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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班師回朝,要在樂州長住,沈辭準備趕緊買一間房子,結(jié)束住客棧的日子。 這日正到了散值的時辰,沈辭剛要走,小吏跑來說都指揮使找他,只得把邁出門的腳又收了回來。 “經(jīng)歷司是文職司,現(xiàn)在又人手不足,事務(wù)繁瑣,你應(yīng)該不習(xí)慣吧?”說起話來慢條斯理的都指揮使微微笑著,“不過你不必擔(dān)心,陛下定然不會讓你在這里久待。” 沈辭總覺得他在硬找話題聊天,從笑容到語氣都透著十足的奇怪,客套地回道:“謝大人關(guān)心,卑職沒有不習(xí)慣。” 都指揮使端著茶沉默了好一會,大概是真無話可聊了,從袖中取出一把鑰匙,道:“聽說你還未在樂州置辦屋宅,你一位朋友幫你置好了。北安街澹臺巷右側(cè)第三間屋子,拿去吧?!?/br> 沈辭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地拿過鑰匙,都指揮使了卻一樁心事般松了口氣,毫不留情地送客了。 北安街因近宮城北安門而得名,澹臺巷也很好找,傳聞曾有澹臺氏子孫居于此地,是孔夫子七十二賢之一澹臺滅明的嫡系后人,巷中還有舊祠堂供奉著這位澹臺氏先祖的畫像。沈辭原想買的房子自然不在這里,這地方離宮城太近,價高買不起不說,且達官顯貴多住在附近,他也不想惹人注目。 他在樂州一個人都不認識,更別提能有送他間房子的朋友了。他在進屋前,一度懷疑裴云景是不是又腦子不正常了,送三百兩銀票還不夠,非要塞間房子。 大門虛掩著,沈辭抬起手又放下,下意識退后一步按住了腰間刀。 門里至少守著十幾位高手,暗處還有更多。 沈辭心中一動,忽然猜到了這位朋友是誰。 黑漆大門推開時聲音厚重,屋前一個四丈見方的院落,東北角植一桂樹,許是晚桂品種,還有零星未落的小花散著淡香,樹下石桌旁閑坐一人,玄色流云暗紋貼里外沒有穿外袍或搭護,披著件細褶的翻領(lǐng)披風(fēng),左右兩根鎏金鏈子別在衣襟的位置,將披風(fēng)與貼里巧妙地連為一體。 那人側(cè)過身,手肘撐在石桌上,托住下巴,澈亮的桃花眼里如有點點星光跌碎其間,展眉笑道:“沈?qū)④娀貋砹耍俊?/br> 沈辭不知該說什么,果然沒猜錯,除了謝如琢,還能有誰? 明處暗處都是穿便裝的錦衣衛(wèi),何小滿作文士打扮,本坐在謝如琢身邊陪著,見沈辭走過來,點了個頭站起身走遠,意在不打擾他們談話。 “朕又是偷偷出來的?!敝x如琢沖沈辭眨眨眼,“所以沈?qū)④姴槐鼐卸Y,坐吧?!?/br> 這個“又”字頗為傳神,沈辭無奈地坐下,鑰匙擱在石桌上清脆一響,掃視一圈一個人住顯得空落落的屋子,道:“陛下,這宅子……” “朕送你的?!敝x如琢打斷他的話,“沈?qū)④姙殡蘖⒘舜蠊Γ瑳]有封賞已心中有愧,正好沈?qū)④娨跇分葜棉k屋宅,朕順水推舟答謝沈?qū)④??!?/br> 沈辭還是不太習(xí)慣這一世對他過于親近的謝如琢,有點不真實,也總是讓他無措,他從猜到是謝如琢開始就腦子生銹了般不會轉(zhuǎn)了,呆愣良久才說了句自己都覺得傻的話:“國庫不是沒錢嗎?陛下何必浪費這些銀子……” 謝如琢“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沒想到沈辭第一反應(yīng)是怪他亂花錢,他配合地說道:“朕平日過得很節(jié)儉,這些銀子就是專門省出來留給沈?qū)④姷??!?/br> 兩人談話的走向愈發(fā)奇怪了,活像小兩口精打細算過日子,沈辭的耳朵騰地浮起一層薄紅,尷尬得想打個地洞鉆進去,苦想半晌,終于想起有件事一直沒做,從懷中取出一個信封,遞給謝如琢:“陛下,這個一直沒找到機會給您。” 謝如琢接過打開,三百兩銀票平整攤在桌上,他哭笑不得,怎么兩人還真跟錢過不去了,道:“哪有當臣子的給皇帝送錢的道理?” “銀票是五少爺給臣的,不是什么干凈路子來的錢,臣不敢收?!鄙蜣o一板一眼地解釋道,“陛下正是需要銀子的時候,雖然杯水車薪,但臣覺得……可能還是有一點用的。” 謝如琢不悅皺眉:“裴云景干嘛給你錢?” 沈辭也不知道怎么跟謝如琢解釋他和裴云景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而且他也不太想讓謝如琢知道這些,只能胡編道:“他素來出手大方,下面的人調(diào)走,他都會給三百兩銀票?!?/br> “沈?qū)④娺B這種小事都能為我著想,我很開心?!敝x如琢唇邊的笑意不作假,一開心連自稱都換了,他取走二百兩銀票,把剩下一百兩放到沈辭面前,“這二百兩我收下了,還有一百兩沈?qū)④娮约毫糁?,京城官場水深,總有用到銀子的地方?!?/br> 反正沈辭已經(jīng)完全懵了,隨君安排,僵硬地點點頭,再僵硬地收下一百兩銀票。 謝如琢覺得好玩,眼睛都笑彎了,道:“我知道這次都是沈?qū)④姷墓?,不是故意裝作不知道的,以后我會補償沈?qū)④??!?/br> “不不不,臣不需要?!鄙蜣o忙道,“臣不求名利,臣只是……想讓陛下不需要那么辛苦?!?/br> 謝如琢笑意微斂:“朕值得沈?qū)④娺@么好嗎?” 沈辭直視著他的眼睛,道:“六年前臣就答應(yīng)過陛下的,以后會好好保護陛下,會一直對陛下好,臣不會食言?!?/br> “六年前……”謝如琢神情有些恍惚,像在自言自語,喃喃道,“我也不是故意食言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