那么多北漠臣民的面,舉行了大婚慶典!穿個紅紗衣都嫌羞恥難堪的人,卻肯穿婚服,辦婚禮!

    朱賀霖在氣到昏厥的邊緣,深深地呼吸,從齒縫里擠出變調(diào)走板的、連自己都難以置信的話語:“失憶、有如、換了個人……既然如今記憶復(fù)蘇,之前走岔的道……堵死就是了,再不行就炸塌。清河,你過來,過來握住朕手中的劍柄……”

    蘇晏有些擔(dān)憂地挪過去幾步,被朱賀霖一把拽到臂彎里,將劍柄塞進他掌心,兩人一同握著。朱賀霖握著他的手背使力,劍尖劃破篝火的火焰,指向?qū)γ娴陌⒗仗梗骸皻⒘怂憔蛷氐赘嵌瘟钅惆没诘耐赂盍?,從此就?dāng)什么也沒有發(fā)生過?!?/br>
    阿勒坦像座山巒一樣巋然不動地站在那里,面上的神情卻陰晴不定,眼底極力掩蓋著受傷似的痛楚之意?!盀跄岣瘛闱逍阎螅械绞职没??因為想到與我許的諾、做的事,因為那段似是而非的感情,讓你懊悔得去撞墻?”

    蘇晏恍惚又回到了旗樂和林的寢殿里,他坐在窗臺上,背后是空懸的天與浸泡了詛咒的河流。阿勒坦就是像此刻這么看著他,眼里是怒與懼與難以言喻的痛楚,那么多紛雜激烈的情緒,像倒映在黑夜河面上的火光。

    他不能再讓這火光熄滅,不能讓怯綠連河中雌獅薩滿刻毒詛咒的回響聲,淹沒阿勒坦烈日融金一樣的靈魂。

    蘇晏用盡全力,抵御著朱賀霖的手勁,緩緩壓下劍尖。他以極認真莊重的口吻說道:“我不會殺阿勒坦。非但不會殺他,只要他不背棄我、傷害我,我也永不背棄他、傷害他?!?/br>
    朱賀霖露出難以置信的眼神,忽然伸手撫摸他帽中長長了一些兒的茸茸短發(fā):“清河,你是不是腦傷發(fā)作,記憶又混亂了?”

    蘇晏堅定地搖頭:“這是烏尼格的想法,也是我蘇晏蘇清河的心里話?!彼а弁虬⒗仗梗恢蓖M那雙流金眼瞳的最深處,“阿勒坦,如果你還記得我心中念想、接納我的獻策,那我就愿意相信北漠大軍這場直逼京師的進犯另有隱情。我等著你親口對我解釋。同樣的,我也會親口對你解釋,阿追、沈柒、皇爺、豫王……他們的事?!?/br>
    “朕呢?”朱賀霖突然問。

    蘇晏一時沒聽清:“真什么?”

    朱賀霖勃然大怒:“——我呢?獨獨缺了我一個,你把我朱賀霖置于何地?!”

    蘇晏愣怔過后才反應(yīng)過來,還真把小朱同志給漏了……可也不能完全怪他,這會兒兩人劍拔弩張的,他對阿勒坦說話時當(dāng)然下意識地避開朱賀霖的名字,以免進一步激化矛盾。

    誰知道平時不拘小節(jié)的朱賀霖,這會兒敏感又尖銳,一下子就炸毛了。

    他連忙補上:“當(dāng)然還有賀霖你。”

    盛怒中的朱賀霖已經(jīng)不吃他亡羊補牢的這一套了,倒提著劍,發(fā)出令人膽寒的冷笑:“蘇清河,你可真是沒良心到極點了!我是怎么全心全意待你的,而你又是如何三心二意加起來五條異心地回報我的?還以為這次回京,你看到我成熟穩(wěn)重了,能獨當(dāng)一面了,會對我另眼相看,會正視我們之間的情意……誰能想到呢,我依然是最不被放在眼里的那個,你寧可委身一個形如鬼怪的北蠻子,都不愿把心思多放幾分在我身上!”

    “蘇清河啊蘇清河,你說我這么生拉硬拽地巴望著你回心轉(zhuǎn)意,而你滿心不情愿又礙于君臣之禮不得不敷衍我、糊弄我,這樣子的‘一生一世永不相負’有什么意思?”他猛地把蘇晏從自己臂彎里搡出去,厲聲道,“不如先砍了你,再殺你那jian夫野漢,讓朕徹底死心,將來就做個你心目中不循私情的千古帝王!”

    他邊咬牙說著,邊真的朝蘇晏一劍砍了過去——

    阿勒坦一瞬間心提到喉嚨口,猛地拔出彎刀,躍過篝火要去撲朱賀霖。

    荊紅追忽然出手了——抓住阿勒坦貂裘滾邊長袍的腰帶,一把拽了回來?!澳牛患??!辟N身侍衛(wèi)很沒有職業(yè)道德似的說道。

    阿勒坦回頭,用急怒的眼神瞪他,彎刀向后斜削。荊紅追輕易化解了這刁鉆的招數(shù),眉頭不皺一下,沉聲道:“大人心中有數(shù),不希望我們出手相救?!?/br>
    “憑什么這么說!他不懂武功,萬一傷在劍下——”

    “憑我對大人的心領(lǐng)神會。大人方才看了我一眼,是拒絕救援的意思,他相信小皇帝不會傷害他,同時也想給對方一個發(fā)泄口。”

    “就一個眼神,你解讀出這么多有的沒的?”

    荊紅追心平氣定地仰視阿勒坦,眼底隱隱有自傲之色:“論對蘇大人心意的了解,還得是他的貼身侍衛(wèi),旁人無出其右?!?/br>
    阿勒坦啐了一口,被他像有千鈞之力的手拽著掙不開,干脆棄刀旋身,施展出了草原兒郎最拿手的角抵之技。

    另一廂,朱賀霖手中天子寶劍橫掃豎劈,砍殺得毫不留情,蘇晏連滾帶爬地逃,絲毫沒有荊紅追口中“大人心中有數(shù)”的神采。

    朱賀霖邊追邊砍邊罵:“跑什么!有膽子做那些臊眉耷眼的事,沒膽子受我一劍?你死了一了百了,省得這輩子時時刻刻折磨我,把我折磨瘋了,你也別想活!”

    蘇晏邊逃邊躲邊叫:“別砍啦,真要失手砍死了,反正我是無知無覺,哭的是你!”

    朱賀霖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王八蛋,你就吃準(zhǔn)了我狠不下心,今天我就狠狠心給你看!”手里一劍下去,蘇晏躲閃不及,只聽“刺啦”一聲,從肩頭到腰胯,衣袍割開了個碩大的口子,里衣也裂了,避得再遲一點,怕不被劈成兩半爿!

    蘇晏大叫:“真下死手?。?!朱賀霖,你冷靜點……”

    “冷靜個屁!”朱賀霖咬牙切齒地爆了粗,手里劍柄攥得更緊,“我認了父皇,忍了四皇叔,放過了荊紅追,攆走了沈柒,以為差不多也該到頭了,誰想還有第六個!還是個與我大銘為敵的北漠蠻酋!夷狄殘忍寡情,你蘇晏舍了清名不要,想去玩火自焚,行啊,反正都是要死的,我助你一劍之力!”

    蘇晏一個懶驢打滾,堪堪避開這要命的“一劍之力”,連帽子都被削掉了,心里叫苦不迭時,看見前方幽暗中有棵半枯的大樹,頓時發(fā)揮出十二分的爬樹本事,手腳并用地躥上了樹干。

    爬上兩丈高度,他緊緊巴住枯褐色的枝杈,朝樹下跳腳的朱賀霖喊:“皇上,出口氣就得了,得饒人處且饒人哪?!?/br>
    朱賀霖怒不可遏,舉劍空揮:“什么叫出口氣得了!只要你一刻不與那北蠻子劃清界限,朕這股惡氣就一刻消不了。你要是寧死不斷交,那就死一個給朕看看!”

    蘇晏趴在枝杈間,沉重地嘆口氣,壓低了嗓子說道:“賀霖,你就算真殺了我,我至死心里也是有他的。”

    “呸!你心里有的人多了,死前念想不過一生滅的時間,未必能輪得到他阿勒坦哩!”

    這句話終于戳動了蘇晏的良心,他萬分羞愧地坦白:“我要是這會兒真的死了,臨終前最放心不下的還是你……”

    “哼,因為你覺得朕不夠老成,不如其他人有擔(dān)當(dāng)?!?/br>
    “不,是因為其他人,我已經(jīng)極盡所能地給了我能給的,無論最后面臨生離還是死別,我也算不遺余力了。而只有賀霖你……我還沒盡力。我手里還攥著許多的瞻前顧后、許多的先入為主,以及‘年少不更,曲終人散’的隱隱不安,始終沒有定下心來,所以讓你委屈與失望了?!?/br>
    朱賀霖怔怔地聽著,眼眶有些濕潤:“……原來你也知道!我們相識后第一次分別,我偷偷溜出京城,去五里驛送你,我叫你‘再給我一些時間,再多等等我’——可沒叫你等這么久啊!

    “這都整整五年了!人生苦短,還有多少個五年可以耗費在顧忌與不安中?先看眼前,先走腳下,不行嗎?”

    蘇晏深受觸動,囁嚅道:“其實我……我也不全是以長對幼、師對生的心態(tài)看待你,尤其是在——”

    半枯的枝杈“咔嚓”一聲斷裂,后半句話也隨之戛然而止,蘇晏驚呼著從半空中摔落下來。

    朱賀霖急忙把劍一扔,伸開手臂去接他。而互相擺脫了糾纏的荊紅追與阿勒坦也追到樹下,三雙手臂同時伸過來,蘇晏心底最后一點遲疑與顧忌,也在此刻如湯沃雪,迅速消融了。

    倘若說,月老給每個人都牽了條紅線,丟給我的大概是個打結(jié)的線團吧……蘇晏在短暫的下墜過程中閉眼,心里劃過頓悟的閃念:我從線團里抽絲剝繭地牽出了六根紅線,也許有長有短、有粗有細,但無論如何都是屬于我的緣分。對他們,我付出全心、用盡全力,每一個選擇、每一分情意都是從心而發(fā)。這樣就好了。

    最后究竟是那只手率先接住的他,這已經(jīng)不重要了,蘇晏灰頭土臉地睜開眼,拍了拍衣襟上臟兮兮的塵泥,一臉正色道:“我們來談點正事。”

    朱賀霖不悅地揚眉:“怎么,朕方才跟你說了這么多剖心剖肺的話,難道不是正事嗎?你當(dāng)是胡鬧呢!”

    蘇晏瞥了他一眼:“我說的是不帶感情、只談利益的正事。”

    阿勒坦用拇指點了點自己的心口:“與我這‘率兵進犯的北漠?dāng)城酢嘘P(guān)的事?”

    蘇晏道:“與我們所有人息息相關(guān)的事?!?/br>
    第433章 國有難士有責(zé)

    “這么快?”朱賢望著從車廂里出來的沈柒。對方打開手中一口方匣,展示出匣中的關(guān)防大印。朱賢暗喜,說道,“藍公公好歹也曾是內(nèi)官第一人,在你手里竟連一刻鐘沒捱到。看來果真是人的名樹的影,哪怕早已不是錦衣衛(wèi)指揮使,兇焰仍猛于虎啊,佩服佩服。”

    這話七分嘲的是藍喜,另外三分狐疑卻是朝他來的,沈柒心中有數(shù),冷冷道:“藍喜此人,愛財惜命,對景隆帝的忠心是有的,明哲保身的私心也少不了,想要使這種人屈服,很難么?你若不放心,自己再進去刑訊一番,愛用什么招數(shù)就用什么,別誤了時辰就行?!?/br>
    朱賢說歸說,倒也沒真打算把時間浪費在一個骨頭并不硬的太監(jiān)身上,于是接過大印翻看:“這種事何勞本世子親自動手。再說,難道我還不知道你的本事?有了藍喜和這關(guān)防大印,我們從哪道城門進去?”

    沈柒道:“外城東,廣渠門。再由崇文門進內(nèi)城。你我二人好進,后頭這數(shù)萬大軍想要進城,還得靠藍公公的鼎力配合,以及偽造一份內(nèi)閣的調(diào)令文書?!?/br>
    朱賢有些意外:“內(nèi)閣文書上有防偽鈐記,還必須有至少一名閣老的簽章,短時間你如何偽造?又用哪個閣老的名義?”

    沈柒反問:“你說呢?”

    朱賢腦中轉(zhuǎn)了幾轉(zhuǎn),恍然大悟:“是蘇大……蘇清河的印章?你從蘇府熟門熟路偷出來的!你這么做,不怕事后連累他?”

    沈柒冷笑不語。

    草船與東風(fēng)俱備,這箭就借得順理成章了。藍喜出城時走的就是廣渠門,回城時守門將領(lǐng)見他馬車后方長蛇般的騎軍隊伍,不敢輕易放入,正為難之際,從藍喜的馬車上下來一名內(nèi)侍,將內(nèi)閣文書與關(guān)防大印往他面前一拍,說:“公公提督九門,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還需要你提醒?這是勤王的宗室軍隊,奉內(nèi)閣之命進京抵御入侵的北蠻,延誤了戰(zhàn)機,你負責(zé)?”

    宗室、內(nèi)閣,一個也惹不起,就連身為九門提督的藍公公也能騎在他脖子上,守門將領(lǐng)連連告罪,命人開啟城門,讓這支披堅執(zhí)銳的騎兵大軍入城。

    內(nèi)城的崇文門也是如此,朱賢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平日看著固若金湯的京城,竟然就這么對他打開了一條罅隙,讓他暢通無阻地率軍進入?

    他不安地皺了皺眉,問沈柒:“守軍核驗完就算了,這么大的事,不用上報?”

    沈柒哂道:“主官就在當(dāng)場,他們還能上報給誰?難道越級上報兵部,質(zhì)疑內(nèi)閣決策?這不是沒事找罵,還得罪上司,搞不好連官職都不保。萬一真出了事,還有藍喜這個提督頂著,他們不過執(zhí)行上命,天大責(zé)罰也落不到身上?!?/br>
    朱賢這才明白了其中門道,不禁嘆了聲:“這下我總算知道,前朝敗亡時,何以僅僅一批逃獄的囚犯就能從內(nèi)部打開城門,讓太祖皇帝的義軍長驅(qū)而入。京城是天下最牢不可破,同時也是最有懈可擊的地方?!?/br>
    “自相矛盾,又渾然天成,如同人心一般?!鄙蚱馓а弁蛞股杏坝熬b綽的朱紅城墻,包圍著深邃而空曠的午門廣場,“待到天亮,朝堂諸公就會知道藩王軍隊已進入京城的消息,又會是何等反應(yīng)呢?真是令人期待?!?/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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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更天,楊亭從輾轉(zhuǎn)昏沉中被急報喚醒,瞬間驚出了一身冷汗——

    寧王的勤王大軍進京了?什么時候的事?怎么進來的?!衛(wèi)王、琿王等其他藩王呢?

    他連朝服都來不及穿整齊,騎著馬急匆匆奔向午門時,驚聞消息的朝臣們也陸續(xù)趕到。謝時燕與江春年也趕來了,覿面就毫不客氣地問他:“聽說寧王的軍隊奉內(nèi)閣調(diào)令進京御敵,我二人可從沒草率下過這等調(diào)令,甚至聞所未聞。首輔大人就算手持《居守敕》,如此大事不經(jīng)朝會議定便擅專獨斷,不怕引狼入室嗎?”

    楊亭滿背冷汗,嘶聲道:“我沒下過,調(diào)令是偽造的!”

    兵部一名官員道:“未必。我召城門守軍來詢問過,調(diào)令上明明白白是蘇閣老的印章?!?/br>
    楊亭怔住,搖頭:“更不可能!蘇清河不在京中,應(yīng)是與圣駕在一處?!?/br>
    “敢問圣駕何在?”

    楊亭答不上來。

    又有官員問:“那么圣駕何時返京?”

    楊亭遲疑著答:“正是國家危急之際,相信皇上很快就會回來主持大局……”

    “首輔大人難道沒有聽到街頭巷尾的傳言么?”有人大聲說道,“皇上見北漠大軍即將圍城,恐城破被俘,故而攜心腹與重寶棄城而走。如今我等怕是指望不了皇上了,太皇太后又病重,不知還能指望誰?”

    “——胡說八道!誰敢妖言惑眾,我等十二衛(wèi)先替皇上斬除貳臣,清理門戶!”

    楊亭轉(zhuǎn)頭,見是騰驤衛(wèi)指揮使龍泉策馬趕到。他知道此人是先帝與今上都頗為重用的親軍首領(lǐng),松了口氣,道:“龍指揮使來得好,可知寧王軍隊一夜之間進京之事?”

    龍泉下馬,將長槍的槍尖往磚石縫隙中用力一插,在槍尾的嗡嗡抖動聲中,峻聲道:“是提督九門的藍喜與其里應(yīng)外合,夜開城門,至于那份調(diào)令是否真出自蘇閣老的授意,沒有實證我不好說?!?/br>
    “如果真是蘇閣老的意思,也就意味著……意味著……”說話的是個吏部官員,見眾人齊齊轉(zhuǎn)頭看他,忍不住縮了縮脖子,語聲一下子小了。

    “意味著什么?”龍泉厲聲催促。

    那人只得繼續(xù)說道:“意味著蘇閣老也不知道皇上的下落,也許他看眼下情況危急,覺得京城總得有個……有個儲君,皇上又沒有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