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這么巧吧……”他低聲說，轉頭看了看杰森的臉，發(fā)現(xiàn)后者的面色跟自己一樣沉重，立刻明白他想到的杰森也想到了。杰森看著屏幕上幾乎重合的地點和標記，低聲說：“為什么停手了二十四年的伯勞夫人會再次犯案？”

    “連環(huán)殺手不再作案，要么他們的欲望得到滿足，可以休息了，要么他們認為自己快被抓到，不能繼續(xù)留下線索。當年的伯勞兇殺案，警方根本毫無頭緒，伯勞夫人不太可能是為了避禍。如果說關鍵在韋恩夫婦，或者韋恩家族上，那么……”杰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今年布魯斯跟當年的托馬斯一樣大了。”

    “你是說伯勞夫人跟托馬斯·韋恩有關系？”

    “這只是我的猜測，但是，”杰克掉出托馬斯跟布魯斯的照片，把這兩張照片并列放在一起，任何人都能看出他們是父子。親密的血緣關系在外貌上的體現(xiàn)，是怎么都掩蓋不了的，杰克深深的嘆息一聲，“他們是父子，長得太像了，也許是這樣刺激到了伯勞夫人，她覺得托馬斯回來了。她要向他獻媚，所以……”

    杰森頭痛地揉了揉太陽xue：“夠了，我懂了，我們又要面對一個分不清過去和現(xiàn)在的神經(jīng)病，還有可能是個女扮男裝仇視女性的變態(tài)連環(huán)殺手，最重要的是這位殺手過五十歲了，法庭出于體諒老年人的考慮，又會讓他逃脫制裁，最有可能是他被禮送監(jiān)獄榮養(yǎng)，而不是喂他吃子彈，對吧？”

    “不，我覺得有一個細節(jié)比這件事可怕多了?！?/br>
    “什么？”

    杰克點了根煙，露出一臉滄桑的表情：“托馬斯在這個年齡，已經(jīng)跟瑪莎結婚快十年了，而布魯斯連個老婆都沒娶，還是這一點比較可怕?！?/br>
    第168章

    杰克知道自己在做夢。

    他需要休息——及時情況再緊急,?他也得正常作息，不能熬夜。每天必須保持八小時以上的睡眠,?攝入足夠維持基本生命活動的碳水。所以從咖啡館出來后，眼見天色已晚，杰森便帶他回家，讓他喝杯安眠的牛奶，然后上床睡覺。

    杰克明白他在做夢，因為他看見了mama。

    在一片乳白的色的光芒中，世界上的其他一切都不存在，只有年幼的他和地上的尸體。

    成年杰克的幽靈站在一旁,?他低下頭去,?死去的母親倒在血泊中,?她似乎還活著,?長而濃密的睫毛如凜凜蝶翼海藻般彎曲而蓬松的鬈發(fā)逸散開來,?雪白的皮膚泛著珍珠一樣的光澤，花朵四散在她華麗的裙擺周圍，午后的光照在寶石藍的天鵝絨長裙上,?恍然間有種文藝復興時期的油畫般的質(zhì)感。杰克明白了為什么藝術家會找她做情婦，他的母親不動的時候，眉宇間仿佛有繆斯的影子。

    他看見小杰克沒有表情,?如帶著一張面具,?只用袖子擦鼻血時才皺了皺眉毛,?疼得嘶了一聲。很快一瞬的崩潰消融了,?自始至終,?那張年幼的可怕的臉上,?沒有任何張皇和恐懼,?反而呈現(xiàn)出一種成年人都很少有的,?接近漠然的冷靜。他絲帶和花朵拋灑在尸體附近，好像在為自己無用的審美和儀式感而不悅，打開溫奶器的動作有些粗暴，很快，蓋在溫奶器上的地毯冒出陣陣黑煙。他走到門口，回頭望了母親的尸體一眼，用孩子跟母親告別的語氣，極盡溫柔地說：“mama，晚安?！?/br>
    “晚安?！苯芸说吐暬卮?。

    為什么又夢到這個了？杰克心想。自從不義世界回來之后，他已經(jīng)很長很長時間，沒有夢到母親和珍妮了。

    還有小丑，他也有一段日子沒有聽見他在耳邊絮絮叨叨了。

    難道是因為他拒絕了小丑？

    杰克忽然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之前他否定小丑，懷疑小丑，卻從未明確拒絕過他。他的內(nèi)心深處對小丑存在隱秘的依賴，所以他的意識從不對小丑設防，后者可以隨意的進進出出，自由翻看。如今他終于徹底安靜了，杰克才明白，小丑曾經(jīng)說過的“你有拒絕我的力量”，并不是在說謊。與此同時，他有一種非常不妙的預感，小丑說的話正在一件一件成為真實，如果小丑真的從未欺騙過自己，那他應該怎么辦呢？

    ……愛你只會讓我痛苦。

    我不應該贊同你，不應該懷念你，不應該需要你，不應該愛你。

    你并沒有什么苦衷，你就是個惡貫滿盈的魔鬼，說著滿嘴你自己都不信的犯罪哲學，毫無愧疚之心的送別人去死。你說欺騙我、鄙薄我、愚弄我，視我為膚淺、可鄙、軟弱、空洞的人，你一邊在心里譏笑我的道德感，一邊深情款款地對我說愛，你只不過是想利用我達成目的而已。你讓我愛你，懷念你，需要你，依賴你……你讓我?guī)慊貋怼?/br>
    不應如此，我們之間不應如此。這世界沒有你會更好，我也會更好。我跟你不同，從一開始就是這樣，本該是……這樣的。

    杰克不再想下去了，他控制著自己睜開了眼睛。掛在墻上的時鐘指針指向2，現(xiàn)在是凌晨兩點。他知道今夜他不可能再睡著了。

    他慢慢從床上坐起來，不開燈，走到廁所里，透過鏡子看著自己的臉。他確信自己見到了一位蒼白、枯槁、倦怠的男人，他的每一根骨頭都充盈著沉甸甸的疲憊，那么重，幾乎把他壓垮了。即使是在病重時，他也從未如現(xiàn)在一般身體遲鈍，思維凝滯，毫無進取心，像個沒牙的老太太一樣，每天只知道喝著稀粥過日子。他努力回想著一年前的自己，甚至產(chǎn)生了一種錯亂感，記憶里那個神采飛揚、活力四射又有些瘋狂的魂靈，像是他，又不像是他，最后徹底陌生了，好像是個完全不相干的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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