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珍珠搖頭，“娘，不用了，小事情我自己來，忙不過來可以叫娘和劉jiejie幫忙?！?/br>
    娘兒兩個坐下，一邊說閑話一邊做針線活。

    當(dāng)天下午，母女兩個果真拎著籃子一起去挖野菜，還帶上了劉四娘。

    午后的太陽仍舊很溫暖，路邊的小草都長了起來，中間夾雜著開了一些不知名的小野花。

    沈珍珠看了十分歡喜，“娘，我想在咱們家的院子里弄個草坪，上面種一些這種小野花，一到春天多好看啊?！?/br>
    沐氏笑，“人家種名貴的品種，偏你喜歡這些野花兒?！?/br>
    沈珍珠蹲了下來，“野花兒好養(yǎng)活呀?！?/br>
    沐氏把小板凳給女兒，“你坐著，別蹲下。挖兩棵意思意思就行了，別壓著肚子。”

    沈珍珠拿著小鏟子挖挖挖，挖著挖著，她忽然感覺到腹中咕嚕一下，仿佛有條小魚竄過一樣。

    她立刻坐直了身子，等了半天，忽然又是咕嚕一下。

    沈珍珠立刻無聲地笑了起來。

    沐氏奇怪，“笑什么？”

    沈珍珠指了指肚子，“娘，它在動呢?！?/br>
    沐氏立刻把頭伸了過來，“你察覺到了？也差不多了，都快四個月了?！?/br>
    小魚冒了兩次泡泡后恢復(fù)了平靜，沈珍珠等了半天都沒等到。

    這種感覺十分奇妙。

    沐氏笑著對女兒道，“它現(xiàn)在還小呢，你只能感覺有東西再動。等它大了，那動靜就大了，到時候怕你夜里睡覺都不得安生?！?/br>
    沈珍珠忽然湊過來低聲問，“娘，生孩子真的很疼嗎？”

    沐氏怕嚇著女兒，想了想之后道，“剛開始是很疼，等最后你就顧不得疼了，只想趕緊生下來。”

    沈珍珠在心里感嘆，無數(shù)的母親懷著一腔孤勇，冒著生命危險孕育新生命，生孩子那么疼，心里想的卻是孩子健康就好。

    她看了一眼不遠(yuǎn)處的劉四娘，如她這樣也不知是好還是不好。一輩子內(nèi)心平靜，倒是有一份常人難得的淡然。

    母女兩個挖了一小籃子野菜后，又一起歸來。仨人一起動手，磨了糯米面，與切碎的野菜混在一起做成丸子，蒸熟后就可以直接吃。

    菜團(tuán)子一蒸熟，沐氏給女兒盛了兩個，“嘗嘗?！?/br>
    兩個菜團(tuán)子一個是原味的，一個是加了糖的，沐氏怕原味的太寡淡，特意做了兩種。

    沈珍珠咬了一口原味的，滿口清香，中間混合著糯米的糯香，十分可口。那加了糖的又帶著一股香甜，味道也不錯。

    沈珍珠一口氣吃了五六個丸子，沐氏怕她撐著，不許她再吃。

    到了夜里，沈復(fù)年帶著月牙一起歸來。

    月牙進(jìn)門就找沈珍珠，“姑娘，姑娘?！?/br>
    沈珍珠笑問，“有什么喜事？”

    十三歲的月牙笑起來眼睛就真的跟月牙一樣，十分討人喜歡。

    她湊過來對沈珍珠道，“下午有東街的人來買東西，跟我說老宅里的事兒，聽說寶珠姑娘晌午沒吃飯，一直在床上躺著呢?！?/br>
    沈珍珠吃了一驚，“寶珠居然有這份膽量?！?/br>
    別說沈珍珠不相信，連沐氏也有些懷疑，“寶珠一向最怕她娘，如何敢負(fù)氣躺在床上不吃飯。”

    月牙卻道，“太太，那人說的真真的，說是聽到大太太罵寶珠姑娘，說什么不吃餓死你！”

    沐氏蹙眉。

    沈復(fù)年卻不在意，“娘母兩個吵吵鬧鬧不是什么大事?！?/br>
    眾人都沒在意，包括老宅里的人。

    沈復(fù)生夜里回來后聽說女兒鬧脾氣，十分吃驚，這個女兒非常乖順，何曾這樣鬧過。

    等聽沈老太太說了其中的緣由，沈復(fù)生糾結(jié)起來。

    憑良心說，沈復(fù)生還是比較喜歡自己覺的女兒的。他覺得寶珠跟侄女比起來，簡直就是賢良女子的典范。

    作為親爹，但從疼女兒這方面來考慮，他是希望女兒嫁在家門口的。孟家二郎有手藝，開個小鋪子應(yīng)該不是問題。這一二年鎮(zhèn)上越來越繁榮，□□匠家里也不可能吃下所有的客人。這個時候就看誰有魄力，能早點開起來，將來未必就比袁差。

    可潘氏早就給他上了眼藥，女兒一定要嫁到縣城去，找個好人家嫁，到時候兒子在縣城也有個依靠，衣食住行都不用再花錢。

    沈復(fù)生一時不知道要怎么辦才好。

    潘氏仍在罵罵咧咧，“反了你的，不吃飯就餓著吧。”

    王氏肚子大了，最近很多活兒都沒法干，沈?qū)氈榻舆^重?fù)?dān)，伺候一大家子。她忽然躺下不干活，潘氏可不就得頂上。

    沈?qū)氈樯挝缇吞上铝?，潘氏干了大半天的活兒，心情不順。到她這個年紀(jì)，誰家不是媳婦女兒干活，她還要伺候一大家子。

    沈老太太瞇了瞇眼睛，親自拿起一個碗，盛了些飯菜送到沈?qū)氈槲堇铩?/br>
    “寶珠呀，不能跟自己的身子骨較勁，吃一些吧。”

    沈?qū)氈橐娎献婺竵砹?，低聲道，“多謝祖母，我沒胃口。”

    沈老太太坐在孫女床邊，低聲道，“寶珠呀，祖母知道，你原來喜歡沐家小子?！?/br>
    沈?qū)氈榈难凵衤淠?，“祖母，是孫女癡心妄想。沐表哥一表人才，也就霍姑娘那樣的才能配得上他?！?/br>
    沈老太太沒見過霍英蓮，卻聽說過霍英蓮是個絕色，且身懷武藝，十分瀟灑。

    她拉著孫女的手道，“寶珠呀，不怪你，沐家的男人都是那樣，招人喜歡的很。祖母知道你心里難過，你要是覺得不舒服，哭一哭也行?！?/br>
    沈?qū)氈榈谝淮温牭接腥烁f這種話，立刻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祖母，我不想去縣城?！?/br>
    沈?qū)氈橛媚_指頭都能想到去了縣城自己會過什么樣的日子，如果她嫁的人家好，她娘肯定會讓她不停地貼補(bǔ)娘家，就跟她娘當(dāng)年貼補(bǔ)潘家一樣?？蛇@種好人家，人家哪里肯要自己，難道我要去給人家做妾？若果嫁的人家不好，娘肯定會罵自己無用。

    不管怎么樣，她都要受氣。她已經(jīng)不能嫁給自己心愛的男人，難道還要一輩子受氣嗎？

    沈老太太拍了拍她的后背，“寶珠呀，祖母幫不了你了。你娘的心大了，我老了，彈壓不住她。這回能不能留在平遠(yuǎn)鎮(zhèn)，就看你自己的了?！?/br>
    沈?qū)氈楸犞鴾I眼迷蒙的眼睛看著沈老太太，“祖母，我要怎么辦？”

    沈老太太看了看旁邊那晚飯，“你先吃兩口再睡?！?/br>
    沈?qū)氈槎亲右拆I了，但想到自己的目的，她搖了搖頭，“祖母，我吃了，我娘就更不會饒了我。”

    沈老太太端起碗，挑起一口飯喂進(jìn)她嘴里，大聲道，“寶珠啊，飯還是要吃好的，不然家里人多擔(dān)心呀?！?/br>
    沈?qū)氈楹鋈槐晃沽艘豢陲?，有些不知所措，沈老太太繼續(xù)道，“你不吃？為甚不吃啊，不管什么事兒，不能跟自己的身子骨過不去呀。乖啊，吃一口。你真不吃啊，你不吃我吃了啊?！?/br>
    說完，她又挑一口喂給沈?qū)氈?，“嗯，今兒這飯菜不行啊，你娘做飯的手藝還是不如你?！?/br>
    她快速喂給沈?qū)氈槌?，喂了幾口后她收回碗筷，自己吃了幾口，“你真要不想吃就算了?！?/br>
    沈老太太唉聲嘆氣出了門，碗里的飯少了許多。到了餐桌旁邊，她將剩下的飯倒進(jìn)自己碗里，“老大家的，寶珠也是大姑娘了，往后在人前，你莫要隨意罵她，也給她留些臉?！?/br>
    潘氏自己做姑娘時沒有得到過家里人的尊重，對女兒一向也是比較隨意，聞言敷衍地回了一聲，“知道了?！?/br>
    沈復(fù)生有些擔(dān)心女兒。

    潘氏卻道，“一頓兩頓不吃，餓不壞的。放心吧，明日早上保證會爬起來吃飯的。”

    潘氏了解女兒，一天三頓飯從來不少，不然怎么能長出圓圓的臉蛋。

    轉(zhuǎn)天早上，潘氏失算了，沈?qū)氈槿耘f不肯起來。別說做飯了，連吃飯她都沒興趣。

    沈老太太又端著碗去勸孫女，然后搖頭嘆氣走出來。

    一連三天，沈?qū)氈椴怀圆缓?，就這樣躺在床上，原來略微有些rourou的臉?biāo)查g瘦了下來。

    沈復(fù)生有些擔(dān)憂，勸潘氏，“不行就讓寶珠嫁在附近吧?！?/br>
    潘氏咬牙切齒道，“這個家里我說話還算什么，連她都開始跟我別苗頭。除非我死了，不然她休想?！?/br>
    沈?qū)氈槁犝f她娘仍舊要讓她嫁到縣城去，繼續(xù)躺在床上。這回是真的不吃不喝了，沈老太太端進(jìn)去的飯她一口不動。

    前幾日在沈老太太的幫忙下，她每天多少吃了兩口。趁著潘氏婆媳不注意，沈老太太會喂她喝點水。

    這回真不吃不喝，沈?qū)氈槭莸母炝恕?/br>
    又過了三天，沈?qū)氈橹皇Ｏ乱豢跉獾踔?。她眼神渙散，嘴唇干裂，圓圓臉蛋上的紅潤早就消失不見，下巴也瘦尖了。

    潘氏氣得又哭又罵，“這是拿刀戳我的心啊，我是為了誰，我還不是為了你好，不知好歹的東西。那鄉(xiāng)下泥腿子有什么好，你個瞎眼瞎心的東西！”

    沈老太太呵斥道，“行了，你哭什么，你真是為了她？你想讓她去高攀，也看看你有什么東西。你是不是還想著讓她跟你一樣在婆家做個賊？我告訴你，就算寶珠真嫁去了好人家，我沈家也不是你潘家，指望喝姑娘的血過日子！”

    潘氏愣愣地看著婆母，“親兄弟姐妹，相互幫襯一些怎么了？”

    沈老太太對著她呸了一聲，“別把你潘家那些臭毛病給我?guī)н^來，親兄弟姐妹互相幫襯，我怎么沒見你去幫襯老二和老三？你眼里只有自己的兄弟才是兄弟吧，我沈家的二郎就是眼中釘rou中刺！”

    潘氏繼續(xù)哭，“我在這個家里辛辛苦苦十幾年，娘難道就是這樣看我的！”

    沈老太太冷哼一聲，“這些日子我太縱著你了，文清過了個縣試，你眼睛長到了頭頂上。你已經(jīng)禍害了文清的親事，難道還要禍害寶珠和文岳？”

    旁邊王氏倏地抬起頭看著沈老太太，片刻后又低下了頭。

    沈老太太繼續(xù)道，“寶珠是個熱心腸的好孩子，從小到大，你對她不是打就是罵，你心里不把她當(dāng)人，小事情也就罷了，這等人生大事你還想拿她去換好處，她心里存了死志，你也別哭了，等過兩天她咽了氣你再哭也不遲。”

    說完，沈老太太起身就回了房。

    沈老太爺悶聲道，“就這樣讓她鬧下去？也是你對這些丫頭太縱容，一個個都要拿父母的強(qiáng)。要我說，拎起來打一頓，馬上就好了?！?/br>
    沈老太太譏諷道，“除了打人你還會干什么呢，哦不對，你連打人都比不過人家?！?/br>
    沈老太爺立刻想到自己被沐老太爺抽的嘴巴子，抖著手指著沈老太太，“謝蘭芝，你要是不想過，你滾回老二家去，沐老二正在那里呢！”

    誰知沈老太太立刻起身，“以為我稀罕在你這里!”

    沈老太太真走了，這回她沒去沈復(fù)年家中，她住到了沈復(fù)年的鋪子里。沈復(fù)年讓沐氏把鋪子后面收拾好，晌午讓月牙送來熱菜熱飯。

    沈老太太人雖然走了，心里仍舊記掛沈?qū)氈?。她不在家里，誰會真正關(guān)心她呢。

    但沈老太太知道，此事不能再把二兒子牽扯進(jìn)去了。

    轉(zhuǎn)天上午，沈老太太去找沈二太爺，說大兒子夫婦刻薄親女兒致死，她無力管教，自請下堂！

    第75章 罵兄弟；勸姨母

    沈二太爺嚇了一跳, “弟妹，孩子們不聽話慢慢管教就是。幾十年老夫老妻了，吵吵鬧鬧也正常, 何必說這種嚇?biāo)廊说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