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音音一把攔?。骸白约鹤?！”

    許悠悠又沖著mama伸手，看趙音音不為所動，這才轉(zhuǎn)身邁開小腿往樓下走。

    “你看看，她自個兒走得多快！”

    “說不定長大就好了，”許云海安慰趙音音，“你去買菜還是我去買菜？”

    “我去吧，”趙音音想了想，“今天買點熟食吧，你想吃豬頭rou還是想吃肘子？”

    “姑姥愛吃豬頭rou，買豬頭rou?！?/br>
    在熟食店買了豬頭rou，趙音音習(xí)慣性地問了一句：“要副食票嗎？”

    “不用，”老板把豬頭rou給切成片放在油紙里包上，“現(xiàn)在誰還指著那幾張票過日子，錢才是最重要的！你聽說沒？咱三廠有個小子偷了家里三十塊錢，跑去上海了，聽說留了紙條擱那邊去日本打工去！”

    趙音音還真沒聽過這事兒，看老板切了豬頭rou又給搭了點鹵豆腐，趕緊給錢，又道了聲謝，這才接話道：“去日本打工，不用先學(xué)日語嗎？”

    “反正到那邊多半就是刷碗洗盤子，學(xué)啥日語？日本的工資可是咱這的三十倍，要不是我開了這店子啊，我也想去?！?/br>
    趙音音聽著也覺得有點心動，又捧了老板一句：“老板你這店可比他們苦哈哈打工強多了，也不少掙，日進斗金的。”

    “也沒有，比不上你們拿鐵飯碗的?！?/br>
    鐵飯碗倒是穩(wěn)當(dāng)，可是工資也是數(shù)十年如一日地毫無變化，趙音音許云海都是四十七塊。許云海偶爾幫忙對縫賺點錢，再加上當(dāng)初存的那兩筆錢，生活是夠了，可是總覺著又說不上什么時候就不夠了。

    拎著豬頭rou回到家，睿睿和伊伊已經(jīng)都回到家了，小寶拿著足球在樓下顛，看見趙音音趕緊沖過來幫她拎東西。

    “嬸嬸！好香啊，是豬頭rou吧！”

    “就你這鼻子靈！”趙音音拍了拍他的小腦袋，“上樓吧，一會兒該吃飯了?！?/br>
    豬頭rou是鹵好的，直接切片裝盤就能吃了。許云海先到家，已經(jīng)燉了白菜豆腐，還炒了個西紅柿土豆片，米飯也蒸好了。趙音音一邊進屋叫睡著了的姑姥，一邊催幾個孩子去洗手。

    “洗手吃飯了！”

    幾個孩子依次去洗手，許悠悠邁著小胖腿快走了幾步，迅速地洗了手。趙音音看著這閨女，心里知道她洗手快肯定是因為不想自己擦手。

    果然，許悠悠用最快的速度洗完手，把小手往剛剛擦完手的伊伊面前一伸：“jiejie，我也要擦手?！?/br>
    伊伊擦完了手，看見meimei的兩只小胖手伸在自己面前，也沒多想，順手就把這一對小胖手擦干凈，然后拉著她去桌邊坐著準(zhǔn)備吃飯。

    吃完飯，趙音音又冷眼看著許悠悠小朋友慢吞吞地吃著最后幾個飯粒，看著小寶吃完最后一口，迅速把飯粒吃完把飯碗遞給他：“哥哥順便幫我放碗！”

    許家刷碗的活基本上是許云海承包了，但是吃完自己的飯要負(fù)責(zé)把飯碗放進盆子里泡好，最后一個吃完的收拾桌子。

    她忍不住跟姑姥抱怨：“我這么勤快個人，怎么悠悠這么懶呢？”

    “懶個啥？才三歲小姑娘，你還想讓她干活??？”姑姥是許悠悠小朋友最強大的后盾，“你小時候也沒干啥活啊，我說你了嗎？”

    “倒不是需要她干啥活……”趙音音往客廳看過去，余光又看見許悠悠癱坐在椅子上，“許悠悠！坐直！”

    小悠悠條件反射地在椅子上坐直了身體，趙音音這才縮回頭。她真怕親閨女以后弄個駝背，那多難看啊。

    “你別cao心那些懶不懶的，這才多大點小孩兒啊，”姑姥積極替悠悠打掩護，轉(zhuǎn)移話題，“我昨天出去打撲克的時候聽說你們廠子要漲工資了？還是有名額的……你可積極點，別被落下！”

    姑姥如今已經(jīng)儼然是家屬樓的社交紅人了，連廠長爹媽都熟悉得很，她口中的消息真實性還是頗有保障的。

    “我一直都挺積極的，不過咱們廠子這幾年……”

    趙音音想了想廠子里的局面，也有些頭疼。她看了一眼鏡子里，悠悠又靠回去了，嘆了口氣走出房間。

    “走吧小姑娘，今天你可躲不過去了，跟我下樓去跳繩去吧?！?/br>
    許悠悠也嘆了口氣，小小的臉皺成包子褶，跟mama討價還價：“mama，我踢十個行不行……”

    趙音音看著閨女皺成一團的臉，心里也覺得好笑，伸手拉了拉她嫩嫩的小臉：“二十個，跳完咱們?nèi)バ≠u部買雪糕。”

    她不想吃雪糕，她只想舒舒服服地躺在自己的小椅子上。qaq

    第79章 二更

    母女倆跳繩回來, 又買了一兜子雪糕。

    許家剛買了電視機，放在客廳里，一家子正圍著電視看《射雕英雄傳》。熒光屏上是翁美玲扮演的黃蓉, 睿睿和小寶眼睛都不錯地看著她。

    趙音音看著倆男孩子樂，去年《排球女將》播出的時候, 兩個小孩也是這么看電視里的小鹿純子的。不過, 因為去年發(fā)生了日本教育省惡意篡改歷史教科書事件, 日本的電視劇都下架停止播放了。

    “來, 吃雪糕了?！?/br>
    她買了一兜子綠豆棒冰，每人一根。怕姑姥牙不行，先找了個杯子放進去化一化再給她吃。

    悠悠拖著自己的小椅子到伊伊姐旁邊，伊伊把手搭在椅背上，小東西滿意地調(diào)整了一下姿勢, 靠在伊伊的胳膊上繼續(xù)看電視。

    莎莎伸手捏了兩把小meimei的臉, 把她捏得奇形怪狀的, 悠悠也躺在那不動。

    姑姥趁著趙音音不注意, 把冰棍從杯子里拿出來，嘎嘣一口咬掉一塊。

    “姑姥, 你牙！”

    “我牙好著呢！”姑姥最近不怎么抽煙了，倒是喜歡上了吃冰棍，冬天也要偶爾來上一根, “跳繩跳了幾個？”

    趙音音嘆口氣：“跳了十個, 就跟個秤砣似的蹲地上不動了?！?/br>
    她跟許云海運動都不錯，她當(dāng)初學(xué)騎車也是一遍就會的，怎么這小姑娘跳繩還先把繩子甩過去、然后再瞄準(zhǔn)半天蹦過去？

    “她才三歲！你咋這么心急，過來看電視劇！”

    伊伊給嬸嬸和小meimei講了前面十分鐘的劇情，趙音音看了兩眼電視劇, 進屋找正伏案寫著什么的許云海。

    “寫什么呢？歇會兒，吃根雪糕?！?/br>
    “想著寫一點咱勞動服務(wù)公司的發(fā)展方向，”許云海接過雪糕，“都這么愛吃雪糕，咱家回頭也買個冰箱吧?！?/br>
    “先不著急，這眼瞅著夏天都要過去一半了。咱這又不是南方，過兩天菜就放不壞了。”

    趙音音坐在床上吃雪糕，把腳搭在許云海的腿上，嘆了口氣。

    “你聽姑姥說沒？咱廠子要提工資了?！?/br>
    “姑姥跟我說了，你能提上吧？”

    “不一定，說是限定名額的，得看看，”趙音音問許云海，“廠子里真說讓勞動服務(wù)公司盈虧自負(fù)了？”

    “還不至于立刻就是，最遲明年年底。到時候看看，實在不行我也去日本打工去，”許云海對廠子里的政策也頗為不滿，這么多關(guān)系戶收也是廠子收的，現(xiàn)在居然都一推六二五，“我回頭會找林書記要點支持的，盈虧自負(fù)也行，但是總得給點啟動資金或者資源吧？”

    “去日本打工倒是不至于，賺得多，可是也得吃苦。我還聽說被黑中介騙錢的也不少。汪廠長閨女想去留學(xué)，叫人騙了二十萬日元呢?！?/br>
    這時候日元對人民幣的匯率是九十左右，二十萬日元，可是兩千多塊錢了。

    “吃苦我能吃苦，但是我不舍得這個家里……”趙音音的腿快掉下去了，許云海撈了一把，順手給她捏了兩下小腿，“一家人，最好還是在一起才行?！?/br>
    聽著許云海的聲音微微低沉下去，趙音音知道他是想起當(dāng)年最后一面也沒能見著的父母。她伸手拍了拍許云海的手：“咱們家會一直都在一起的?！?/br>
    電視劇播完了一集，粵語的片尾曲響了起來，小寶自覺拿著垃圾桶過來給大家扔雪糕皮雪糕棍。

    “嬸嬸，垃圾我下樓扔了。”

    “去吧?！?/br>
    小寶把門虛掩上，提著垃圾桶一路跑到樓下，直接往樓下的垃圾箱倒。又從旁邊找了根小木棍，順手把垃圾桶底下沾到的土豆皮刮干凈。

    “又吃雪糕……你們家可真有錢，”小寶聽著這話想走，卻被對方叫住了，“許懷山，你們家昨天就吃雪糕了吧，今天又吃這么多？”

    是樓下新搬來的皮家老大皮小軍，他比小寶大，跟睿睿都是廠辦小學(xué)三年三班的學(xué)生。

    家屬樓分給誰家就是誰家，不能買賣，如果工人不在廠子里了還要收回。但是有不少人會換房子，房子條件不一樣就補個差價。

    原來一樓的大姐嫌棄蟲子多，這家老人腿腳不方便在三樓，兩家就換了房間。

    “我倒完垃圾要回去了，”小寶是個乖孩子，看著皮小軍說話有點挑釁的意思，躲開他的手，“你也不嫌蚊子多?！?/br>
    垃圾箱雖然每天都有人清理，但味道還是挺難聞的，上面一團蒼蠅嗡嗡作響。小寶幾步跑回樓上，把垃圾桶放好，又去洗手。

    幾個孩子自己房間都有桌子，不過大家都喜歡拿著書本作業(yè)本在客廳的大餐桌一起寫。大家頭頂著頭一起寫作業(yè)，趙音音有時候也湊過來看看書。

    許云海特地把客廳的燈換成了現(xiàn)在最先進的日光燈，長長的白色燈管特別亮，在下面寫作業(yè)一點也不會看不清。

    悠悠也在餐桌上玩橡皮泥，許云海叮囑她：“哥哥jiejie寫作業(yè)，你不許搗亂?！?/br>
    睿睿忍不住樂了：“叔，她要是搗亂了，我嬸還得高興呢吧？”

    許云海忍不住伸手揪了揪悠悠的小辮子，也拿了那份寫了好幾天的報告過來寫。

    趙音音正在織毛衣，織到一半拿過來給小寶套一下：“小寶來試試……慢點慢點別扎著你，這緊不緊？”

    小寶搖搖頭：“不緊?！?/br>
    趙音音小心翼翼把毛衣拿下來，準(zhǔn)備接下來織袖子：“這個豆綠色，給你配點黑色吧。袖子上這樣橫著來兩道黑色，領(lǐng)子也要黑色的。”

    “袖口也要黑色的，要不老埋汰，緊一點，”小寶跟她比劃著，“這么寬的袖口，行嗎？”

    “行，”趙音音如今織毛衣的技術(shù)已經(jīng)非常高超，廠辦的女同志個個是此中高手，她學(xué)了好多花紋，給小寶織的這件就是麻花紋的，“寫作業(yè)吧?！?/br>
    伊伊最先寫完了作業(yè)，準(zhǔn)備給弟弟meimei檢查一下。她收拾好書包，洗漱準(zhǔn)備去睡覺：“嬸嬸，我明天早點走，我要值日。”

    趙音音聽著覺得有點不對勁：“怎么又是你值日？禮拜三那天不也是你值日嗎？你們班學(xué)生不是有三十多個嗎？”

    伊伊有點緊張，她無意識地揉了兩把悠悠，悠悠十分熟練地順勢靠在了jiejie身上。

    “我有個同學(xué)找我?guī)兔咭惶臁?/br>
    趙音音注意到伊伊有點緊張，沒繼續(xù)問這個問題：“行，那明天嬸嬸早點做完飯，明天早上咱家吃面條，伊伊想吃啥味兒的？西紅柿雞蛋還是小白菜的？”

    伊伊這才放松一點，她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想吃西紅柿的！酸一點！”

    幾個孩子做完作業(yè)，都去洗漱睡覺了，趙音音領(lǐng)著悠悠洗臉?biāo)⒀?，監(jiān)督她認(rèn)真地用刷完牙，這才把孩子抱到小床上。

    “你有沒有感覺？伊伊這個性格啊……”趙音音不知道怎么形容伊伊這個性格，“感覺別人說什么她都答應(yīng)，都不敢拒絕。這可不行?！?/br>
    莎莎的性格也不算太好，有點霸道又很直接，悠悠更是個小懶蛋?？哨w音音覺得兩人的性格都不算是必須改掉的。

    只有伊伊這個性格，一定得改！

    “你看莎莎那樣，霸道點就霸道點，委屈不著自己啊。伊伊這性格別人說啥她都不好意思拒絕，這不是為了別人委屈自己嗎？我看她換好幾塊橡皮了?！?/br>
    “換橡皮？那多給點零花錢？”

    “不是，你想想咱家伊伊擱家里多仔細(xì)，怎么能半學(xué)期丟三塊橡皮？肯定要么是借給別人弄丟了，要么是切給同學(xué)了，”趙音音發(fā)愁，“現(xiàn)在借塊橡皮倒是好說，但是小姑娘這性格，將來對象只要不是個面團，那不得叫人家吃得死死的??？”

    許云海放下了手里頭的報告，表情也嚴(yán)肅起來。

    “按說咱們家也一直不委屈她……咱倆也從來沒說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