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縱目睹她走進校門口，在人潮中消失不見，才轉(zhuǎn)身離開。

    黑皮小白今天要回趟鄉(xiāng)下的老家，提前拜托了陳縱幫忙看店。

    陳縱送完嘉南直接過去，遠不到臺球室的營業(yè)時間。黑皮剛起床，過來開門，看見陳縱還挺詫異：“這么早？”

    說完又反應(yīng)過來，“忘了你家有個高中生?！?/br>
    小白還在呼呼大睡。

    黑皮把人叫起來，打算燒水煮水餃，解決早餐問題，“阿縱，你吃不吃？”

    “吃。”陳縱說。

    小白迷迷瞪瞪的，餐桌上只有陳縱和黑皮兩個人清醒著。

    黑皮突然說：“昨天走文化宮前面過，發(fā)現(xiàn)好像在招新，挺熱鬧的?！?/br>
    “嗯，”陳縱低頭吃餃子，語焉不詳?shù)卣f：“快了?！?/br>
    “什么快了？”小白沒聽懂他們的話。

    黑皮看了他一眼，“不關(guān)你的事?！?/br>
    “哦?！毙“滋统鍪謾C，隨便點開了一集《羅小黑戰(zhàn)記》，邊吃邊看，不再參與他們的話題。

    黑皮當(dāng)初去文化宮應(yīng)聘，接觸魏春生時偷走過他手機，陳縱在其中植入了特殊程序。

    不過魏春生為人謹慎，手機里留下的把柄不多，與人電話交流也十分隱晦，沒有露骨且明顯的證據(jù)。

    他近期熱衷慈善有了比較大的動作，陳縱終于逮住點東西。

    “你打算怎么辦？”黑皮問陳縱。

    小白的手里響起打斗聲、風(fēng)聲、破冰聲，還有人物臺詞：“略盡綿力，送您上路。”

    空氣靜了靜，陳縱和黑皮同時看向小白，小白說：“看我干嘛？”

    陳縱收回目光，“那我也略盡綿力，送他一程。”說完推開椅子起身，把空了的碗拿去廚房。

    小白問他哥：“縱哥要送誰？”

    黑皮又說：“你別管?！?/br>
    小白朝他露出個無語的表情，繼續(xù)看動漫。黑皮催他：“快點吃完收拾東西出門?！?/br>
    *

    洛陵一中。

    天氣不錯，午后的陽光透過窗，灑進教室里。班上兩個美術(shù)生在用顏料畫黑板報，有人埋頭學(xué)習(xí)，有人聚在一起聊天。

    嘉南剝了個橘子吃當(dāng)午餐，實在沒有胃口。

    昨天她在陳縱車里嘗到的橘子明明很好吃，出門前她特地拿了兩個塞進書包，現(xiàn)在吃起來卻沒什么滋味。

    “我也要吃?！蓖勒f。

    嘉南把手里的橘子全給她，拿著書往外走，同桌在身后問：“去商店嗎？幫我?guī)堪⑺_姆。”

    嘉南：“圖書館，還書。”

    這次吃完橘子，嘉南感覺不太舒服，她揉了揉胃，往圖書館走。

    學(xué)校林蔭大道上人不多，一輛車迎面駛來，沒有越過她，停在了她身邊。嘉南停下腳步。

    注意到了熟悉的車牌號碼。

    車窗放下，魏春生的臉猝然出現(xiàn)在嘉南眼前。

    看車的方向，朝校門去的。他應(yīng)該是來學(xué)校辦完了事，現(xiàn)在要走了。

    “真巧啊?！蔽捍荷氏乳_口，鏡片后的目光在嘉南臉上巡視，責(zé)問道：“看見長輩也不先打招呼？不會是不認識了吧？”

    嘉南喉嚨像被凍住了，不知該怎么發(fā)出聲音。

    她想起那個夢境，魏春生變成了食蟻獸一樣的臉，吐出蠕蟲狀的長舌頭。嘉南胃酸一陣陣上涌，壓抑不住惡心感。

    “在看什么書？”魏春生又問，他從車里探出胳膊，朝嘉南伸過去。

    “嘔——”嘉南吐在了他手臂上。

    車里的司機聽見動靜也是一驚。

    魏春生的臉色霎時變得無比難看，再也假裝不了儒雅隨和，直接變了臉色，讓司機把車開走。

    *

    回到教室后，嘉南趴在桌上。同桌見她拿出去的書又拿回來了，納悶道：“你不是去還書了嗎？”

    “我睡會兒。”嘉南輕聲說。

    “不舒服嗎？”同桌問。

    嘉南沒說話，同桌拿走她的杯子，替她接了杯白開水回來。

    休息了一會兒之后，嘉南感覺沒那么難受了。

    午休時間還沒過，下午第一節(jié) 課數(shù)學(xué)老師請假，給大家留了張卷子。嘉南做題速度慢，怕一節(jié)課寫不完，開始提前動筆在紙上計算。

    嘉南掏出手機看了一眼。

    她在學(xué)校大部分時間會把手機關(guān)機，或者打開飛行模式，今天意外只開了靜音，有個陌生號碼打進來。

    “喂？”

    “你好，請問是嘉南jiejie嗎？”竟然是慧琳的聲音。

    慧琳性格有些黏人，嘉南替她買了娃娃之后，她就愈發(fā)喜歡嘉南，纏著要嘉南的號碼，說以后給她打電話。嘉南把手機號寫在紙條上，留給了她。

    這是慧琳第一次聯(lián)系嘉南。

    “嘉南jiejie，我是慧琳，我，我和……小薔jiejie，沒有來接我，我等她好久好久了……”慧琳有點著急，說了好幾次，才表達清楚。

    蘇薔今天帶慧琳出去，給她買新的娃娃和玩具，算作之前不小心燒毀她那個舊娃娃的補償。

    買完東西，看見商場外有露天的兒童充氣城堡，許多小孩在里面蹦蹦跳跳，慧琳也想去，蘇薔就給她買了票。

    充氣城堡不限時，隨你玩到嗨，玩累為止。

    蘇薔在外邊等得無聊，只能玩手機。收到朋友消息，喊她出來約飯。蘇薔帶慧琳吃過午飯了，不過去瞧瞧也沒什么，約飯地點就在身后的商場里，可以打發(fā)時間。

    蘇薔跟慧琳說自己去見朋友，指指近在咫尺的商場，“就在里面?！?/br>
    她還說：“我十幾分鐘就出來，等你玩累了，咱們再回去?！?/br>
    慧琳覺得可以，因為蘇薔手指的商場就在面前，感覺距離很近。

    “跟朋友見面不要喝酒喔。”慧琳像個小大人一樣囑咐。

    蘇薔揪了一下她的小辮，“你還真把我當(dāng)酒鬼了。”

    蘇薔剛走，慧琳爬充氣樓梯爬得起勁，再從滑道上滑下去，十分開心。

    結(jié)果沒過多久，她開始慌張了，沒心思玩了，她覺得時間過得很慢，總不見蘇薔來接她。

    慧琳癟著嘴要哭不哭的，售票的老板見狀趕緊詢問情況，慧琳并不記得蘇薔的手機號，唯一能背出來的只有兒童福利院院長的號碼。

    但是打不通。

    這個時間點，院長在睡午覺。

    慧琳口袋里還有一張紙條，上面是嘉南留的號碼。

    “嘉南jiejie，你能來接我回家嗎？”慧琳的聲音帶著哭腔，感覺到她很害怕。

    “你在哪里？”嘉南問。

    “嗚嗚嗚我不知道……”

    “你跟誰借的手機，把手機給他，我來跟他說好不好？”

    嘉南跟充氣城堡的老板說上話，問清楚了地址，又跟慧琳說別害怕，馬上來。

    嘉南給蘇薔打了好幾個電話，沒人接，微信不回，聯(lián)系不上。

    嘉南也想過讓陳縱幫忙，但想到陳縱今天替黑皮看店，估計走不開。她看了眼時間，還是決定自己去。

    下午第一節(jié) 課不一定能趕回來，嘉南經(jīng)過辦公室朝里看了一眼，班主任不在。

    她找關(guān)系比較好的英語老師大致說明情況，請了個假。離開學(xué)校后，攔了出租車，直奔商場而去。

    粉色的兒童充氣城堡比較亮眼，很好找，嘉南順利找到慧琳時，松了口氣。

    離慧琳給嘉南打電話已經(jīng)過去了二十多分鐘，蘇薔還是沒有出現(xiàn)。

    嘉南跟老板交代了一下，又給蘇薔手機留了言，準備先送慧琳回去。

    嘉南牽著慧琳往路口走，要過馬路，去對面打車。

    嘉南想安撫慧琳情緒，給她買冰淇淋，問她：“要什么味道的？”

    “草莓味。”慧琳的聲音聽上去稍微變高興了。

    嘉南付完錢，視線瞥見路邊熟悉的車牌號，這已經(jīng)是今天第二次碰見魏春生的車。

    不遠處的商場東側(cè)門，走出一男一女兩個身影。

    慧琳低頭舔手里的冰淇淋，沒有看見蘇薔。而嘉南目睹蘇薔跟著魏春生上了車。

    車門被關(guān)上。

    沒過幾秒，司機下車回避，去便利超市買了包煙，買完煙后沒有立刻回去，而是坐在休息區(qū)域玩手機。

    “嘉南jiejie，我們不走嗎？”慧琳問嘉南。

    嘉南愣了愣，牽緊了慧琳的手。

    她們往前走了一小段路，離面前的黑色轎車越來越近。

    車里的人垂死之際觸到按鍵，往下降了三分之一的車窗。一只血手從里鉆出來，死死抓住車玻璃的上沿，掙扎，扭曲。

    噴濺的血像炸開的煙花。

    也像仙女棒點燃后流淌出的火光被染紅了。

    嘉南捂住慧琳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