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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忱朝他看一眼, 又鞠了一躬, 眼底充滿深深的感激。 和羽又說:“劉一帆, 江浩然, 你們倆先回去, 我和談忱一起隨車去京城。江浩然,你幫我和談忱請假,你對杜老師實話實說就可以。” 說完這句, 她又回頭問談忱:“談忱, 錢夠不夠,如果不夠,我——” 劉一帆搶先跳出來, 說:“表妹,不要擔心錢的事兒, 有我呢有我呢!” 談忱也說:“和羽,我和奶奶錢夠的?!?/br> 當年談家兩口子離世后,給談忱留下了一大筆錢,還有兩套房產。被談奶奶收養(yǎng)后, 談奶奶替他保管打理著這些財產,準備在他成年后轉交。兩人在金錢上雖沒有大富大貴,所幸不算缺錢。 “好,”和羽鄭重點頭,“那我們就盡快出發(fā)了?!?/br> 談忱緊緊握住了和羽的手,就像握住一束希望的光。 從遠寧縣到京城,一千多公里路。 當時陸小溪和蔣勵過來,開車開了一整夜。 醫(yī)院的救護車開得慢一些,到達京城時已是周日的上午十一點。 因為在路上已經聯(lián)系好,和羽他們一下車,就見到了蔣教授派過來接他們的人。 幾個穿白色醫(yī)袍的醫(yī)生和周與平醫(yī)生一起,將談奶奶抬下車又送上急救推車,迅速將人推進電梯送到腦科所在的八樓。 蔣勵和陸小溪也早已等候在此地。 他們得知和羽已到,趕緊跑來與和羽匯合。 四個年輕人一相聚,陸小溪飛快沖過去把和羽抱在懷里,激烈大喊:“和羽你回來了!” 和羽也就任由她抱著,不看不感受這京城熟悉的風。 陸小溪終于放開和羽,看向談忱。她和蔣勵在遠寧縣見過談忱,眼下見了,便問:“病人是你的……?” 談忱還是那一幅不修邊幅的樣子,神情憔悴,臉色淡黃,可眼睛里的光卻是亮的。他站在陸小溪和蔣勵面前,朝他們兩個深深鞠一躬,才說:“是我的奶奶,摔了一跤撞到了頭。謝謝,謝謝你們。” 談忱的感激情真意切,即便和對方是同齡人,也給予了最高層次的禮儀。 蔣勵趕忙把他扶起,說:“不必這么客氣。” 陸小溪快言快語:“哎,和羽的朋友就是我朋友,和羽的男朋友就是我男——” 話說一半感覺不對,趕緊咬住,回頭心虛地瞥一眼蔣勵,又笑道:“和羽的男朋友就是我男朋友的朋友……” 蔣勵寵溺地笑笑,伸手把陸小溪拉回來,說:“你們倆看起來很疲憊,先上去休息下吧?!?/br> 和羽點頭,自然拉住談忱的手,說:“走?!?/br> 談忱便順從地跟著走。 少年高大,對嬌小的少女亦步亦趨。 蔣勵給他們買了飯,又借了一間醫(yī)生休息室給他們休息。 陸小溪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跟和羽說,可是見她實在困倦,只好不去打擾。 談老太太的各項身體指標檢查做了一整天。 蔣教授拿到所有的檢查結果,又和兩個得意的門生以及他特意留下來的周與平醫(yī)生開了會,制定出了一套治療方案。 而這個方案中,最迫切地就是要給病人做手術。 談忱被叫去和蔣教授談話。 蔣教授頭發(fā)花白,雖年過七十,但身板挺直,精神矍鑠。他開門見山:“你是病人的孫子?唯一監(jiān)護人?” 談忱站在蔣教授面前,一五一十答是。 蔣教授又說:“我們今晚會給你奶奶做開顱手術,處理淤血,手術有一定風險性,這是知情書,你簽個字。” 談忱接過來看一眼,飛快寫下自己的名字。 蔣教授沒再多言,將知情書遞給助手,開始吩咐:“去準備手術吧?!?/br> 助手答:“好?!?/br> 這一場手術幾乎做到后半夜。 和羽和談忱就坐在手術室門口,靜靜等待著。 和羽疲憊不堪,坐著搖搖晃晃。談忱伸過手,將她的頭扶到自己肩膀上靠著,說:“和羽,覺得累就靠在我身上?!?/br> 和羽也不矯情,輕輕貼著談忱的肩,還把雙腿也蜷縮了起來。 經歷這么一天兩夜,兩個人就像共歷了一場生死。 時光都顯得分外沉重起來。 手術室的燈久久不滅,這樣極致的環(huán)境里,和羽又睡不著,于是有一搭沒一搭同談忱說話。 她問:“談忱,這些年你覺得苦么。” 談忱頓了頓。 還不到十八周歲的談忱,認真思考女孩的問題。 思考好久,終于答:“苦?!?/br> 和羽的眼淚又落下來。 她又說:“你有沒有什么人生目標?” 談忱搖搖頭,說出自己最隱秘的心事:“沒有。自從奶奶說要收留我,不讓我去孤兒院那天,我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給奶奶養(yǎng)老送終。等她走了,我也就跟著走。這人間,太苦了?!?/br> 沒有父母的孩子,在這世上的每一天,總是要比尋常孩子更苦澀一些。 接受自己沒有爸爸mama,就得用許多年來相信并承認、習慣。 又要用好多年,來接受這種無邊的孤獨。 和羽轉過身,在談忱懷里哭泣起來。 她邊哭邊說:“你以后不要再這樣想了。你還有奶奶,你還有我?!?/br> 談忱依然順從地點頭:“好?!?/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