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盯著她，一目不錯地想看她反應(yīng)。

    唐鷺渾身的細(xì)胞都警覺地豎起來了，好像之前的多疑和猜測全部片段式凝聚一塊：香水味、夜不歸宿、回來腰酸體疲，也許因?yàn)楹蔂柮娠j升而愈濃密的森林，好幾天只吻自己而不正式做，親密時響個不停的女人電話，各種……

    唐鷺會做什么呢，一個杯子砸過去嗎，罵他賤男人，她好緊張。她的指尖觸了一下放在桌邊的香水和玫瑰，又縮回了手，不準(zhǔn)備要了，一分一點(diǎn)都不想再要。

    余瑯易單眼皮下的眸子也看著她，心便淡淡一沉，她看似不要錢。正待要繼續(xù)，兜里的手機(jī)響了起來，他睇了一眼，是老貓，就摁掉了。

    結(jié)果老貓繼續(xù)響個不停。

    他大抵還是想再醞釀一下，且不知道老貓是否有要事，就接起來，對唐鷺道了句：“我去接個老貓的電話，這貨別又惹了什么麻煩，火急火燎的?！?/br>
    然后走到入門的一盆富貴竹旁，問了句：“喂？有事？”

    眼睛睇向唐鷺座位，看見唐鷺那邊正在吃東西。其實(shí)余瑯易剛才心也怦怦跳得緊，他從未對人有過這樣的感覺。尤其是個女人。仿佛生怕一句話不對，她就卷起桌布向他席卷而來，而后他所有眷戀的就都分崩離析。

    唐鷺是個會造作的女人，雖然她鮮少會露出這一面。但余瑯易見識過她惱起的樣子，比如有一次不知道為何吵架了，余瑯易被氣得爆了粗說：“你有尿，你本事大是吧，別光對我橫，火起來撅了你屁股把你糙哭?！睔獾锰弃槺钠饋砭腿纤哪槪f余瑯易你不尊重人，x是兩人的事，非要他道歉。那兩個爪子又利又快，最后還是余瑯易主動先示了軟。

    但無論結(jié)局怎樣，這次他還是決定要說。

    余瑯易其實(shí)這一二天感覺自己又可以了，只對著唐鷺仍然下不去手，仿佛就有一道障礙在橫著。他知道那障礙是什么，是曾經(jīng)的山川明月，是閉上眼不自覺會蹦出來的刺色的翟欣的白。

    左右做都做了，就把話和唐鷺說清楚，告訴她自己不會有后續(xù)，看原不原諒。不原諒他也要想出辦法讓她原諒，總比這么憋傷著好。

    余瑯易問：“怎么了，說話。”

    老貓在那邊哭嗷著嗓子說道：“瑯哥，我可算知道你前幾天為什么問我啤酒的問題了，是蘑菇！踏馬的，我那個親戚送的，上次送了兩斤，被瑯哥吃了大半部分，這次又送了兩斤，我給吃了。結(jié)果我吃完也昏了一晚上，今天去打吊瓶了，剛吊完瓶出來就趕忙給你電話。那蘑菇也不是全有毒，就里面有個灰色帶圓頭、看起來像草菇的是毒蘑菇，給摘混進(jìn)去了?，樃缒銢]事吧現(xiàn)在？”

    草，玩笑開大了老貓！

    早30秒前你干啥去？

    作者有話說：

    55親親們，這章修了一下，多了2k字，但內(nèi)容差不多，就細(xì)節(jié)和人物圓潤了下。感謝小伙伴們資瓷，新章更新后隨機(jī)抽10個送小紅包哦，筆芯！

    第29章

    ◎算半個存心吧，我就想見你一面?！?/br>
    29

    盆栽的富貴竹旁，老貓一席話聽得余瑯易想打人，忍不住磨了磨嘴角，只覺腦門上一根筋搐動。

    萎了他么四天，后面兩三天是感覺好了，可一想到自己有過和翟欣，愣是怎么著對唐鷺下不去力。他還以為是良心作祟，原來是蘑菇這玩意！

    余瑯易一手插在兜里，握了握拳，慣常平穩(wěn)的口吻說道：“還行，昏一晚上就過了。你怎樣，什么癥狀，醫(yī)生咋說？”

    他當(dāng)然不想直述自己如何，只在問話中試探。

    老貓聽到他說還好，這才稍稍松了口氣：“還是瑯哥體質(zhì)好啊。我醒來都中午了，就發(fā)現(xiàn)腰使不動力，躺在床上起不了，阿娟嚇得趕緊拉來醫(yī)院掛號。醫(yī)生倒是說，這種蘑菇是神經(jīng)一過性的，能神志清醒地醒來就沒什么大不了，每人癥狀不一，過個三四天基本就能自行恢復(fù)。給開了點(diǎn)清熱解毒藥，查了血各項(xiàng)指標(biāo)也都正常，讓回去休息。我不踏實(shí)，就還是吊了兩瓶葡萄糖生理鹽水。你沒事，那我就放心了，回頭替你收拾那親戚去，踏馬的。”

    只吊葡萄糖鹽水，應(yīng)是真沒什么，何況余瑯易現(xiàn)在已無癥狀。來南方這幾年，不僅蟑螂堪比耗子，食物殺傷力也很強(qiáng)。余瑯易便無語冷哂：“下次這種事，早點(diǎn)說，多少寶貴的時間都被你這貨錯過！”

    摁掉電話。

    老貓聽得云里霧里，什么叫寶貴的時間？只感覺瑯哥的語氣能撕碎人，這不是一掛完瓶就和他說了嘛，既然已經(jīng)沒事了，那白天說和晚上說有何區(qū)別？

    他當(dāng)然不知在那半分鐘前，余瑯易剛對唐鷺坦白了夜宿女人家里。搖搖頭不懂，掛斷電話便搭車回去了。

    夜風(fēng)從門外習(xí)習(xí)吹來，伴隨著菜館內(nèi)各種香濃的菜肴味道，有糖醋魚、釀豆腐、煲雞湯。余瑯易往里面的唐鷺看了一下，雋逸的臉龐不由得露出一絲醇真的笑容。仿佛素日來凝結(jié)在眉頭的陰郁，都瞬然為她消化開來了。

    唐鷺坐在座位上正吃東西，她太絕望了，這短短幾分鐘的時間她都感覺好像過去了幾個小時。聯(lián)想到余瑯易那天回來后身上熟悉的香水味，基本她就已肯定他頭天夜里是去干了對不住自己的事。

    但在余瑯易回到座位繼續(xù)說下去前，她什么都不愿多想，就只專注悶頭吃東西。如果等會兒有無比難過的事發(fā)生，那就把難過都留給過一會兒吧，現(xiàn)在她該多吃東西多補(bǔ)充體力。

    ……也許以后也沒得機(jī)會和他吃了，是最后一頓。

    結(jié)果余瑯易忽然對自己露出了一個如此微笑。

    新理過的發(fā)線硬朗，完美勾勒著他英挺的五官，那高傲的鼻梁與唇線，使她多么地迷戀。她有生的第一個男人。

    他甚少露出這樣的笑容，但笑起來時十分雋氣，嘴角也像開花散葉般帶著生機(jī)，云開霧散的溫柔，看得她不由愣了一愣。都開始懷疑他是否存心對自己說一半話，惡作劇了。

    站門邊的余瑯易對她晃了晃手機(jī)，示意還要繼續(xù)聊會，便走到了院子中去。

    男人挺拔的身軀立在翠竹下，撥通了翟欣的號碼。

    飯點(diǎn)時分，翟欣還在our的員工休閑茶座加班，面前擺著一份意面和果汁，還有打開的電腦屏幕，邊吃一口邊看。

    忽而手機(jī)鈴響，她以為又是那個對自己胡攪蠻纏的，冷不丁不耐煩的語氣：“喂，你又想出什么主意！”

    沒想到電話那頭的男人，聽到她不耐發(fā)問，語氣竟比她的還更要冷：“怎么了，問清楚話都不給權(quán)利？”

    竟然是余瑯易，他的聲線朗朗，以前對她都是帶著遷就和包容的，此刻卻冷冽得如同一身襯他的保鏢西服。

    讓人想起從前那個走在高三長廊上，那般高俊而漠冷、輕易不敢使人接近的雋逸男生。

    翟欣立刻換了副驚喜的口吻：“瑯易，你終于想起給我電話了，你要問什么。”

    以為他想出了折中辦法，要問她做怎樣的選擇。

    結(jié)果余瑯易卻單刀直入問道：“欣欣，上周五晚修完水龍頭，我暈了一晚上，沒對你怎樣是吧？”

    翟欣一楞，但想著他既然這樣問，肯定也就已經(jīng)知了來龍去脈，以他那般周密的心性，必是瞞不住了的。

    她只得悵然道：“對啊，你暈了，暈得嘴里只是呢喃那個女人的名字，我下不了口。你怎的忽然想起來問這個？”

    忽而覺得意面也沒啥胃口了，插一叉子不吃。但算了，瞞不住的總歸是瞞不住。

    翟欣先前含糊地回答余瑯易，不把話說清楚，讓余瑯易覺得怎樣就怎樣，自己做決斷。就是為了避免來日敗落之后被他拷問。她在高端國際職場游刃幾年，早已經(jīng)練就得很精明世故。

    ……若是換成唐鷺那蠢妞，只怕一下子就巴不得急于撇清，連眼珠子透出的光都在澄清。

    余瑯易心里只覺舒了口氣，頓然神清氣爽般的舒暢開來。這幾天真的每每閉上眼，每次吻唐鷺的唇吻她的身體，都會忍不住想起自己曾在這期間碰過翟欣。跟走火入魔般，焦灼得他不安定。

    余瑯易言辭冷冽地說：“我吃蘑菇中毒了，之前不懂，今天哥們兄弟自己吃了也被暈住，這才知道的?！?/br>
    翟欣打斷話說：“這么慘，我就說暈得莫名其妙。但是，你就算沒和我怎樣，有些事你卻把我怎樣了。所以我也不算對你撒謊，你怪不到我，瑯易?！?/br>
    余瑯易蹙眉，略為揚(yáng)聲：“我都昏得不省人事，還怎么把你怎樣，你把話說清楚，隔天手臂上的紅痕哪來的？”

    就是這紅痕，老讓他覺得吻唐鷺的酥胸時候有負(fù)罪感，可又越發(fā)地想占有她，仿佛試圖撇清多余的記憶。

    翟欣心虛應(yīng)道：“你忘記了，你修完水龍頭站起來，猛一個暈得往地上栽，那么高大的個子。再說看在你幫我修理的份上，我也不能任你倒下，只得扶著你，費(fèi)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你扶到床上去了。測了你的心跳和脈搏沒問題，我只記得你以前似乎有過犯頭暈的毛病，就讓你睡著了?！?/br>
    “手臂因?yàn)榉瞿?，被你抓出幾道紅痕，早上再涼水一沖，那不就紅得夸張。還有幾道小的，是我自己用口紅畫的，不興我往脖子涂口紅嗎？是我自由。”

    余瑯易咬牙切齒，但對她始終存有少年忍讓，卻也無話可說，問：“早你為什么不說？”

    翟欣傷心失落地答道：“叫我怎么說，瑯易你明知道我還喜歡你，這幾年兜轉(zhuǎn)，我心里始終忘不掉的是你，我想和你繼續(xù)生活，讓你回來。既然你醒來認(rèn)為我和你怎樣了，我就想知道，如果我們真的發(fā)生了，那么我和你那個女人就是等同的位置了。想看你是否因?yàn)檫@個，會回心轉(zhuǎn)意。結(jié)果，現(xiàn)在我看明白了。”

    余瑯易：“……水龍頭莫非也你故意整壞的？”

    “是。算半個存心吧，我就想見你一面?！彼穆曇袈聛淼拖聛?。多么好的一個計劃，冷水噴灑得她衣裳半透，她本想豁出去試探，豈料他暈了。

    余瑯易也不想貶叱她，只是覺得心里的那道超然明月可以自此放下來，倒還省了一百萬塊博個輕松。

    余瑯易就說道：“既然知道了，以后就能做朋友做朋友吧，不要再想沒用的了?！?/br>
    翟欣沉默稍許，又不甘心地問道：“瑯易，你到底因?yàn)槭裁聪矚g她？那個沒學(xué)歷、沒氣質(zhì)、沒根底的女人，她是什么吸引了你不放。就是因?yàn)樗闶堑谝淮螁幔谝粋€男朋友是你，你就在乎她成這樣？”

    這般突然挑開的話，她也是在心里憋了許多天的了。始終記得那次語音通話里感知到的一幕。

    到底是怎樣炙熱的悸動，可以讓他在與人通話中還那般用情。微信通話自帶散音功能，她聽到他陌生于自己的熾冽喘息，還有那詭秘的動響，哪怕女人的氣息已足夠屏住，可還是聽出了。

    翟欣她就是不懂，曾經(jīng)彬彬有禮，儒雅紳士的男子，他怎么就會變得如今這樣糙冽。

    后來那天余瑯易頭暈倒下，她吃力把他扶回床，她亦是心動的?？伤淖炖锬钪氖悄莻€面試上連一門外語都不會講的女人，一身新買的為了應(yīng)聘而穿的裙子，穿得如水墨山水畫般，頸部一幕雪色的白，是美的，可也是叫人難忘而難忍的。

    翟欣嫉妒成狂。

    翟欣便褪了余瑯易被水噴濕的衣物，想看他醒來會有什么反應(yīng)。過去了這么多天，那句“哪怕我對你做了什么，你想好了可以告訴我，我會給你補(bǔ)償?！甭牭萌越兴臎霾灰?。

    余瑯易沒想到翟欣會這般問得直白，他默了一下，也不準(zhǔn)備含蓄。唇角便柔和，應(yīng)道：“是，她跟我，是她第一次。這個問題我本不在意，也沒去考慮過。但事實(shí)確實(shí)如此，我和她很合拍，也沒想過和別人。事兒過就過了，我只電話確認(rèn)下，以后別再開這類玩笑?！?/br>
    翟欣端起果汁一飲：“曉得了，你放心，我不會去吵擾你的?！睊炝穗娫?。

    作者有話說：

    更新了，嗷嗚嗚嗚嗚，自罰蹲墻角！我知道寶子們最可愛了！

    第30章

    ◎誰說的我不喜歡你，我只是沒出口說?！?/br>
    30

    余瑯易掛斷電話，站在翠竹旁吹了陣風(fēng)。翟欣在他少年時擁有的悸動，在這一瞬間卸去，卻仿佛有股身心澈然的通透。

    原本掏出一支煙在鼻尖輕嗅，末了想起女人，便沒抽，走回了里面餐座。

    唐鷺在這短短十幾分鐘里，卻已經(jīng)整理好了情緒。她的抗壓能力強(qiáng)，也許因著從小的成長環(huán)境，覺得沒有什么是扛不過的，扛不過的大不了就放下是了。

    她剛才有想過，要是余瑯易和自己說他劈腿了，她是否會一碗湯朝他潑過去，或者在他英俊的臉龐上pia一掌，然后起身忍痛離開。

    但現(xiàn)在她覺得沒有必要。

    他大概率是劈了的，她已把他設(shè)想了不下百遍的渣男，要不然為何莫名其妙改頭像，是為了彌補(bǔ)欠缺。他瘦了這許多，是因?yàn)榕c她度日如年。他頭天夜晚在別的女人家里如癡如醉，第二天回來又假裝買很多菜犒勞自己，洗澡時還想抱著她做，結(jié)果她應(yīng)該是乏味得讓他實(shí)在做不下，而改用了別的方式。

    何必呢，何必？她覺得真沒有必要做這么惡心人的事兒，他不必為難，找他的那個女人去好了。愛誰誰。

    唐鷺會讓余瑯易把話講完，如果一切正是自己猜想，她就立時打車回家，收拾收拾今夜投奔雷小瓊?cè)ァ?/br>
    她也不想與他多說什么，畢竟始終這二年多來，余瑯易的確照顧到她很多。唐鷺吃穿住宿不愁，什么他都給她無言地安頓好，沒有讓她像別的出來打拼的同學(xué)那樣犯難。而兩人情意相通時也有過美好的，算就算了，刪除記憶。

    但如果是惡作劇……余瑯易，她就好想跳起來，掐住他的脖子捶一頓。

    余瑯易走到座位，濃郁劍眉下的眸子沉沉睇了眼她的桌面。發(fā)現(xiàn)這一會兒功夫，唐鷺竟就吃掉了好幾道菜，尤其那道手撕鹽焗雞，被吃得只剩下了辣椒面，連里頭的花生粒都挑出來吃光了。

    余瑯易莫名地不知道為何很想笑，這cao蛋的蘑菇烤串！他猜在唐鷺那簡單的小心思里，肯定已把自己做了無數(shù)遍的幻想，她這些天不都一直在懷疑他么？

    看著她薄薄的小身板，吃恁多都吃去了胸前一對酥rou吧，胃里能有多少空間給她裝？

    余瑯易一貫潛意識里，覺得重要場合要穿白或者黑，他上班既然總穿黑，今天就特地?fù)Q了一件白t恤。原以為會當(dāng)場潑濺五顏六色，看來可免遭一劫。

    他本已做好了被唐鷺打罵的準(zhǔn)備，最壞的打算是，記著她說過的一句“你騙人，為什么你技術(shù)那么熟練”。他就想央她，不然就把他看做遇見她之前有過人，以后都一心一意歸屬她拿捏。

    現(xiàn)在暗幸還能換一套說辭。

    余瑯易睨著唐鷺微笑：“吃飽了？接了老貓電話，這貨又惹出事。剛才說到哪了，我繼續(xù)?！?/br>
    唐鷺抬眸看他，又速度撇開。按抑著細(xì)微哆嗦的嗓音，故作泰然地說：“就說到，你那天晚上去給一個女人修水龍頭，沒回酒店睡，宿在了她房子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