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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略御史大夫 第37節(jié)

    她年少,活潑如小牛犢, 一夜都不消停,折騰了幾回,把謝珣探究個遍, 才軟綿綿趴他懷里睡去。

    雞打鳴了,脫脫還在酣睡,小嘴微撅, 睫毛密又長,薄薄的眼皮上像涂了層珍珠粉。小臉依然殘存著昨夜的紅暈, 像上好的瓷胎, 潤潤的, 謝珣在她鼻尖上親了親,脫脫嗯哼著, 睜開眼。

    四目相對,謝珣目光柔和, 點她臉蛋:“醒了?”

    看著他烏濃的眉,堅,挺的鼻, 脫脫有些茫然,眨幾下眼,仿佛想起昨夜發(fā)生了什么, 把被褥朝臉上一蒙,窸窣一陣,發(fā)現(xiàn)自己和謝珣都是光著的,忙又把臉露出來。

    “我們是夫妻了嗎?”她高興, 又不大高興問他。

    謝珣手指在她嘴唇上輕娑:“是了,等我回去安排,別急。”脫脫騰地坐起,有些犯難,“可是,你怎么娶我呀?”

    “我自有我的辦法,不過,這次回去平康坊不準再去了?!?/br>
    嗯?脫脫很不情愿,胡旋舞多好看呀,那么多人熱烈的眼在追逐著她,她轉(zhuǎn)啊轉(zhuǎn)的,天地都跟著飛了。她享受大家都愛慕她的感覺,飄飄然,熏熏然,脫脫心虛地別開眼,不說答應(yīng),立馬反客為主,“那你把家里的婢女都趕走呀!”

    謝珣柔聲細語的:“奴婢都趕走了,誰做事?你要替我洗衣做羹嗎?”

    “我才不!”脫脫推開他,套上袍子,拿出貼身小鏡看看自己,烏發(fā)蓬著,睡眼惺忪,小臉像春睡海棠似的留著歡愛痕跡,她想起昨夜謝珣涂抹自己的臉,轉(zhuǎn)頭呸他一聲,趕緊去洗漱。

    樹下,如電正和脫脫的棗紅馬互嗅,親昵非常,脫脫透過窗子一瞧,忍不住也呸了聲。謝珣的手搭在她肩頭:

    “我剛和你說的話,你還沒回答我?!?/br>
    脫脫裝傻:“什么呀?”

    “回去不準再去平康坊。”

    脫脫扭頭就撒嬌,晃他衣袖:“你忘啦,我還得替你瞄著進奏院呢,指不定什么時候派上用場。你放心,我只跳舞?!?/br>
    撈起他手,親了又親,意在安撫,“我可機靈了,誰也別想占我便宜!”

    她永遠頭頭是道,謝珣斬釘截鐵搖頭:

    “不行,這次回去,你要用心在中書省做事,好好練字,還要多讀典籍文章?!?/br>
    窗外,角落里開著粉白相間的打碗碗花,真新鮮,正配她臉色,脫脫眼睛早飄走了,心不在焉的:“花上還有露珠呢,你去摘,我要戴花?!?/br>
    謝珣猜她就沒好好聽自己說話,肩頭一扳,正色道:“跟了我,肯定會有犧牲,你想好了嗎?”

    脫脫生氣了,趿拉著鞋,站起來:“你連一朵打碗碗花都不愿意摘給我,卻要我犧牲,憑什么呀?”說完,自言自語道,“我自己去摘?!?/br>
    謝珣踩她袍角,她一掙,人跌謝珣懷抱里了,他親她,哄她:“你不想做我的夫人了?”

    咕嚕兩聲,她肚子叫喚了,人很餓,不再想著摘花只想吃,于是搖頭:“不稀罕。”

    謝珣波瀾不驚道:“我稀罕。”

    脫脫的心一下就軟了,回抱住他:“我有點害怕呀,做你的夫人,就得規(guī)規(guī)矩矩的,笑的時候不能露牙齒,說話不能大聲,也不能跳胡旋舞,就像長安城那些貴女一樣,我不是。”

    “不跟她們比,你是你?!敝x珣將她一把頭發(fā)攏起,從袖管中取出一對蓮花紋金梳,上下成組,插到發(fā)間燦燦奪目。脫脫眸光澄亮亮地鎖在金梳上,牙一咬,咦?真的是金子。

    她那個貪財?shù)谋砬橐挥[無余落在謝珣眼中,只是笑笑,“從成德一位波斯商人那里買的,喜歡嗎?”

    她早一副笑眼彎彎的樣子,什么都忘了,聚精會神愛撫著金梳,嘴里連道“喜歡”,扭過頭,謝珣給她擺拿著鏡子,好讓她盡情欣賞自己。

    脫脫這樣側(cè)臉,那樣側(cè)臉,搔首弄姿個不停,忽然,鏡中人甜美笑容一頓,她悄悄覷謝珣:

    “你送我金梳子,我還不起禮呀?!?/br>
    謝珣輕輕搖首:“不用,你已經(jīng)把自己送給我了,你人都是我的,其他我不要。”

    脫脫嚶嚀一聲,無賴地抱住他:“不,我不是你的,但你是我的,小謝相公是我的?!彼o貼著他亂蹭,不知怎的,四片唇就交纏到一起去了,脫脫嬌喘微微,頭一偏,“我也想送你點什么,要不然,我心里難受?!?/br>
    她低了低眸子,是副囊中羞澀的模樣,“我可送不起金子,我也不會女紅,可怎么辦?”

    “你實在想送,送我一朵梔子花。”謝珣手指摩挲兩下她纖薄的背,探進去,感受著那片冰雪肌膚。

    脫脫疑惑轉(zhuǎn)著眼:“梔子花?”

    謝珣嘴唇碰了碰她額頭,說:“等回去你摘一朵送我,我再告訴你。”脫脫不由抱緊了他,臉拱進他胸口,“你對我真好,我好愛你?!?/br>
    從成德到長安,快馬加鞭,也有個幾日的路程。脫脫初嘗滋味,十分精神,幾乎夜夜好學(xué)不倦地琢磨這個。沒兩天,到白晝也忍不住,動輒在耳邊嬌滴滴纏他:“謝十一,我們歡好吧?”謝珣不免擔憂,這個時候懷上孩子是不是太早了些。

    一路不知顛倒衣裳多少回,到了長安,脫脫那張小臉被滋潤的越發(fā)明艷動人,眼睛水亮,面頰粉瑩瑩的,人前再藏不住對謝珣的柔情蜜意。

    “到京都了,收斂點?!敝x珣在遙望到長安恢弘城門時,不忘警告她,脫脫偏要在他身上摸來摸去,撩的他躁,“你一路上都沒收斂呢。”

    這一路,兩人如膠似漆,越臨近長安,謝珣的心事越重:“你想過沒有,云鶴追在成德是故意暴露給你看的。”

    一提云鶴追,脫脫只覺滿頭烏云,黑漆漆的,她一臉不悅:

    “想過了,他故意暴露給我,引起你疑心,再派刺客來,一箭雙雕。既讓張承嗣惶恐使臣在成德被刺,怕朝廷怪罪;又讓他對朝廷也起了疑心,覺得朝廷不信任他,我們都上云鶴追的當啦!”

    “臺主,回大明宮,你怎么跟陛下說呀?”她小臉上寫滿了憂愁,有些自責,“我不該云鶴追一出現(xiàn),就咋咋呼呼的。”

    謝珣笑道:“不是你的錯,是我思慮不周,回大明宮,該怎么說就怎么說?!?/br>
    御史大夫遇刺的事傳回恒州,張承嗣果然驚慌,疑心立起。云鶴追人還住在節(jié)帥府里,等來這一刻,胸有成竹,眉眼永遠帶三分薄笑:

    “我說的如何?節(jié)帥,朝廷怎么會真的信任河北呢?自然,河北也從來不會真正信任長安?!?/br>
    “那云公子看,我這當下該怎么做?”張承嗣本來不大能看的上他這個殘廢了的文弱書生樣兒,此刻,心里有點佩服的意思,半真半假試探起來。

    云鶴追心里一哂,面上恭敬說:“節(jié)帥洞察人心,掌一方重鎮(zhèn),在下哪里敢指點。但既然節(jié)帥問了,在下有說的不對的地方,還請節(jié)帥包涵?,F(xiàn)在,節(jié)帥騎虎難下,只能佯裝不知靜待時機,先委屈妹夫,若是長安堅持派使臣來,再翻臉不遲?!?/br>
    張承嗣咂摸著嘴,捻起胡須,踱了幾步,一回頭,眉目炯炯:“天子看被我戲弄,發(fā)兵了怎么辦?”

    云鶴追哈哈大笑:“河北的牙軍,難道會怕長安的神策軍?真有戰(zhàn)事,魏博會袖手?節(jié)帥不必擔心,唇亡齒寒,節(jié)帥若起兵,孫帥絕不會袖手旁觀。”

    “好,有世叔這顆定心丸,我便沒什么后怕的了?!睆埑兴猛弃Q追兩個一拍即合,又請他入席。

    魏博節(jié)帥府里再度等來云鶴追已經(jīng)是一段時日之后了,從恒州到魏博治所魏州,路途不算近,云鶴追臉上不見分毫風塵色,麻衣如雪,被仆從推進了節(jié)帥府。

    府內(nèi)燈火通明,沛然生輝,云鶴追聽到一陣嬌聲笑語,伴著歡快的羯鼓。他停在門口,在衣香鬢影中,找到孫思明喝到搖擺不定的身影,五十歲的男人,對女人的需求還是那么強烈,美麗的少女們在節(jié)帥粗獷的笑聲中依偎著他半開的胸膛,正給他灌酒。

    云鶴追微笑進來,鼓聲不停,孫思明兩眼猩紅在聲色靡靡中也看到了他,一招手,云鶴追的輪椅剛靠近,一個婀娜身影就倒在了懷里,就著美人玉手,佳釀一飲而盡。

    “事成了?”孫思明把羯鼓抱到自己懷里,踢開少女。

    云鶴追滿嘴還都是酒的香醇,他笑道:“成了,同計劃分毫不差?!?/br>
    孫思明頓時亢奮,羯鼓打出第一串節(jié)奏,人很癲狂:“謝珣和他的老師在長安是有名的風云人物,原來,是你的手下敗將,好!”

    云鶴追微笑道:“我一介布衣,能成什么事,不過是一只無腳鳥節(jié)帥這棵大樹愿意給我個落腳之處,否則,我和喪家之犬有什么區(qū)別?!?/br>
    孫思明掃了兩眼他的腿,哈哈大笑:“云公子正青春年紀,來日方長,大展宏圖的機會多的是。”他喝得頭腦混沌,腳步虛浮,不忘問,“以你對天子的了解,他鐵定會發(fā)兵?”

    “對,”云鶴追毫不猶豫,“而且,會讓閹人監(jiān)軍。”

    孫思明的笑聲就更大了,旁邊,坐著硬被他拉來陪酒的堂弟孫思賢,--魏博的兵馬使,孫思賢留著一把短短的美髯,看起來,身上半點殺伐氣也無,倒很像長安的士大夫。

    他過來勸孫思明少飲一些,被粗魯推開,孫思明跌跌撞撞把一纖美少女往孫思賢懷中搡去:“賢弟,我看你剛才看她跳舞入迷,送你了?!?/br>
    孫思賢為難:“多謝節(jié)帥,下官家中有妻有妾?!?/br>
    話音剛落,見眼前寒光一閃,孫思明已經(jīng)持劍把腳邊少女捅出了個血窟窿,神情陰鷙:“賢弟不喜歡,留著也沒用了?!?/br>
    一時間,嚇得殿內(nèi)樂聲驟止,舞姬們花容失色,尖叫著縮成一團。

    孫思賢皺眉,一揮手,樂工和舞姬們立刻逃了個無影無蹤。血腥沖人,孫思明鼻子一抽一嗅,伸舌舐血,丟開劍,心曠神怡道:“處子的血,就是與眾不同。”

    這邊,孫思賢上前不斷好言相勸,云鶴追冷眼旁觀,等兵馬使扶著癲狂的孫思明往后堂去時,一拱手,算是行禮。

    夜色濃,初秋的河北有幾分涼意,云鶴追被仆從推到別院。小窗映燭,鳳尾蕭蕭,這里是節(jié)帥夫人白氏居所,她在看著十歲獨子習字。

    見云鶴追進來,心中一喜,面上不過云淡風輕,拍拍男孩子肩頭:“你的老師回來了,還不見禮。”

    這邊師生說些廢話,白氏氣定神閑,三言兩語后,一丟眼,婢子把小郎君領(lǐng)了出去。

    她閂上門,回身往云鶴追身上一坐,方才那個端莊自矜身影再也不見,骨頭軟了,rou也酥了,把裙子掀起,罩住了云鶴追的腦袋。

    “冤家,去成德一趟是不是又不知碰上多少sao女人?”白氏在他身上啃啊咬的,不等他回答,兩只手使勁蒙著他的頭,一番激戰(zhàn)后,云鶴追險些沒斷了氣。

    老女人,你才是又sao又毒,云鶴追滿臉通紅地看著眼前惡狼,笑了笑:“夫人想要我的命?”

    “冤家!”白氏往他脖子上狠咬了一口,真疼,云鶴追恨不得反手把她摔死地上,可不過摸了摸脖子,依舊笑,“我要是死了,可就沒人幫夫人出謀劃策了?!?/br>
    他把成德的事簡略說了通,白氏這才端坐幾分,眸光敏銳:“張承嗣那個蠢貨,居然敢開這個頭,幸虧你去了。”

    “節(jié)帥好興致,剛又殺了名婢女,羯鼓倒不錯,跟長安的謝珣恐怕有的一拼?!痹弃Q追不動聲色把衣帶系好,被白氏瞧見,她笑,一把拽過解開,讓他敞著,“我想看?!?/br>
    云鶴追實在受不了她一個快四十的女人,總愛賣俏,那種眼神……自然得長安的小娼婦做了才好看。

    “你看孫思明,還有什么活頭嗎?”白氏倏地就變了臉,陰沉著,嘴角掠過一絲輕蔑,“他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你真好心,”她眼波精明曖昧一轉(zhuǎn),“給他什么寒食散,怕他死的不夠快?”

    云鶴追悠游道:“節(jié)帥用了寒食散,只覺青春煥發(fā),精力百倍,感激我都來不及。”

    “他這會可不能死,”白氏端起碗蜜水,抿了口潤嗓,“至少,也得等朝廷發(fā)兵,這一仗打起來,你可明白?”

    白氏擔憂事情正趕著魏博交接班,到時,便是玩火自焚了。云鶴追有什么不懂的,他笑著捏一捏她豐腴手腕,“放心,我有數(shù)?!?/br>
    見他做出親密動作,白氏順水推舟,語調(diào)纏綿:“冤家,等我孩兒坐上魏博主帥,少不了你的好處?!?/br>
    云鶴追看她那副欲要牝雞司晨的嘴臉,心中冷笑,湊過來,在她胸脯上又是一捏,道:“這還不夠,有個人,必須先除掉,否則,日后必是小郎君的最大威脅。”

    白氏細眉一挑老高:“兵馬使?”

    云鶴追會意頷首:“正是他,他人緣頗佳,除了孫思明,也就他最受將士們愛戴。到時,孫思明一死,他若有心,軍中嘩變,小郎君這個留后夫人覺得能坐穩(wěn)嗎?”

    白氏冷哼:“我早就想過了,殺他,那是必須的。我會跟節(jié)帥說,至于你么,”她聲音又變了,幽怨睇他,“我們孤兒寡母的,到時候你可該出力得出力,富貴榮華,我包你享用不盡。”

    兩人好一陣擁纏,云鶴追故意打個呵欠,疲倦道:“我從成德來,晝夜兼程,是時候該睡個好覺了。”

    白氏作勢糾纏一番,語笑嫣然,還是放人走了。再折身坐定,家奴趙令兒不知從哪無聲無息冒出,白氏把茶碗一擱,冷哼道:

    “都聽見了?”

    “聽見了,夫人?!?/br>
    “他一個小白臉,心比膽大,膽比天大,他一撅腚能放幾個屁老娘都一清二楚,居然也敢打魏博的主意?!卑资虾鲎儩娎?,“你盯緊他,這人用完了不能留,年紀不大,花花腸子彎彎繞,我弄不死他?!?/br>
    “是?!?/br>
    “你給我備筆墨,我要給康十四娘去封書函?!卑资戏愿劳?,托腮凝神,忽想起剛才云鶴追提的一嘴,問趙令兒,“你聽過謝珣的大名嗎?”

    “聽過,和云鶴追年紀相仿,御史臺臺主,長安城里最年輕的相公,這回去成德的宣慰使就是他?!奔遗贿吶鐢?shù)家珍,一邊研墨。

    白氏哼哼直笑,“好啊,這些年輕的后生都不知在哪兒活著呢,謝珣跟他的老師文抱玉,是朝廷打不死的鷹派。再硬的人,都有軟肋,筆呢?遞給我?!?/br>
    第34章 、兩相處(14)

    中書省極具氣派, 本朝天字號官署。脫脫走的急,人還沒能來得及在里頭視事,一道圣旨下來, 人就跟著謝珣跑成德。這下回來,脫脫光對著歇山頂上那幾千斤沉的鴟吻就感慨了數(shù)回,人走在光澤靚麗的琉璃瓦下, 十分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