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nóng)家子的科舉奮斗路 第10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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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是昨夜污了考卷, 今科已然無望的學子。 后來也有叫這拉鈴聲鬧得心浮氣躁, 實在坐不住的學子。 再然后不知是哪一位倒霉鬼,咳嗽時將墨汁弄到了試卷上, 當即哭嚎出聲,直接被衙役帶離考場。 穆空青今日要謄抄三篇經(jīng)義,還要作一首五言八韻詩,時間自然算不上寬松。 考場內(nèi)時不時便有異響, 既要屏氣凝神專心謄抄,又要時刻留出一分注意力,防止自己在猝不及防下被突發(fā)情況驚到。 這三篇經(jīng)義謄抄完, 穆空青只覺得比寫的時候都要耗費精力。 最后作完詩, 穆空青又將自己的答卷從頭到尾瀏覽了一遍,便毫不猶豫地拉鈴交卷。 于龍門前等待放排時, 恰好遇上楊思典同樣交卷出考場, 兩人便閑聊了幾句打發(fā)時間。 此刻穆空青面色疲累,見了楊思典后便同他嘆了一句:“從前考場中雖也有意外,但卻從未如同今日這般。” 今日直到穆空青交卷為止,考場中都還時不時會鬧出些動靜。 但凡心性稍差些, 又或者有那么片刻疏忽了,說不準就要被外界影響,叫自己這一趟白來。 楊思典卻笑道:“這也不是獨我清江府鄉(xiāng)試如此,更不是獨這一屆鄉(xiāng)試如此。便是我叔祖那般……” 楊思典話到一半?yún)s忽然停住, 硬是頓了片刻,方才接著道:“便是我家長輩,也曾在猝不及防下污了試卷,以致鄉(xiāng)試落榜?!?/br> 楊思典家的那位長輩,穆空青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聽他提起了。 只是每一次,楊思典都像是有什么顧慮一般,總是要遮掩上幾分。 穆空青看出他不想提,便也從未開口問過。 只是幾次三番下來,好奇心難免越來越重。 穆空青體貼地換了話頭:“昨夜一場大雨,也不知叫多少人的心血白費了?!?/br> “哼,清江府鄉(xiāng)試素來都在雨季,那些人自己活該不止,還害得旁人也不得安寧?!?/br> 穆空青話音剛落,身后便有人接話。 只是這話說得難免刻薄,聲音也叫穆空青覺得有幾分熟悉。 穆空青轉身望去,果然是他隔壁號房的那中年人。 楊思典聞言皺眉,欲要出言反駁,卻被穆空青攔住。 這樣的人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同他爭論只會影響自己的心態(tài)。 那中年人果然也不像是著意與他們搭話的模樣。 即便無人理他,他也能自顧自地說下去。 穆空青將楊思典拉得離他遠了些。 這人說話跟念經(jīng)似的,先前就將穆空青鬧得心煩意亂。 若不是穆空青反應及時,說不準就要被他影響。 好在穆空青與楊思典交卷都不算早,沒過多久,龍門前便湊齊了人。 穆空青走出貢院的那一刻,只覺得天氣都驟然變晴了許多。 楊思典被楊家下人接走,穆空青也被周勤拉上了馬車。 穆空青一上馬車,就被周勤塞了一碗綠豆湯解暑。 先前穆空青還不覺得什么,一碗綠豆湯下去,再同人閑談兩句,便有了一種頭重腳輕的感覺。 穆空青靠在馬車內(nèi)昏昏欲睡,比先前洶涌數(shù)倍的倦意涌上心頭。 待到了周府,穆空青更是有一種褪去千層枷鎖的輕松感,只想好好睡上一覺。 福伯像是料到了一般,熱水已經(jīng)早早備好。 穆空青粗粗洗完,一小碗泛著難聞氣味的湯藥便被送了上來。 這碗也不比茶盞大上多少,穆空青一氣便能將它喝個干凈。 然后便是倒頭就睡。 分明只有兩晚的時間,穆空青卻覺得自己已經(jīng)很久不曾平躺在床上了。 這一覺他睡得很沉,直到第二日中午才被小廝叫醒洗漱。 明日又要進考場。 穆空青坐在桌邊用膳,這一覺讓他養(yǎng)回了些許精神。 “難怪鄉(xiāng)試要分三場。”穆空青用完午膳后舒服地靠在椅背上:“這若是連著考上九日,怕是一多半的學子都得被抬出考場了?!?/br> 這種累除了身體上的,更多的還是精神上的。 那種時刻提防著自己被什么動靜驚到,以至于一刻都不敢放松的狀態(tài),實在是難熬得緊。 周勤將新備好的衣物遞給他,聞言笑道:“那少爺可務必得一次得中了,不然這苦還得再受上一場?!?/br> 穆空青接過衣物,嗅到了一股清淡的藥香味,聞著便叫人覺得舒心。 “這事兒可不是我說的算的?!蹦驴涨嘈Φ?。 明日還得早起,即便穆空青晚上無甚睡意,也還是強迫自己躺到了寅時。 第二日慣常搜身入場。 鄉(xiāng)試第二場,試五經(jīng)題一道,并試詔、判、表、誥各一道。 其中,五經(jīng)題同樣須得三百字以上,詔、判、表、誥則無限制。 第二場的五經(jīng)題較首場相比要深入不少。 首場的五經(jīng)題是固定的,三道題必須全部作答。 而第二場的五經(jīng)題,則是五題選一題。 這選出的一題,便是學子主治的經(jīng)義。 換而言之,便是學子在研習五經(jīng)時,專研最深的那一本。 永嘉書院從來不以主治經(jīng)義劃分學子,也從不提倡學子主治某一本。 應當說,雖然鄉(xiāng)試中有“主治某經(jīng)”的說法,但近些年來,大多數(shù)書院都不欲讓學子有“主治”這個概念。 先頭會讓學子們主治一經(jīng),是因著先前的鄉(xiāng)試便是只考一經(jīng)。 甚至連放榜時,都是在各主治經(jīng)義中擇一魁首,排在前五,稱作“五經(jīng)魁”。 而現(xiàn)在卻已經(jīng)沒有了這個說法。 鄉(xiāng)試首場便要考三道經(jīng)義,還都是必答,若是有學子忽視其他幾經(jīng),則會導致在鄉(xiāng)試首場中直接折戟。 首場的三道經(jīng)義都寫得一塌糊涂,那后頭的文章作得再好,怕是也救不回來了。 學子們不曾有過主治某經(jīng),那么在答題時,就只須選擇一門學得最為出彩的來答便是。 而穆空青學得最好的,便是《春秋》。 在五經(jīng)題中,《禮記》與《詩經(jīng)》應當是最多人選答的,《春秋》與《周易》則相對冷門。 穆空青選擇研習《春秋》,也未嘗沒有選答者少的原由。 《周易》過于深奧,若是學得不精,便是半桶水貽笑大方。 《春秋》恰是寫事,穆空青多少聽過些后世史學家對于《春秋》所記之事的見解,于眼界方面多少要更開闊些。 加上寫的人少,同質化的可能性也低,出彩的幾率自然更大。 至于詔、判、表、誥等題,更多的還是考驗書寫格式,只要不出現(xiàn)諸如量刑出錯、用詞不嚴謹這等基礎問題即可。 要說是這中間能叫學子們發(fā)揮的,便只有表了。 表,乃是臣子們向帝王上書陳情言事的一種文體。 此番清江府鄉(xiāng)試出的題乃是賑災。 以四年前清江府的那場水患為例,要求考生們上表請批賑災銀。 這中間的考點有三。 一是格式用詞。 二是對賑災所需物資的大致了解。 三才是遣詞造句。 穆空青同家中有過通信,自然知曉當初水災的境況。 同時他也看過邸報,對朝廷當年下發(fā)了多少物資銀兩,實際用在百姓身上的又有多少,穆空青心中也有估算。 是以這一篇言事表,穆空青在言辭懇切的同時,也是將當年的情況如實寫了出來。 即便他認為當初朝廷下放的賑災銀兩有不妥之處,在寫這封言事表時,也全做不知。 這可是朝廷已經(jīng)施行的政令,若是不照著寫,那不就是妥妥的對朝廷不滿,又或是有暗諷上官之意? 同樣的,若是有那等對此事并不了解的學子,只能憑著自己的猜測去寫,萬一寫得出入過大,只怕今科也是無望。 第二場的考試比之首場輕松了不少,也沒再有過忽降暴雨這種事,導致第三日放排的時間都比先前早了不少。 穆空青這回不僅好好洗了個澡,甚至還有空用個午膳,在家中好好休息了一日。 而第三場,是鄉(xiāng)試的最后一場,也是最為耗神的一場。 鄉(xiāng)試第三場,旁的什么都不考,只考策論。 三天時間,五篇策論。 穆空青看過題后,在心中給這五題劃了個大概。 三道論政,兩道獻策。 論政題沒什么好說的。 穆空青也不是毛頭小子了,鄉(xiāng)試也沒什么需要他劍走偏鋒搏一搏的必要。 他在永嘉書院連拿了四年十六場季考的前十,若是這樣都對清江府鄉(xiāng)試無甚把握,那他可以說得上是以一己之力,直接砸了永嘉書院的招牌了。 與他同屆的學子日后怕都是不敢出去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