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小食光 第1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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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瓊英與那廚役出了后廚向東一折,便來到蔣府的庫房,那是一棟二層的小樓。管庫的掌事聽他二人說明原委,又驗看了鑰匙,因事出緊急,查了查賬目對二人道:“二樓最西側那間房子里面存放了鮑魚,你們趕緊去取,快去快回?!?/br> 二人依言上了二樓,廚役用鑰匙打開房門,二人先后走進去,沈瓊英走在后面,見那廚役隨手關緊房門,心中涌上一陣異樣的感覺,她偷偷將門推開留了一條縫。 那廚役對沈瓊英道:“不如沈掌柜去左邊的架子上去找,我去右側的架子上去找,你我二人分工,也會快一些?!?/br> 沈瓊英答應一聲走到左側架子旁,且不忙著找鮑魚,她用余光留意到,那廚役正悄悄從右側折過來,袖中寒光一閃,拿起一把鋒利的匕首便向她頸部刺去。 第25章 桂花釀小圓子 …… 沈瓊英忙穩(wěn)住心神向左一躲, 堪堪避過了這一刀,趁那廚役懊惱的功夫,她快速奔向門口,推開門便跑了出去, 沖到樓下高聲對管庫的掌事喊道:“剛才那人要刺殺我, 你趕緊叫人將他抓住?!?/br> 管事大驚之下來不及說話, 卻見那名廚役已經(jīng)跟著下了樓, 剎那間已將那把匕首橫在他胸前, 厲聲喝道:“不許叫人, 否則我要了你的小命?!?/br> 沈瓊英僥幸逃脫, 一路跑到后廚附近方驚魂甫定, 鬢發(fā)也亂掉了,氣喘得厲害,卻正好趕上顧希言、韓沐從外花廳出來, 顧希言見到沈瓊英這幅樣子, 一把拉住她的手問:“怎么回事?” 沈瓊英深吸一口氣,稍稍平復了呼吸,向顧希言大致復述剛才的情形, 又提醒道:“那賊人也許還在庫房附近, 要趕緊抓住他。” 顧希言脫口問道:“你沒有受傷吧?” “我無事。”看到顧希言一直拉著自己的手, 沈瓊英愣了一下把手抽開道:“你們趕緊到現(xiàn)場看看吧。” 顧希言深深看了沈瓊英一眼,隨即與韓沐一起向庫房方向奔去。沈瓊英放心不下,猶豫片刻也跟了過去。 因今日壽宴蔣府人員甚多,沈瓊英的喊聲引來了不少人,那廚役無法躲開眾人逃走,只好一直拿匕首脅迫管庫的掌事,庫房附近聚集了一群人, 早已經(jīng)亂成了一片。 顧希言與韓沐沖進人群,高聲道:“應天府辦案,眾人速速回避?!?/br> 顧希言神色冷峻,眼風掃過之處,眾人皆紛紛避開,給他二人讓出了一條路。 韓沐、顧希言靠近那名廚役,他的眼神有些慌張:“你們兩個不許進來,否則我就一刀捅死他?!?/br> 說完,廚役收緊了匕首,管庫的掌事脖頸之處已經(jīng)淌出血來,早已經(jīng)抖成了篩子。 顧希言沉聲道:“你清醒一點,向來都是殺人償命。若你此刻放下匕首就縛,按律只需受杖刑??v使你不怕死,也總要為自己的父母家人考慮吧。” 那廚役聞言愣了一下,握著匕首的手也有些松懈,顧希言趁機向韓沐使了個顏色。韓沐父親韓渠世襲勤忠伯,原是武將出身,他自小隨父親練過功夫的,趁廚役愣神的功夫,迅速上前一掌將他的匕首打掉。那廚役大驚之下抱住韓沐搶奪,又怎是韓沐的對手,不過三招兩式就將他制服了。 管庫的掌事死里逃生,感激地向顧希言、韓沐二人連連叩首。一旁看熱鬧的眾人也都感嘆顧希言隨機應變,韓沐身手敏捷。正在這時,蔣府的管家李春匆匆走上前來,向顧希言、韓沐二人行禮畢,問道:“老爺聽聞庫房附近有人鬧事,讓小的來問一聲。怎么連顧府丞、韓治中都驚動了” 顧希言簡單解釋道:“這名廚役要刺殺沈掌柜,碰巧被我們趕上,現(xiàn)已經(jīng)被制服?!?/br> 李春愣了一下,轉頭對一旁的沈瓊英道:“竟有此事,沈掌柜受驚了。即是如此,沈掌柜也不必在此繼續(xù)當差了,我和管事的說一聲,您直接去找他要酬銀就行?!?/br> 李春面色一變,又提高了聲音對蔣府一眾下人道:“你們閑著沒事干嗎?在這里看什么熱鬧,還不趕緊散開干活兒去!今天是老太太的大日子,若是出了一點差錯,我拿你們是問?!?/br> 管家是這樣疾言厲色,蔣府的下人霎時間做鳥獸散。李春又向顧希言、韓沐賠笑道:“讓顧府丞、韓治中受累了。京城的貴客已經(jīng)入席了,二位也請回去吧?!?/br> 顧希言眉頭微皺,出了這樣的事,蔣御史居然只派一個管家來問一下就過去了,事后若無其事的舉辦壽宴,未免太目中無人了。 沈瓊英此時也沒人繼續(xù)掌廚的心情,找掌事的領了酬銀,便回醉仙樓了。她心情完全放松下來,才發(fā)覺自己腳扭了,走動起來有些疼。 當晚用完晚餐,沈瓊英受了驚嚇剛要早點休息,卻見春蘭匆匆進來道:“jiejie,顧府丞來了。” 沈瓊英梳洗后剛剛走進后堂,卻聽顧希言問道:“你的腳怎么了?” 他的眼神還是那么敏銳,沈瓊英解釋道:“逃跑下樓梯的時候不小心扭了一下,沒什么大事,不影響走動?!?/br> 顧希言眉頭微皺:“你以后要小心一點。不要和陌生人單獨在一起了?!?/br> 沈瓊英勉強笑道:“是要小心了。我看韓治中身手挺好的,不然我找他學幾招日常防身?” 顧希言并不理會沈瓊英的話,沉聲道:“你若覺得受到威脅,我可以幫忙?!?/br> 沈瓊英沉默了一會兒問道:“那名廚役你們已經(jīng)審訊過了吧,他為什么要害我?” 顧希言解釋道:“那名廚役名喚秦重,原是惠風樓的掌柜,說你用不正當?shù)氖侄挝腿?,把惠風樓逼到絕境。他打探到你今日會去蔣府幫廚,所以就想法設法扮做廚役混了進去,原是想鋌而走險報仇的。” 沈瓊英無奈一笑:“原來是他啊。我以前聞其名卻沒講過面。我們醉仙樓每年冬天都會推出幾款特價菜肴,還會向貧民免費提供熱粥、熱湯面,吸引了不少食客?;蒿L樓就開在醉仙樓附近,想必被搶了不少客人吧。這就是秦重所說的不正當手段了?!?/br> 顧希言皺眉道:“秦重說,他們店里的伙計不少都被吸引到你那里去工作,惠風樓下個月就要關門了。” 沈瓊英冷笑道:“那是秦重經(jīng)營不善,惠風樓一連幾個月連伙計的薪酬都發(fā)不下來,而醉仙樓的伙計一個月工錢二兩銀子,包吃包住年底還有假期,伙計們有選擇的自由,也難怪他們會跳槽來我這里。醉仙樓開業(yè)后向來都是正當競爭,并沒有私下里用過齷齪的手段。開酒樓歸根到底要憑實力說話,秦重技不如人,又不愿認賭服輸,便出此下招,這對我來說太不公平了。他堂堂須眉男子,心胸竟然這么狹窄嗎?” 顧希言沉默片刻道:“這件事確實是他的錯??磥斫?jīng)營酒樓也并非易事。” 沈瓊英嘆了口氣道:“今天發(fā)生的事,用了不了多久便會在金陵傳遍了,屆時想必又是一場風波?!?/br> 顧希言凝視沈瓊英片刻,遲疑著開口問道:“這些天我一直在想,有關張侍郎一案,你是不是受到了什么人的威脅,所以才沒有告訴我全部事實。我知道你也不想隱瞞,你放心,說出來我也會幫助你的?!?/br> 沈瓊英扭頭躲開顧希言的目光,半響嘆了口氣道:“這便是顧府丞今日來訪的目的吧,我們?yōu)槭裁床荒芟駨那澳菢?,只是在一起輕松的聊聊天呢?比如說,你這些年過得好不好?!?/br> 顧希言愣了一下,自失一笑道:“在眾人看來,我少年高第,而今不滿三十歲便做了正四品的應天府丞,這日子應該不算差。不過私下里,也只是冷暖自知罷了?!?/br> 沈瓊英的語氣帶了幾分感慨:“還記得當年你曾經(jīng)說過,少年高第入職館閣,鎮(zhèn)日里尋章摘句并非所愿,倒是寧愿出任地方,為百姓做些實事。這個愿望,如今你實現(xiàn)了嗎?” 顧希言看向沈瓊英的目光變得柔和:“或許,只實現(xiàn)了一半吧。我現(xiàn)在確實任職地方,能為百姓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但如今官場的風氣你是知道的,有些事情,憑我一人的力量一時也難以改變?!?/br> 顧希言隨即道:“其實我也一直想問,這些年你過得好不好。我記得當年你也曾說過,你的志向便是在金陵開一座大酒樓,讓金陵的士人百姓都喜歡吃你做的菜。如今身為醉仙樓掌柜,感想如何?” 沈瓊英笑笑道:“我的愿望也算是實現(xiàn)了一半。能用心烹制菜肴,讓食客吃的滿意,這是我喜歡的??勺鳛樽硐蓸堑恼乒?,cao心的不只有后廚之事,還要學會與金陵一眾權貴應酬,學會與人競爭,這是我不喜歡的?!?/br> 她這不喜應酬的性子果然還沒變。顧希言感慨道:“世間不如意事十有八九,我們走到今天能實現(xiàn)一半的愿望,已經(jīng)算是難得了?!?/br> “你說的沒錯?!鄙颦傆⑿πΦ溃骸斑@世間難得圓滿,能夠有幾分如愿,已是很幸運了?!?/br> 氣氛頓時輕松了許多。這時春蘭走入后堂問道:“后廚剛剛做了桂花釀小圓子,jiejie要不要嘗一嘗?” 沈瓊英看了顧希言一眼道:“也好,給顧府丞也上一碗吧?!?/br> 顧希言忙起身道:“不必,時候也不早了,不打擾你休息,我先告辭了?!?/br> 沈瓊英挽留道:“也不急在這一會兒,吃了點心再走吧?!?/br> 顧希言遲疑了一下,又坐了下來。 桂花釀小圓子是金陵人常吃的甜點,做法很簡單。糯米粉加熱水和成成軟硬適中的面團,再將面團搓成長條揪成小塊,稍稍搓圓一點便成了糯米小圓子。將圓子下入煮開的水中,煮熟至圓子浮到水面上,撈出來倒入甜酒釀,砂糖調(diào)味,再倒一點剛才煮過圓子的湯,最后淋上糖桂花,撒上少許枸杞即可。 春蘭端上的這碗桂花釀小圓子賣相極好,一個一個瑩白的小丸子飄在湯面上,配上嫩黃的糖桂花,鮮紅的枸杞,香氣直鉆到人鼻子里。 沈瓊英且不吃圓子,先舀了口湯品嘗,淡淡的酒香和馥郁的桂花香交織在一起,配上這清甜的味道,讓人的心情也跟著愉悅起來。有一枚小圓子順著湯不知不覺間溜到了口中,她輕輕一抿,軟糯香甜,還帶著絲絲米香,原來這沒有餡的小圓子也很誘人,是一種單純樸素的美味。 那一廂顧希言吃了半碗小圓子放下勺子,隨口道:“這次的桂花釀小圓子,味道似乎比你兒時做的更甜了些。” 沈瓊英愣了一下道:“是這樣嗎,我怎么沒覺出來?” 一旁的春蘭插言笑道:“jiejie覺察不出,但婢子卻早就發(fā)現(xiàn)了,jiejie心情不好的時候,總愛吃甜點,是我囑咐后廚多放些糖的?!?/br> 顧希言暗自笑了笑,沈瓊英從小便喜歡吃風消餅、脂油糕甜食,尤其是心情不好的時候格外嗜甜,照她的理論說,甜食能使人心情愉悅,便是發(fā)生了天大事,吃些甜食也就容易熬過了。 這天晚上下起陣陣寒雨。沈瓊英躺在榻上,斷斷續(xù)續(xù)聽了半夜的鈴檐響聲,好容易朦朧睡去,卻始終半夢半醒,依稀間看到父親沈德清向她招手:“英英,上次你不是要給我做棗酪解酒,為父等了這許久,怎么還沒等來你的孝敬呀?” 沈瓊英忙道:“這段時間忙著別的事,便混忘了,爹爹稍等,女兒這就去做。” 沈瓊英依稀記得,棗酪是一道很費功夫的甜品。她選了大個紅棗一捧,加熱水泡到漲大,煮熟之后去掉內(nèi)核,再用小刀仔細刮去外皮。粳米預先泡上一晚,放入缸缽內(nèi)用棒槌用力掏碎,一邊搗一邊加水,待到米漿濃稠,用紗布濾去渣滓,只留下純漿備用。 接下來,沈瓊英拿出自己煮粥常用的小砂鍋,將米漿、棗泥和少量核桃屑放入砂鍋內(nèi)小火煮,待到火開了幾次,米香四溢時,加一點砂糖進去。便可以盛出來喝了。 這種方法煮出來的棗酪顏色微紫,米香、棗香、核桃香交融在一起,聞上去就十分誘人,沈瓊英忍不住嘗了一口,粘軟香甜,棗香四溢,真舍不得一下了咽到喉嚨里去。她相信沒有人會拒絕棗酪的味道。 沈瓊英提著這碗棗酪去找父親,哪知臥房、書房、內(nèi)外花廳并前廳都找遍了,也不見父親的身影。她心急之下又去找母親和弟弟,誰知若大的沈宅竟空無一人。她心里發(fā)慌,忍不住要哭出聲來,忽聽得窗外窸窸窣窣,分不清是雨聲還是風聲。沈瓊英猛然驚醒,才發(fā)現(xiàn)是一場幻夢。 外面的雨又下得緊了,屋頂樹上一片潮聲。初冬夜長,此時天尤未明,屋內(nèi)十分昏暗,那雨聲只顧淅淅瀝瀝響著,一點一滴合著凄涼的況味涌上心頭。沈瓊英的思緒又飛到十年前那個夏日。 那一年沈瓊英十七歲,顧希言十九歲。就在那年顧希言高中探花的消息傳遍了金陵,沈府上下也都替他歡喜??勺詮纳颦傆l(fā)現(xiàn)父親販賣私鹽那一刻起,一切都不同了。 沈瓊英清楚的記得那年初夏的一日,父母將她叫進臥房,父親沈德清仔細看了看女兒的臉色,遲疑道:“你顧哥哥過幾日便要回來了。” “真是太好了?!边@是這段時間來沈瓊英唯一值得高興的事,她忍不住露出笑容。 謝小鸞卻重重嘆了口氣,看向女兒眼神也多了幾分愧意:“英英,你對你顧哥哥,其實是有意的是吧?” 沈瓊英的臉一下子紅了,期期艾艾不知說什么好。 沈德清當即了然:“說來是為父對不起你。其實自顧少爺入府后,我見你二人年歲合適,脾氣相投,顧少爺人品又好,便有了兩家結親的意思,你們要好我也樂見其成。只是現(xiàn)在為父的處境你也只知道的,顧沈兩家怕是結不了親了?!?/br> 沈瓊英的臉色當即變了:“爹爹,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謝小鸞見女兒這樣著實有些心疼,解釋道:“如今沈顧兩家身份不同,你顧哥哥高中探花春風得意,而我們沈家,你爹爹隨時有可能被判罪,這門親事門不當戶不對,娘也怕你嫁過去受委屈呀?!?/br> “顧哥哥不是嫌貧愛富的人。”沈瓊英此時也顧不上害羞了,隨即反駁道:“他真心喜歡我,是不會介意兩家的身份差距的。” 沈德清看著女兒清澈誠摯的目光,深深嘆了口氣:“英英,為父活了這大半輩子,世事比你見得多,是不會害你的。此刻你們兩情相悅,你嫁到顧家顧少爺自然不會嫌棄你,你楊姨因為和你娘是手帕交,也不會反對。可你想到今后沒有?顧少爺如今是當朝探花,京中多的是權貴之家想與他結親。為父若生意順利,能夠在仕途上給他資助也罷了,可如今已是朝不保夕,非但不能給顧少爺助力,說不定什么時候還會連累他。等過了幾年,你們情義淡了,他會不會后悔,你楊姨又會怎樣看待你,你真的明白嗎?” 謝小鸞見女兒只是怔怔的不說話,也在一旁勸道:“你爹爹說的對,我們只有你和你弟弟這一雙兒女,滿心滿意都是為了你們。遠的不說,你遠房堂舅的事,你是知道的。他也是二十年前高中了榜眼,京中申閣老看上了他,想要招他為婿,可他卻說自己在揚州與人早就定下了婚事,拒絕了申家的提親。后來你堂舅母兄長犯事誤殺了人,依律杖一百,流放三千里,家里很快便倒下來。揚州城眾人皆笑話你堂舅擇親不慎,平白失去了申閣老這個靠山。直到現(xiàn)在,你堂舅依舊屈沉下僚,仕途絲毫不見起色。你堂舅母和你堂舅早就成了一對怨侶,前歲已經(jīng)和離了。這便是前車之鑒啊?!?/br> 沈瓊英默默聽著,只覺得心越來越沉,她理智上已經(jīng)接受了父母的意見,可是情感上無論如何都難以接受,哭著對謝小鸞道:“娘你胡說,顧哥哥不會這樣。你們是故意嚇我的?!?/br> 說完便不管不顧地跑了出去。 又過了幾天,沈瓊英終于等到顧希言回金陵。舊日的同窗得知顧希言高中探花,有平日就與他交好的,亦有看他春風得意趕上前結交的,顧希言剛到沈府拜見了沈德清、謝小鸞兩位長輩,連行李都沒顧得上收拾,便被他們拉去來賓樓喝了半日的酒,回到沈府已經(jīng)是后半夜了。 顧希言心里惦記著沈瓊英,也不顧夜深,一徑到后院來尋她。 沈瓊英房中燈火猶明,依稀可以看見她那苗條的身影伏在案前,似是在寫著什么,顧希言不由露出微笑,她也是因為想早些見到自己,所以遲遲不肯入睡嗎? 顧希言走上前去敲門:“英英,是我回來了?!?/br> 門吱呀一聲被打開,面對朝思暮想的面龐,顧希言情難自禁,一把將沈瓊英摟入懷中,低聲道:“我們有半年沒見面了,你想我不想?” 沈瓊英卻沒有顧希言預料的那般欣喜,她輕輕掙開他,低下頭道:“顧哥哥什么時候回來的,好大的酒氣,我去給你煮一碗醒酒湯?!?/br> 顧希言還以為沈瓊英怨自己回來晚了,忙解釋道:“我是今日申時回府的,本想拜見了伯父伯母便來看你,誰知舊日同窗找上門來,硬要拉著我去喝酒,我實在推脫不開,只好去了?!?/br> 顧希言見沈瓊英低著頭只是不說話,還以為她真的生氣了,忙又哄道:“我以后再也不喝那么多酒了,一定多抽出時間來陪你。好不好?” 沈瓊英這才抬起頭勉強笑道:“誰又說你什么了。只是飲酒多了傷身,你以后注意些也就罷了?!?/br> 顧希言這才放下心來,因喝了酒,身子也有些踉蹌,便在一旁的玫瑰折枝椅子上坐下。 顧希言初嘗情滋味,又半年沒見到沈瓊英,便覺得自己有很多話要說:“京里是比金陵干冷許多,飲食也不大適應,好在有你親手腌制的小菜可以一解鄉(xiāng)愁。我一直盼著早些考完,便能早些見到你。我和娘做官船沿運河返回金陵,只覺得那船行的太慢?!?/br> 許是有了酒,顧希言一改平日的冷靜矜持,言語亦變得熱烈而大膽,沈瓊英笑了笑,忽又覺得心里澀澀的,強忍著才沒掉下淚來。 那一廂丫鬟已是端了一碗湯水過來,笑對沈瓊英道:“婢子已經(jīng)準備好了橘皮醒酒湯,jiejie讓顧少爺用一些吧?!闭f完便知趣地退了下去。 橘皮醒酒湯使用橘皮、rou豆蔻、蓮子和桂花熬制而成。不僅可以醒酒,還有開胃健脾之效,平日亦可以代茶飲。 顧希言端起碗來喝了一口,甜蜜又芬芳,心神不由為之一爽。因顧希言酒后喝得急,嘴角還留著少許湯滓,沈瓊英默默拿出帕子,輕輕為他擦去,她的動作極輕柔,像是對待自己最寶貴的東西一般。 顧希言愣了一下,忽又將她擁入懷中,他的聲音低沉而誘惑:“別動,就這樣讓我抱一會兒?!?/br> 這一次沈瓊英不再掙扎,眼淚卻慢慢淌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