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寢美人 第72節(jié)
齊琰略有怔愣,然后他笑了一下,方才的走神仿佛不存在。 齊琰說:“我初來乍到,你要幫幫我?!?/br> 他神態(tài)自若地這樣說,好像他不是宮里的五殿下,而是一個新來的靦腆書生。 虞枝枝問:“我能幫你什么?” 趕走兩個礙眼的人后,齊琰說話都興致勃勃.起來:“比如講學的坐席,我才來,肯定沒空位置,我要和你坐在一起。” 虞枝枝欲言又止,終于還是開口:“你忘了?老師昨日才回來,我根本沒聽過老師講學?!?/br> 齊琰淡淡一笑,眸光暗一些:“你在敷衍我,雖然老師沒回來,但助講在,我打聽過,你和蘭焦二人一起聽助講講經(jīng),我想想,有十幾二十回了吧?!?/br> 虞枝枝尷尬移開了眼睛。 虞枝枝盯著桌面上的水漬,問道:“言齊,你為什么會來白氏山?” 是為了搗毀白氏山學門,還是為了伺機報復她? 齊琰理直氣壯說道:“因為我敬仰范師高義。” 他話音剛落,有一儒生打扮的人走過來,對齊琰說道:“言齊,老師要見你?!?/br> 齊琰并不太想現(xiàn)在去搭理范華,但虞枝枝微笑看著他。 他才在虞枝枝面前說過,他敬仰范華。 齊琰不情不愿站起來,他沒有直接跟著儒生離開,他用手撐在虞枝枝桌上,說道:“你等我回來?!?/br> 虞枝枝推脫道:“等你回來我就遲了?!?/br> 齊琰略加思忖:“幫我占一個坐席?!?/br> 虞枝枝面露難色。 齊琰露出笑容:“我有一套范師家傳的《禮經(jīng)》,賢弟不遠萬里,從青州趕赴洛京,只為得到范師點撥,怎會對這套《禮經(jīng)》不為所動?你給我占席,我給你書?!?/br> 虞枝枝對這《禮經(jīng)》興致寥寥,可誰讓她也是個“敬仰”范華的晚輩呢。 儒生還站在這里,虞枝枝只得說:“好?!?/br> 齊琰滿意跟隨儒生離開。 齊琰來到范華居住的草廬前,他站定撇了撇嘴,認定范華是在沽名釣譽。 范華家世優(yōu)越,竟然選擇住在深山一處草廬。 齊琰走進草廬,范華已經(jīng)等了許久。 范華一見他先嘆一口氣:“趙王殿下,你昨日派人來威脅我將你收入門下,到底是作何打算呢?是要將白氏山學子都驅(qū)散嗎?殿下這樣看不慣我這老叟嗎?” 齊琰撣了衣裳坐下來,他抬起頭,似笑非笑:“我倒是要問范公,費盡心機將我的侍妾拐到這白氏山,范公這樣看不慣我嗎?” 范華尷尬一笑,然后正色說道:“殿下,你輕視了虞女,她不只是你的侍妾,她是尋求公道之人,你是為了私心,她是為了公心。依我說,殿下比不得她?!?/br> 齊琰嗤笑:“別使什么激將法,對我沒用,我就是沒有公心的人,我不會幫你們。” 范華捻著胡子若有所思:“殿下……在考慮幫我們?” 齊琰擰起眉,他像是要發(fā)作,但忍了下來,他冷著臉說道:“虞枝枝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我手里。別用這些文人的把戲讓她去送死!” 范華站了起來,走到窗邊仰頭看著天邊:“五殿下如果對閹黨不恨,又怎會對董泰耿耿于懷?當年五殿下寄居并州陳氏家,陳公待殿下如同親子,后來陳公全家被閹黨陷害,陳公自刎死在殿下面前,殿下焉能不恨?” 齊琰脊背僵硬。 他幼年流離,被母親帶到鮮卑,又從鮮卑逃脫,被并州一個小女郎收留,后不告而別。 他輾轉(zhuǎn)來到并州陳氏家中,過了短暫的幾年安心日子。 陳季是一個正直到頑固的人,西北叛將率領羌人叛亂,陳季領兵平亂,即將攻城之際,董懷的人找到了他。 叛將用重金賄賂董懷,所以多年來,朝廷派來的大軍從未打敗過他。 陳季聽了董懷說客的話,久久不語。 夜里,陳季秘密殺掉說客,趁著夜色攻打羌人,大獲全勝。 消息傳到董懷耳中,董懷怒不可遏,他被拂了面子,更是被斷了財路。 他庇護的人被輕易殺了,從此有誰會來賄賂他。 董懷命人到陳季府中下聘,要娶陳季女兒為妾,以此來折辱陳季。 陳季及時回并州,將董泰的人亂棍打了出去。 董懷嫉恨上陳季,他回洛京后,賄賂叔叔宦官董泰,董泰向天子進言,捏造了陳季的罪證。 陳季不堪受辱,被逼走進檻車之前,自刎死在了齊琰的面前。 一腔熱血的人留給了齊琰guntang的熱血。 從此齊琰厭惡閹黨。 也討厭一腔熱血的人。 齊琰張開僵硬的手指,又重新握緊,他輕笑:“我會用我自己的方式報仇。你們這樣攪風攪雨,只會白送性命?!?/br> 范華眼睛一亮:“殿下為何不和我們合作呢?” “合作?”齊琰緩緩搖頭,“我說了,我看不上你們?!?/br> 齊琰說完,也不管范華的反應,直接走出了門。 門外,同門師兄問他:“言齊,你得了范公單獨點撥,定是受益匪淺吧?!?/br> 齊琰微笑:“是啊,受益匪淺?!?/br> 齊琰跟隨其他人來到講學的地方,他左右掃了一眼,沒有看到虞枝枝,他略微有些失望。 然后他看見有兩張空的坐席,一張坐席上放著的書冊很眼熟,正是他的書。 齊琰嘴角浮起細小的弧度。 他走了過去,在虞枝枝為他占的坐席上坐下,等待虞枝枝來到他的身邊。 沒過多久,他看見虞枝枝從門口走了過來,美中不足的是,她身側還跟著蘭仲白和焦子陽兩人。 齊琰決定暫時不和他二人計較。 虞枝枝朝齊琰走了過來。 然后……直接越過了他。 她似乎沒有看見坐下的齊琰,她只顧著偏頭和蘭仲白在說話,偶爾點點頭,偶爾微笑一下。 他們?nèi)诉呎f著話邊坐了下來。 齊琰一直盯著虞枝枝看,直到面前有人擋住了他的視線。 迎著齊琰冰冷的視線,這人毫無察覺地坐下,轉(zhuǎn)頭對齊琰說話:“言齊,這是我?guī)湍阏嫉淖?。?/br> 齊琰擰眉看他。 那人接著說:“我給你占了坐,虞昭說,你還要送一套《禮經(jīng)》給我。” 第53章 抵足而眠。 虞枝枝正在和蘭仲白說話,忽然間察覺到一道寒冷視線,她一偏頭,看見了齊琰。 見虞枝枝轉(zhuǎn)頭,蘭仲白和焦子陽也轉(zhuǎn)頭。 蘭仲白猶豫了一下,問道:“虞弟,你和言齊是不是從前認識?” 虞枝枝連連搖頭:“我不認識他?!?/br> 焦子陽小心看了一眼陰郁的表兄,說:“既然不認識,他為何總是看著你,莫不是……” 焦子陽悚然一驚,不敢說話。 蘭仲白問道:“莫不是什么?” 焦子陽小小聲:“莫不是龍陽之好?” 蘭仲白和虞枝枝齊齊沉默,虞枝枝問道:“你為何會想到龍陽之好?” 焦子陽看著虞枝枝的眼睛,臉紅解釋道:“這是很正常的聯(lián)想!” 蘭仲白失笑:“你面對這個表兄的時候還很害怕,背后卻什么都敢說……”他頓了一下,“表兄?難道是宮里的殿下?” 焦子陽不敢隨意泄露齊琰的身份,他焦頭爛額解釋道:“我們是姑表兄弟?!?/br> 蘭仲白若有所思地看著焦子陽:“這樣啊?!?/br> 焦子陽正要說點什么,忽見范華從門外走來,他便閉了嘴。 所有人頓時正襟危坐起來。 范華開始給眾人講《春秋》。 虞枝枝很想認真聽講,但總感覺有道視線縈繞不休,她忍了又忍,轉(zhuǎn)頭過去看齊琰。 齊琰正在抬頭看范華。 虞枝枝愣愣,是她感覺錯了吧。 看著虞枝枝轉(zhuǎn)過身去,重新坐好,齊琰忍不住又望向了虞枝枝。 他邊上的學子轉(zhuǎn)頭皺眉道:“言齊,你總看著我做什么,我都被你盯發(fā)毛了?!?/br> 齊琰收回眼神,冷冷地看著這人。 這人立刻脖子一縮,再也不敢說話。 齊琰心情郁郁,覺得高榻之上,范華的講經(jīng)聲分外冗長和聒噪。 范華大約和他天生不對付,這一天講經(jīng),他足足講了一整天,于是齊琰眼睜睜看著虞枝枝和蘭焦二人“耳鬢廝磨”了一整天。 臨走前,范華還單獨將虞枝枝叫走了。 齊琰氣悶不已。 屋內(nèi)的人三三兩兩地走了,齊琰鄰座的人問他:“言齊,你不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