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小食光 第2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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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剛才只是品茶,并沒有說什么呀?!?/br> 葉蕪仔細(xì)看沈瓊英的臉色,發(fā)現(xiàn)她不似作偽,忍不住跌足長嘆。 沈瓊英離開后,葉蕪便和韓沐抱怨:“顧府丞人也不傻啊,可為什么這樣難得的獨處機會都不好好把握,居然只是對坐品茶,你說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韓沐笑笑道:“大概是臉皮薄吧。你看我多好,有話就直說,也能拉的下面子表白,這一點可比伯約強多了。” 葉蕪笑啐了一口:“說正經(jīng)的,你得找個時間勸勸顧府丞,那句話怎么說來著,花堪折時直需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嘛。” “我懂得。”韓沐隨口應(yīng)下來:“這事兒包我身上?!?/br> 第47章 酒蒸刀魚 焦炸魚骨 刀魚薺…… 幾天后恰巧是顧希言、韓沐休沐的日子。韓沐一直惦記著醉仙樓的新菜, 加之也想找個機會好好勸勸顧希言,便邀請他一起去醉仙樓用午餐。 誰知顧希言很痛快地拒絕了:“目前張侍郎一案的真兇尚無線索,我還是去衙門繼續(xù)查查卷宗吧,也許會發(fā)現(xiàn)什么端倪?!?/br> 韓沐大不以為然:“都快要吃午飯了, 伯約去衙門不也要吃飯嗎, 我們中午又不喝酒, 只簡單點兩個菜, 填飽肚子就行, 你放心, 不會耽誤公事的?!?/br> 韓沐在吃飯這件事上很是執(zhí)著, 顧希言實在卻不過他的盛情, 只好跟著他來到醉仙樓。 因為醉仙樓最近推出了一系列新菜,所以生意異?;鸨跷跞寥恋娜肆鳡幭嘤咳? 看來又恢復(fù)了昔日的盛況。顧希言不覺露出欣慰的笑容。 醉仙樓的跑堂認(rèn)識顧希言、韓沐二人, 忙上前笑迎道:“二位有陣子不見了,快里面請?!?/br> 跑堂將顧、韓二人領(lǐng)入西樓一間安靜的閣子,笑問道:“二位想要吃點什么?” 韓沐隨口問:“你們掌柜的呢?” 跑堂笑道:“掌柜的忙著在后廚做菜, 何大廚也忙得腳不沾地, 最近酒樓生意太好了, 他們實在是只分身乏術(shù),所以不能出來迎接客人,還望二位見諒。” 韓沐有些替顧希言遺憾,面上卻絲毫不露:“無妨,店里有新鮮刀魚沒有?” 跑堂一疊聲道:“有有有,要不還是韓治中識貨呢,現(xiàn)在正是吃刀魚的季節(jié)。給您來一道酒蒸刀魚?” “好, 另外再來一道焦炸魚骨,兩碗刀魚薺菜餛飩。一定要沈掌柜親自做啊?!?/br> “好嘞。二位放心?!迸芴么饝?yīng)著去傳菜了。 沈瓊英正在后廚忙著處理一批新鮮的刀魚,眼下正是刀魚賞味之季。清明前的刀魚渾身骨刺細(xì)軟,魚鱗薄如蟬翼,最適合用來清蒸。待到清明后,因為長途洄游和產(chǎn)卵耗盡體力,rou質(zhì)就會變粗,魚骨也會變硬,味道自然也大打折扣。而且刀魚最是嬌貴,離水即死,要趕緊整治。 沈瓊英聽說顧希言、韓沐指名要吃自己做的酒蒸刀魚,倒也不敢怠慢。她取了四條細(xì)長的江刀,從魚的頭部捏住魚鰓,連魚肚一起迅速拉出,漂凈瀝干后,取兩條刀魚撒適量鹽腌制,再抹上一層豬油,撒入少許蔥花、姜末,間隔放上火腿片和筍片,最后再澆上一大勺金華酒,便可以上鍋蒸了。 因為清明前的刀魚非常嫩,所以只需上籠屜蒸小半炷香的時間即可,遲一分魚rou就老了。 剩下的兩條江刀,沈瓊英想用來做刀魚薺菜餛飩和焦炸魚骨。刀魚的刺很細(xì),去骨是極考驗刀工的,但這對于沈瓊英來說不算難事。她以庖丁解牛之勢片下凈rou后,將其剁碎再攪成細(xì)膩的魚泥,混入蔥末、姜汁和切碎的薺菜、豬rou泥,加少許鹽做成餛飩餡,那一廂柳聰、春蘭已經(jīng)將餛飩皮搟好,很快將包成了一個個模樣俏式的大餛飩。 將餛飩下入沸騰的雞骨湯中,中間點幾次冷水,待餛飩皮透明浮到水面后,便可以撈出盛碗了。 剔下來的魚頭連著脊椎大骨也不能浪費,沈瓊英起鍋倒入素油,當(dāng)油溫有六七成熱時,將魚骨下油鍋炸制,定型之后撈出,待油溫升高時,再下鍋炸一遍,剛剛炸好的魚骨色澤金黃、香氣誘人,最適合蘸花椒鹽吃。 這幾樣菜甫一上桌,韓沐眼前當(dāng)即一亮,蒸好的刀魚細(xì)長、銀白,魚鱗清蒸后變成一層薄薄的魚油,使得魚身散發(fā)出晶瑩的光澤,配上嫩綠的蔥花、嫩黃的筍片、深紅的火腿,看上去絕非凡品。 韓沐隨即對顧希言道:“趕緊先吃酒蒸刀魚,涼了魚刺就不好剔除了,味道也會大打折扣?!?/br> 不用韓沐囑咐,顧希言已經(jīng)夾起一條江刀入口細(xì)吮,先吸魚頭,鮮美至極,回味綿長,再抿魚rou,細(xì)膩爽滑,腴而不膩,幾乎不用咀嚼便在口中化掉了,那滋味別提有多美妙了。不大一會兒功夫,顧希言已經(jīng)將魚rou吃凈,只留下了脊椎大骨。 這時韓沐也把自己那條刀魚吃完了,與其說是吃魚,不如說是吸來得貼切,金華酒的醇厚與江刀的鮮嫩完美融合,形成了極為清鮮的滋味,讓他欲罷不能,不由感慨道:“芼以薑桂椒,未熟香浮鼻。這清明前江刀的滋味果然名不虛傳,真是鮮吶。” 韓沐發(fā)現(xiàn)刀魚上的筍片也非常好吃,它默默吸收了魚rou的鮮、豬油的潤和火腿的腴,咀嚼起來爽脆鮮美,回味無窮。 顧希言吃飯速度極快,韓沐還在吃筍片和火腿,他已經(jīng)在品嘗那道炸魚骨了,酥脆、鮮香,配上麻爽的花椒鹽,下酒最適合。 僅僅吃魚rou當(dāng)然填不飽肚子,顧希言隨即把目光投向那道刀魚薺菜餛飩。那餛飩個頭不小,透過透明的外皮,依稀可以看見里面嫩綠的薺菜和潔白的魚rou,湯上點綴著碧綠的蔥花、嫩黃的蛋皮,聞上去香氣襲人。 舀一個餛飩送入口中,濃郁的湯汁隨即在舌尖爆開,刀魚rou細(xì)膩、鮮嫩,薺菜清香、淡雅,二者搭配在一起異常鮮爽,而豬rou香腴、豐美,讓餡料口感更豐盈,讓人忍不住一個接一個品嘗下去。 餛飩湯清鮮橙潤,絕無渣滓,同樣很好喝,二人吃完了餛飩,又把湯喝光,不由滿足地嘆了口氣。 用完了刀魚做主角的午餐,韓沐想起葉蕪的囑咐,輕咳一聲道:“伯約,你可別嫌我多管閑事。我看你和沈掌柜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如今你對她,究竟是怎么想的?你別誤會啊,我就是覺得你們現(xiàn)在這樣不尷不尬,也挺可惜的?!?/br> 兩個大男人在一起討論這樣私密的事,韓沐有些不好意思,是硬著頭皮才說出這番話。 顧希言沉默片刻道:“其實我也不知該怎么辦才好。” 顧希言遇事一向沉穩(wěn)果決,甚少有這樣踟躕猶豫的時候,韓沐不由大為詫異。 顧希言的思緒又回到十一年前。那一年他春闈高中探花,從京中返回金陵后,匆匆見了沈瓊英一面,第二天便去揚州拜訪坐師去了。 即使金陵距揚州距離很近,走水路一去一來也需要好幾天的時間,加之坐師得知自己的得意門生中了探花十分欣喜,呼朋喚友拉著顧希言痛飲了兩天,等到他再次回到金陵已經(jīng)是七八天后了。 彼時顧希言正春風(fēng)得意,原想著就勢向沈家提親,金榜提名后緊接著洞房花燭之喜,人生也算是十分圓滿,誰知他再次來到沈家,早已人去樓空。 顧希言震驚之余忙向鄰舍打聽,就住在沈家旁邊的柳翰林詫異道:“顧探花竟然不知道嗎?沈家販鹽這兩年年年虧空,欠下一筆巨款無法償還,已經(jīng)將宅院抵出去了。如今舉家前往揚州投親靠友去了?!?/br> 顧希言聞言大驚,沈家竟然已經(jīng)淪落到如此田地,自己之前只顧著讀書應(yīng)考,竟看不出一點端倪。他回想前幾日酒后見到沈瓊英的情形,果然覺出了不少異樣,不由深深懊悔自己的遲鈍。 一晃十一年過去了,當(dāng)年的彷徨與追悔仍是那樣刻苦銘心,顧希言與韓沐告別之后,且不忙著回應(yīng)天府衙,信步穿過來賓街市,來到長干里一帶。 長干里自春秋時期便已是人煙稠密之地,國朝更是繁盛。這里地勢較高,雨花臺陳于前,秦淮河衛(wèi)其后,大江護(hù)其西,風(fēng)景絕佳。 顧 希言算是半個金陵人,對長干里再熟悉不過,春天的長干里極美,垂楊蘸水,煙草鋪堤,又是一年好光景。 顧希言卻想起少時和沈瓊英一起逛長干里大市的情形。 那一年沈瓊英才十歲,因為不常出門,眼睛里全是好奇,她拉著顧希言的衣袖好奇地問:“顧哥哥,此處為什么叫長干里呀?長干這兩個字好奇怪。” 顧希言比沈瓊英年長兩歲,近來讀書頗有心得,隨即解釋道:“春秋時越國范蟸在此筑城,屯兵扎營,后人稱作越城,別稱長干城,這便是長干里的由來了?!?/br> “原來是這樣呀。”沈瓊英看向顧希言滿臉佩服:“顧哥哥懂得真多。” 顧希言便有些得意,接著道:“長干里自古便是金陵最繁華的地方。歷代文人墨客皆不乏吟詠。逆浪故相邀,菱舟不怕?lián)u。妾家揚子住,便弄廣陵潮。這一首南朝樂府詩,說的就是長干里的景色。” “這說的是船家女的生活嗎?真有趣。” “正是?!鳖櫹Q孕Φ溃骸傲硗膺€有一首更有名的詩,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干里,兩小無嫌猜。說的也是長干里?!?/br> “啊,我想起來了。”沈瓊英有些興奮:“這是李太白的詩,我聽夫子念過,顧哥哥,這便是青梅竹馬的由來嗎?” 顧希言頗為自得,拍拍沈瓊英的腦袋道:“還算孺子可教?;仡^我再細(xì)細(xì)教你?!?/br> 彼時他們還太年輕,不懂得青梅竹馬的真正含義,如今閱盡千帆,世事卻不能盡如人意,真是造化弄人啊。 顧希言正陷入昔日的回憶中,卻見一男一女兩名孩童拉著手走上前,那男孩怯怯地問:“這位哥哥,你可知道大市怎么走?” 那男孩只有十來歲的年紀(jì),瘦弱青澀一如當(dāng)年的自己,顧希言內(nèi)心一動道:“就在前面不遠(yuǎn)處,我領(lǐng)你們?nèi)ズ昧??!?/br> 剛剛走了不多幾步路,卻見應(yīng)天府推官江文仲匆匆走上前道:“顧府丞,我剛?cè)ジ蠜]找到人,原來你在這里??旄易撸罡屑笔抡夷?。” 第48章 紅燒石首魚 石首魚羹 茭白…… 一如顧希言所料, 應(yīng)天府夙公堂內(nèi)的氣氛十分凝重。 府尹李公弼滿面怒容:“我剛剛得到的消息,因殺害張侍郎的真兇至今尚未查明,金陵督察院右副都御史林光遠(yuǎn)已上書朝廷彈劾應(yīng)天府一眾官員玩忽職守。我早就給你們說過,張侍郎一案宜速了結(jié), 可你們倒好, 案子都托了三個多月了尚無進(jìn)展, 若朝廷怪罪下來, 這責(zé)任誰來承擔(dān)?” 都御史主掌糾察內(nèi)外百官, 兼掌南北兩京科試, 雖然職位并不高, 卻代天子巡狩, 有風(fēng)聞奏事之權(quán),但有彈劾可直達(dá)天聽,所以上至藩王大臣, 下至州縣官吏, 皆不敢觸其鋒芒。這回林光遠(yuǎn)出面彈劾應(yīng)天府一眾官員,在金陵官場足以引起一場地震了。 江文仲和韓沐眉頭緊皺,不發(fā)一言。卻見顧希言沉聲道:“府尹稍安勿躁, 下官上次說過, 張侍郎一案愿全權(quán)負(fù)責(zé), 若有司問罪下來,皆是下官的責(zé)任,一切無府尹無關(guān)。” “你放肆。”李公弼怒斥道:“張侍郎一案不光牽連到你各人,還影響到應(yīng)天府一眾人的仕途。你不過區(qū)區(qū)一府丞,我才是應(yīng)天府尹,長官對屬下有約束之權(quán)。此一案至今真兇未明,你難辭其咎, 我斷斷容不得你再胡鬧了。今后此案你不必插手,便讓江推官全權(quán)負(fù)責(zé)吧?!?/br> “府尹。”顧希言上前一步,直視李公弼道:“張侍郎一案至今真兇未明,確是下官失職,下官心甘情愿領(lǐng)罰。” 顧希言難得肯服軟,李公弼狐疑地看向他,一時搞不清他葫蘆里賣得什么藥,卻見顧希言繼續(xù)道:“可下官應(yīng)天府丞之職亦是朝廷欽命,只要一日不免職,下官便需盡一日之責(zé)。張侍郎一案既然是下官經(jīng)手,我定會全力查明真相、告慰死者,這一點請府尹放心?!?/br> “你…….”原來他在這里等著呢,李公弼被噎的說不話來,半響方道:“好啊,你竟然不服從長官的調(diào)配,我看你烏紗帽是不想要了,你等著被黜落吧?!?/br> 李公弼沒想到宦海浮沉多年,竟碰到了顧希言這樣難啃的硬骨頭,偏偏還有首輔李延慶做靠山,自己昔日彈劾顧希言的奏章如石沉大海了無音訊。這一次他實在忍無可忍,思前想后決定兩害相權(quán)取其輕,當(dāng)即去找林御史聯(lián)名彈劾顧希言瀆職。 李公弼巴巴地等了半月之后,朝廷有處分下來,顧希言、韓沐二人因辦案不利,罰俸半年,戴罪立功仍負(fù)責(zé)審理張侍郎一案,限兩月內(nèi)查到真兇,否則諸罪并罰。應(yīng)天府大小官員罰俸三個月,以示警戒。 對于這樣重重拿起輕輕放下的處置,李公弼雖不滿意卻也也無可奈何。更讓人懸心的是,朝廷居然讓顧希言、韓沐日后全權(quán)負(fù)責(zé)張侍郎一案,這等于直接剝奪了他的處置權(quán),以后便是再想插手也不能了。 三月正是石首魚大量上市的季節(jié),石首魚是海魚,離水即死,很容易腥臭發(fā)爛,但因為長途運輸價格高昂,即使rou敗氣臭有人也舍不得丟棄。北京向有“忍臭吃石首”的民諺,倒是與南方人“拼死吃河豚”的諺語相映成趣。 金陵人在這方面比北京人有口福多了,東海捕獲的石首魚一進(jìn)艙,漁民馬上撒上一層碎冰壓住,冰鎮(zhèn)后的石首魚可以沿長江北上,到了金陵仍不會變質(zhì)。 醉仙樓今春便采買了一大批新鮮的石首魚,供食客品嘗后,剩下的沈瓊英打算邀請葉蕪、春蘭、柳聰共享。 石首魚是味道濃厚的海魚,不可以清治,最適合紅燒。沈瓊英將兩條石首魚開腸破肚整治干凈后,下油鍋煎至兩面金黃,加水豆豉一茶杯、醬油一小杯,香醋一小杯,甜酒一碗同煮,再放入適量的蔥段和蒜瓣,待湯汁收濃便可以出鍋了。 剩下一條稍小的石首魚,沈瓊英打算用來做魚羹,將石首魚剔去魚刺切成小片,春筍洗凈切丁,雞蛋打散備用。起鍋燒熱后倒入素油,加入蔥段和姜末爆香,放入黃魚片、紹興酒和少許雞湯燒沸,撇去浮沫后,加入少許淀粉水勾芡,最后淋上蛋液,撒上蔥花和幾滴香油即可。 三月也是茭白上市的季節(jié),嫩莖肥大,新鮮柔嫩,rou色潔白,最適合與rou片同炒。 沈瓊英將茭白去殼洗凈后,切成滾刀塊,五花rou亦切成滾刀塊,冷水下鍋煮開后盛出。起鍋加熱倒入素油,放入五花rou慢慢煸炒,待到rou色有一點焦黃,有油脂析出來,便可以加入蔥姜、黃酒、醬油和適量清水煮燉,rou香當(dāng)即彌漫了整個后廚。 一旁幫廚的春蘭有些急迫地問:“jiejie,我看rou快要熟了,我們現(xiàn)在可以放茭白了嗎?” 沈瓊英搖搖頭笑道:“急什么,還得等一會兒?!?/br> 等到湯汁開始便得濃稠,五花rou亦呈琥珀色,沈瓊英才慢慢將茭白塊放入,慢慢的,茭白亦被染成紅褐色,湯汁也快熬干了,沈瓊英這才笑道:“好了,可以出鍋了。” 這時葉蕪正好也到了,前腳邁入醉仙樓的后堂,看到今晚的菜色不由笑道:“沈meimei說今兒有好東西,原來是石首魚啊。我可有好幾個月沒吃到了。” 沈瓊英亦笑道:“所謂荻芽抽筍河豚上,楝子開花石首來,春天不吃石首魚,總覺得缺了點什么。我們便好好嘗嘗鮮,也不辜負(fù)了這大好春光?!?/br> 又招呼一旁的春蘭和柳聰:“你們也坐下一起吃晚飯啊?!?/br> 柳聰現(xiàn)在與沈瓊英慢慢相熟,也就不再扭捏,張羅著擺好碗筷后,便在下首坐下來,給每個人盛了一大碗碧瑩瑩的粳米飯,配石首魚吃正好。 醉仙樓采買的這批石首魚特別新鮮,魚rou緊致、細(xì)膩,入口鮮美異常,而魚皮豐腴、油潤,滋味異常濃郁。石首魚果然適合紅燒,醬油、豆豉、香醋等醬料非但沒有破壞魚rou本身的鮮,反而用濃厚的湯汁給了魚rou更豐富多層次的味道,而魚rou的鮮美也化解了紅燒的油膩,可謂是渾然天成的搭配。 石首魚本來就刺少rou多,吃起來比較容易,不大一會兒功夫,四人便將兩條魚吃的干干凈凈,剩下的湯汁,柳聰亦一點也不想浪費,全都澆在米飯上,晶瑩的稻米染上了褐色的湯汁,變得油潤適口、鮮腴異常,每吃一口飯都是無上的享受。 葉蕪就著魚rou吃了半碗飯后,又把目光投向那碗魚羹。與其貌不揚的紅燒石首魚相比,這碗魚羹的賣相就好多了,魚rou潔白,春筍嫩黃,配上碧綠的蔥花、晶瑩的湯汁,看上去就像一幅美麗的春日畫卷。 舀一勺羹送入口中,綿潤、清鮮,腸胃別提有多了熨帖了,再細(xì)細(xì)品來,春筍脆嫩清新,魚rou嫩滑鮮爽,間以蔥香與麻油香,葉蕪覺得自己的味蕾被再次喚醒了。如果說紅燒石首魚是以濃郁香醇取勝,那么這道魚羹便是以清新淡雅取勝,吃完了味道略顯厚重的紅燒石首魚,再來一碗清淡的魚羹,這搭配簡直絕了。 春蘭雖然亦喜歡吃魚,卻是不折不扣的rou食動物,她格外中意那道茭白燒rou。 經(jīng)過長時間燜煮,五花rou便得軟爛嫩滑,入口是質(zhì)樸的rou香,還帶著些許茭白的清香,非常解饞??墒巧颦傆⒑芸毂惆l(fā)現(xiàn),這道菜里最好吃的不是五花rou,而是燜煮過的茭白,一咬會有汁水流出來,清甜,脆嫩,又默默吸收了五花rou的油脂,變得異常潤滑,讓人簡直停不下筷子。 今天的菜雖然做得不多,可是大家都吃得很干凈很盡興。待到春蘭和柳聰去后廚收拾碗筷了,葉蕪見后堂只剩下自己與沈瓊英兩個人,便低聲道:“沈meimei,顧府丞和韓治中被罰俸一年,這事你聽說了沒有?” 沈瓊英一愣,忙問道:“我最近忙著醉仙樓的生意,實是沒聽說,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葉蕪嘆了口氣道:“我也是聽韓治中告訴我的。說是張侍郎一案遲遲查不到真兇,金陵督察院右副都御史林光遠(yuǎn)和應(yīng)天府尹李公弼聯(lián)名彈劾顧府丞和他瀆職。朝廷前日降下處罰。還責(zé)令他二人兩個月內(nèi)必須查明兇手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