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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駙馬黑化前 第82節(jié)

    她對燕王并無多少感觸,這種口頭承諾壓根一文不值,她也不會放在心上。

    她沒想到的是謝珺當(dāng)初放燕王一條生路,并非為自己博前程或求退路,而是想為她做打算,那時他自身尚且難?!?/br>
    “殿下,兩邊都在等您的答復(fù)?!彼慰德≥p聲道:“您心里究竟作何打算?”

    “都先穩(wěn)住吧,”懷真收斂心神,靜靜道:“派人去漢陽郡一趟,看看能否探聽到什么。記得不要打草驚蛇,他既然沒有主動聯(lián)絡(luò)我,想必是還沒站住腳?!?/br>
    “至于王家那邊……先不管了,你給程先生寫信,看看能否請他來宛城助我。順便探望一下韓王,向他問個好。”

    宋康隆一一應(yīng)下,退出去安排了。

    **

    程循很快便辭了秘書郎一職,親自押著幾車家當(dāng)辭家別親,趕赴宛城投奔懷真。

    懷真大為驚異,忙親自出府去迎。

    他來的那日,雪霽初晴,碧空如洗。

    程循此人性情和善,才思敏捷智計百出,又無世家子弟的驕矜和倨傲,且比她年長,所以不會同她開不合時宜的玩笑,也不會鬧小性子,私下相處起來極為融洽。

    除了偶爾督促她莫要耽于情愛之外,再無不討喜之處。

    尤為重要的是,懷真向來將他視為自己的智囊,即便不在洛陽,時常還會通過信箋問政于他。

    如今他竟肯拋家撇業(yè)來投奔,她恨不得將府邸讓給他住。

    “先生,你做這樣的打算,太尉大人就沒有反對?”她驚訝地問道。

    “舅父為戰(zhàn)事忙得焦頭爛額,無暇顧及此等小事,他只當(dāng)我是外出游歷?!背萄Φ馈?/br>
    “那……令堂也沒意見?”雖說他這樣的高門子弟,想要求得一官半職非常容易,可辭官對于男人來說怎么著也算是一件大事吧?

    程循忍俊不禁道:“草民如今已到而立之年,又不是無知幼童,自己的主自己還是能做的?!?/br>
    “我們之間非比尋常,是有師徒情誼的,不要講那些虛禮,莫再一口一個草民了?!睉颜嫘χ鵂克滦?,將他引薦給了宋康隆和虞嬰娘。

    二人雖未見過程循,但對他的大名卻是早有耳聞,又見懷真對他愛重有加,便絲毫不敢怠慢,忙上前見禮。

    “這位程先生,原來如此年輕?”趁著程循和宋康隆寒暄時,嬰娘伏在懷真耳畔小聲道。

    懷真轉(zhuǎn)頭望向她,笑著打趣道:“你若是相中他的話,我可以為你們做媒。別看他如今一介白身,但家世可比大多數(shù)人要顯赫。而且他家在東市附近的行善坊有宅子,可都是他一個人的產(chǎn)業(yè)?!?/br>
    嬰娘笑著道:“既如此好,殿下自己留著用吧,我瞧那位程先生的眼神,可一直都在您身上呢,您瞧,又看過來了。”

    懷真抬頭去看,正對上程循的溫和的眼神,她便也報之一笑,轉(zhuǎn)頭繼續(xù)同嬰娘說話,問起近日情況,嬰娘立刻興奮地講個不停。

    **

    隨著九江和廬江大亂,兩郡豪紳巨賈紛紛舉家搬遷。

    九江民眾大多逃往了中原豫州,而廬江百姓則一路向西,逃往江夏郡,有的在當(dāng)?shù)厥艿桨仓?,有的則一路到了南陽落戶。

    南陽是荊州第一大郡,繁華富庶,人才輩出,對于顛沛流離的百姓們來說,實在是絕佳的落腳點。

    起先郡守許壽不愿安置流民,怕招致禍端,命令各縣嚴(yán)防死守,除非持有官府文憑,否則皆不許放行。

    宛城亦不例外,有人報與懷真,她親自登上城墻查看,又讓宋康隆粗略估算了一番,認(rèn)為有余力安置,便去和宛城縣令商議。

    最終由她和官府合力安頓,一面命人出去清點人數(shù)登記造冊,一面設(shè)粥廠搭帳篷,讓流民得以果腹并有個暫時的落腳點。

    南陽郡下轄三十六縣,流民主要集中在東部邊界幾縣,宛城已算南陽腹地,所以流落至此的人并不算多,大多是年富力強者,老弱婦孺極少。

    畢竟,年邁體弱者根本走不了那么遠(yuǎn)的路。

    一下子多出數(shù)千名無所事事的流民,宛城縣令有些慌了,反正有個財大氣粗的長公主撐腰,錢糧不用擔(dān)心,但這些人一旦鬧出事端,郡守問罪的話,他可擔(dān)當(dāng)不起。

    懷真也有點發(fā)愁,她原本想的是招募到工地上去做工,奈何人數(shù)實在太多。

    原本宛城縣令想做主將剩下的人分?jǐn)偟匠侵懈鞔髴艏抑袝鹤霭仓?,但由于反對者眾多,只得作罷!

    沒人敢接手,最后便又推到了懷真面前。她也不能白白養(yǎng)著上千閑漢,便著人帶去隱山開荒,能種糧種糧,能栽樹栽樹,反正有事兒做就行。

    也不知道怎么傳得,這事兒最后傳出去便成了懷真長公主在宛城養(yǎng)了數(shù)千精兵,只要有她在,定能保宛城無虞。

    加之公主府興辦女學(xué)的事正傳得沸沸揚揚,于是便有豪紳大族陸續(xù)遷來宛城,并在隱山周圍修建宅邸,安家落戶。

    懷真先前養(yǎng)的那些所謂‘精兵’幾乎包攬了附近所有工事,總算可以給她賺錢了。

    而新來者為了和公主府建交,很多人便將未出閣的女兒送去入學(xué),更有甚者連兒子也送去了。

    當(dāng)然,送兒子的人別有目的。嬰娘心知肚明,不僅不拒絕,還從中擇出品貌絕佳者,親自送去給懷真過目,并說服她留在府中侍候。

    懷真實在不愿多養(yǎng)閑人,也知道一旦開了先河,以后府上就別想清凈了。若是尋常時候倒也無妨,就當(dāng)解悶了,可這樣的關(guān)口,她不愿為任何事情分心,于是便嚴(yán)詞拒絕了。

    那以后,還是有人陸續(xù)送來美少年,她百忙之中一個個鑒賞,卻發(fā)現(xiàn)竟無一人比得上當(dāng)年廣安門外的謝珺。

    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

    程循入府后,懷真便將他奉為西席。

    有他坐鎮(zhèn),她便萬事不用愁,只需一心等著謝珺的消息了。

    但她卻先等到了雍州叛軍進逼崤函的噩耗,與此同時,九江和廬江相繼陷落,徐揚兩州聯(lián)軍屯兵于豫州東南邊界,整裝待發(fā)。

    臘月二十五,公車司馬令陸琨親率儀衛(wèi)入南陽,奉命迎懷真回洛陽參加年終大祭。

    包括程循在內(nèi),府中所有人一致阻攔她赴京。

    她心中也明白,其中必定有詐。叛軍一旦攻破函谷關(guān),洛陽危矣。

    但她隱約感覺得到,此行不可避免。

    身為宗室子弟,祭祖是尤為重要之事,她若無故推脫,那不是往別人手中遞刀嗎?何況她如今才十八歲,死劫之期遠(yuǎn)遠(yuǎn)未到。

    皇帝如此大張旗鼓地迎她回京,想必是又到了她發(fā)揮用途的時候。

    可是戰(zhàn)亂年代,她一個長公主又能派上什么用場?

    用腳指頭都能想出來,必定是和親,至于對象,不是雍家便是突厥吧!

    她正好想去西北,那條路會途徑梁州,如果謝珺真的在漢陽,那這便是他們見面的絕佳機會。她沒有依據(jù),但她就是知道,他一定會設(shè)法來找她的。

    第82章 .迢迢如果謝珺來了,我就原諒他。否則……

    懷真猜到了其一,卻未猜到其二。

    皇帝召她回京,的確是為了和親,但對象不是突厥,也不是雍家,因為局勢已然失控。

    西北大軍潰散后,各地駐軍只得自行設(shè)防阻攔叛軍東進,奈何缺乏統(tǒng)一調(diào)度和指揮,最后都紛紛敗退。

    雍州叛軍虎狼之師,驍勇善戰(zhàn)所向披靡,加之還有突厥鐵騎與之共進,所以勢頭竟無人能擋。

    叛軍自武威郡修整后,取道安定郡,后繞過左馮翊,先占領(lǐng)河?xùn)|郡,再經(jīng)河?xùn)|進入弘農(nóng)郡東北,在澠池止步。

    因突厥之前曾在楊昌手中吃過大虧,且損傷數(shù)員大將,為了泄憤竟引兵入洛寧,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楊氏經(jīng)營世代的基業(yè)全都?xì)в谝坏?,族人更是慘遭屠戮,僥幸逃生者寥寥無幾……

    而雍伯余軍容整肅賞罰分明,一路斬殺貪官開倉放糧,賑濟百姓安撫流民,打著替天行道為民做主的旗號,所到之處頗受百姓歡迎,甚至有的地方竟出現(xiàn)簞壺提漿以相迎的盛大場面。

    雍州軍行軍途中吸納了無數(shù)自愿追隨的義軍,所以一路壯大,勢如中天,大有踏平洛陽活捉衛(wèi)帝的豪氣,朝廷哪里敢同他議和?

    而突厥與皇帝的外祖楊家結(jié)下了血海深仇,議和更是天方夜譚。

    迎春殿中,帝后同坐,皆愁容滿面,皇后更是悲傷憔悴到不忍直視。

    皇子李絎侍立在側(cè),呆頭呆腦,木訥無言,甚至不如身后的鎏金仙鶴銜燭宮燈靈動。

    皇后滿面悲苦,幾不能言。李絎更是畏畏縮縮,參拜過懷真后,便退到原位,盯著腳尖一言不發(fā)。

    皇帝只得開口,雖到了窮途末路,可到底是天子,即便求人也帶著高高在上的優(yōu)越。

    先是一番冠冕堂皇的說教,讓懷真明白若叛軍攻入洛陽,宗室子弟誰都別想活命。

    見她竟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皇帝心中忐忑,這才放緩了語氣,和聲道:“如今洛陽強敵環(huán)伺,慶陽崔氏、叛賊李昀和王世寧、雍伯余和突厥,還有個拒不奉詔立場不明的趙王?;拭媚阏f,朕該如何是好?”

    懷真神色淡然道:“朝臣們怎么說?”

    皇帝面露怒容,滿眼苦恨,“鄭宜那個老匹夫,竟提議與李昀談何,迎他入京,共抗外敵。這不是引狼入室嗎?”

    倒是不出她所料,的確像鄭宜的作風(fēng)。

    奈何在皇帝眼中,帝位重于社稷,所以這樣的提議是大逆不道。

    “臣妹倒覺得此計一舉兩得,”懷真平靜道:“不僅能解燃眉之急,還可免去后顧之憂。您想啊,慶陽崔氏背后有王家支持,一旦六皇兄入主洛陽,他們便可和平相處,到時兩軍齊發(fā)崤函,定能將叛軍打退?!?/br>
    皇帝愕然半晌,苦笑道:“若為社稷故,朕這皇位不要也罷!奈何李昀狼子野心,德不配位,只有篡權(quán)之心卻無安天下之才。屆時群龍無首,恐怕只會招致大亂。朕在九泉之下有何臉面面對列祖列宗?”

    “那么,皇兄有何對策?”她耐著性子道。

    皇帝望了眼皇后,皇后神情呆滯,默然無語,他只得望向李絎,奈何李絎低垂著頭,壓根看不到他的眼神。

    “阿絎?”皇帝沉下臉,喚了一聲,李絎這才抬起頭,誠惶誠恐地望向他,呆問道:“父皇有何吩咐?”

    皇帝蹙眉,滿臉恨鐵不成鋼。

    李絎恍然大悟,手忙腳亂地從袖中取出一封信箋,恭恭敬敬地呈到了懷真面前。

    暗紅燙金封面上有崔氏的印信,懷真心頭猛地哆嗦了一下,臉色微微一白,她望了一眼皇帝,吸了口氣接過來,硬著頭皮一字一句看完了。

    “皇妹覺得如何?”皇帝推衣起身,走下玉階,迫不及待地問道。

    懷真心中酸澀,忍著淚意沒出聲。

    皇帝再次追問,她無奈苦笑,依舊沒做聲。

    一直默不吭聲的皇后突然起身,厲聲喝道:“你早年同他有私,宮中誰人不知?如今國難當(dāng)頭,卻又裝出一副三貞九烈的樣子,你對得起自己的姓氏嗎?”

    皇帝微驚,回頭瞪了眼皇后,沉聲道:“閉嘴!”

    忙又安撫懷真道:“皇后慘遭家變,悲痛難耐,這才會失態(tài),你莫要同她計較。懷真,朕知道你向來最明事理,應(yīng)該知道這種時刻該作何打算。慶陽兵強馬壯糧草富足,若他們能和朝廷結(jié)為一心,共抗雍伯余,那勝利指日可待?!?/br>
    懷真冷笑著望向他,滿心悲憤,銀牙暗咬,恨恨道:“你與崔氏早有勾結(jié)?當(dāng)初阻礙我的婚事,便是為了這個吧?”

    皇帝面有慚色,并未否認(rèn)。

    “好個崔晏,他怎么……他怎么這般無恥?”懷真恨恨攥著那封信箋,指間金粉簌簌而下,飄墜滿地。

    她將揉鄒的信箋擲到了皇帝面前,像是賭氣又像是真的恨之入骨般,瞪著眼睛道:“我去親手宰了那個狗賊!”

    皇帝大驚失色,正欲勸說,她卻轉(zhuǎn)身拂袖而去。

    “父皇,姑姑……不會真的……”李絎滿眼驚懼,怯怯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