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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替身回來了 第60節(jié)

    凌長老臉上有些訕訕的,不過還是堅持道:“阿汋,你別怪師伯,此事關(guān)系重大,多謹慎都不為過,說不定對方神不知鬼不覺種下了傀儡絲,連你自己都未察覺?!?/br>
    頓了頓:“若是易地而處,我是一定要再三確認,不留絲毫隱患的。”

    謝汋恬然一笑:“凌師伯想如何不留隱患?把我殺了?”

    凌長老立刻漲紅了臉:“休要胡說!”

    許長老道:“阿汋,你這么說就太寒長輩的心了,我們看著你長大,真把你當自家子侄看待?!?/br>
    章長老也勸道:“凌師兄也別同晚輩計較,阿汋受了傷,正難受,一時失言無可厚非?!?/br>
    凌長老冷哼了一聲:“我自不會同他計較。但他體內(nèi)有沒有傀儡絲,卻是一定要查清的?!?/br>
    章長老不忍道:“阿汋傷得這樣重,要將奇經(jīng)八脈徹底探查,恐怕于他傷勢不利……不如緩上幾日待他把傷養(yǎng)好……”

    凌長老道:“章師弟就是心軟,但若緩的這幾日有什么變化,誰來擔這個責任?”

    他一橫眉:“我做這個壞人,難道是為了我自己?”

    章長老性情溫和,很少堅持己見,一向是順從別人的那個,當下不說話了。

    謝汋看向大師兄,夏侯儼臉色凝重,但什么話也沒說。

    他并不驚訝,因為他從不相信那些虛無縹緲的情分。

    他只是輕嗤了一聲:“你們誰來?還是一個一個來?”

    夏侯儼看向凌長老:“凌師伯修為高且見多識廣,請凌師伯檢查吧?!?/br>
    凌長老道:“此事干系太大,老夫一人擔不起這責任,萬一看走眼又是一場宗門大禍,還是去清涵崖請阿爻吧。”

    夏侯儼點點頭,叫來自己的道僮,將掌門令牌遞給他:“去玄冰洞請神君來一趟葉蟄宮?!?/br>
    話音未落,殿外傳來一陣急促但輕盈的腳步聲。

    郗子蘭與仙侍說話的聲音隔著珠簾傳來:“三師兄沒事吧?”

    她一邊說一邊走進殿中,帶來陣陣如來似麝的香風。

    許青文站起身:“子蘭怎么來了?”

    郗子蘭已到了屏風前:“我方才已睡下了,忽然聽說三師兄出事,便急忙趕來了。”

    謝汋的消息是差不多時間傳到各峰的,郗子蘭的玄委宮離葉蟄宮近,甚至還比別處先收到消息,但她起床梳妝總要花上一些時間,便比其他人來得都晚。

    她邊說便繞過屏風。

    許青文忙將床前帷幔放下,可郗子蘭還是瞥見了謝汋的慘狀,忍不住“呀”一聲驚呼:“三師兄,你怎么傷得這樣重?”

    許青文扶她在旁邊坐下:“別擔心,你三師兄只是受了些皮外傷,將養(yǎng)一陣子便能復(fù)原了?!?/br>
    她邊說邊向眾人使了個眼色,對郗子蘭道:“你有心疾,先要顧惜好自己,切不可多思多慮,不然阿汋也不能安心養(yǎng)傷,阿汋是不是?”

    帳中,謝汋扯了扯嘴角:“許師叔說得極是?!?/br>
    幾人將郗子蘭一番勸,郗子蘭在床邊坐了一會兒,隔著床帷對謝汋道:“三師兄好好養(yǎng)傷……”

    話未說完,便聽門外有仙侍道:“啟稟掌門,玄淵神君到了?!?/br>
    郗子蘭剛起身,聞言又坐了回去。

    謝汋看見她映在帷幔上的身影起了又坐回去,越發(fā)覺得好笑。

    謝爻快步走到謝汋的床前,郗子蘭站起身,眼中閃過欣喜:“阿爻哥哥,你總算來了?!?/br>
    謝爻的目光從她身上一掠而過,點點頭道:“時候不早了,你先回玄委宮歇息?!?/br>
    郗子蘭不想他一來便要她走,雙眸中頓時淚光盈盈,他竟是連和她共處一室都不愿意了。

    許青文明白她心思,悄悄撫了撫她胳膊:“你身子不好,早些回去歇息吧?!?/br>
    郗子蘭深深望了謝爻一眼,轉(zhuǎn)頭對著許青文一笑:“我在這里也幫不上什么忙。

    正待轉(zhuǎn)身,忽然想起謝汋來,頓住腳步向帳中道:“三師兄,我明日再來看你?!?/br>
    謝汋道:“小師妹照顧好自己?!?/br>
    待郗子蘭走出屏風,謝汋方才撩開床帷幔。

    一股濃重的血腥氣撲面而來,見到謝汋的慘狀,連謝爻都微微蹙了蹙眉:“怎么弄成這樣?”

    夏侯儼將謝汋在凌虛派的遭遇簡要說了一遍。

    當說到那偃師宗傳人用的是重玄正統(tǒng)六十四卦劍法時,他眉心的褶皺更深了些。

    不等夏侯儼說完,謝爻已猜到他們叫他前來的意思,不過他只是看著堂弟沒了耳朵、糊滿血污的半邊臉,對夏侯儼的話不置一詞。

    靜默有時,凌長老終于沉不住氣:“老夫的意思是,那偃師宗傳人神出鬼沒,手段詭譎,為以防萬一……還請神君定奪?!?/br>
    謝爻平日按輩分尊稱他一聲“師伯”,但昆侖君地位超然,遇上重要事務(wù),長老和掌門也要聽令于他。

    謝爻點點頭,淡漠地看了眼堂弟:“伸手?!?/br>
    謝汋伸出傷痕累累的左臂。

    謝爻將兩指搭在他腕上,閉上雙眼。

    謝汋感到一股強大的靈力注入他經(jīng)脈中,像是有人用一把被火燒得通紅的利刃一寸寸割過他的經(jīng)脈,翻開他的每一絲血rou。

    不一會兒,他便疼得額頭上冷汗直冒。

    待謝爻將他經(jīng)脈刮過兩遍,他渾身已被冷汗浸透,汗水和著血水流下來,令他越發(fā)狼狽。

    謝爻皺了皺眉,眼中似有憐憫一閃而過,給他施了個凈塵咒,然后向身旁的道僮道:“去清涵崖取我的傷藥?!?/br>
    眾人這才回過神來,他們一直在擔心偃師宗的人對謝汋動了手腳,竟無一人想到先替他療傷,臉上有些尷尬。

    謝爻并未流露出絲毫譴責之意,只是向凌長老淡淡道:“堂弟的每寸經(jīng)脈我都已檢查過,并未發(fā)現(xiàn)傀儡絲,凌長老若是不放心,可以再查一遍?!?/br>
    眾人臉色微微一變,自謝氏兄弟入重玄后,向來都是師兄弟相稱,謝爻這會兒故意說出“堂弟”兩字,便是在提醒他們謝汋是他血脈親人。

    凌長訕訕道:“神君已經(jīng)查過,自然沒有疑問了?!?/br>
    謝爻不發(fā)一言,只是靜靜看著喘著粗氣、奄奄一息的堂弟。

    不多時,藥僮將傷藥取來,謝爻親手替堂弟上了藥,包扎好,問他道:“能自己運氣療傷么?”

    謝汋方才已試過行氣,點點頭:“可以。”

    謝爻道:“明日這個時辰我來替你換藥。”說罷站起身,默不作聲地向殿外走去。

    夏侯儼和幾個長老留下來坐了會兒,說了些噓寒問暖的話,也陸續(xù)離開。

    謝汋本來已受了重傷,謝爻靈力強悍,方才檢查經(jīng)脈時一絲不茍,可謂雪上加霜,他再試著運氣,便覺像是有無數(shù)細針在經(jīng)脈中游走。

    好不容易運轉(zhuǎn)完一個小周天,他正要汲取山間的清氣補充氣海,可誰知氣海中沒有熟悉的充盈感。

    他便即停止,誰知方才停滯不動的氣海竟開始慢慢下沉,靈氣從他受傷的經(jīng)脈中汩汩向外流。

    除了靈氣,一同流逝的還有他的修為。

    那速度十分緩慢,幾乎難以察覺,但同時又明白無誤。

    而在謝爻探查他經(jīng)脈之前,他試著行過氣,當時氣海靈脈并無絲毫問題,可就在謝爻探查過他的經(jīng)脈之后,他的靈力修為卻開始流逝……

    在重玄所有人中,他唯一不會懷疑的便是謝爻,不是因為他們都姓謝,而是因為他實在太了解他這堂兄了。

    何況他地位超然,更沒有必要來害他。

    他驀地想起那黑衣女子將他送回來前說的話。

    “你知道像你這樣的人,最怕什么?”

    殿中的蓮花更漏發(fā)出“嘀嗒嘀嗒”的輕響,這聲音一直存在,但他卻是第一次留意,因為點滴光陰對他這樣的修士來說毫無意義,只有生命如朝露般短暫的凡人才會感覺到光陰流逝。

    而現(xiàn)在他聽到了,隨著更漏聲聲,他的靈力和修為也在一點點流逝,他正在一點點變成凡人,庸碌、渺小、卑賤,朝生夕死,他們的恩怨愛恨都因渺小而可悲可笑。

    或許比冷嫣和蘇劍翹那樣的凡人還不如,至少他們還能修煉,躋身修士之列。

    一種陌生的感覺慢慢從他心底滋生出來,是恐懼。

    他不能這樣,他不能就這樣束手待斃。

    他可以死,但不可以無用。

    有些事謝爻看不分明,他卻從小就看得一清二楚。

    若是他對宗門毫無用處,早在他修為失盡之前,他們便會對他棄如敝屣。

    他們會像對待一條再不能看家護院的老狗一樣,他們會看在謝爻的份上,偶爾扔一根骨頭給他,此外再沒有人會多看他一眼。

    還有謝爻,他高高在上的好堂兄,會用那悲憫的眼神看著他。

    他絕受不了這種眼神。

    一定會有辦法的,謝汋逼自己鎮(zhèn)定下來,不管那偃師傳人究竟和宗門中的人有沒有瓜葛,他都不能讓自己靈力修為流失的秘密走漏出去。

    最好的辦法便是像謝爻一樣閉關(guān)不出,只有這樣才能不露破綻。

    但是有些事必須有人替他做,必須有人在外間為他奔走。

    這個人必然會知道他的秘密。

    他需要一個心腹為他辦事。

    但他并沒有心腹,他有幾個親傳弟子,但他這樣的人如何會全心信賴任何人?

    就在這時,有仙侍入內(nèi)通稟:“仙君,石仙子還在殿外等著,要不要奴將她勸回去?”

    謝汋雙眼一亮,石紅藥,崔羽鱗的弟子,也是他的再傳弟子中最平庸、最不起眼的一個,他之所以留意到她,只是因為她那怯生生的樣子有點像當初的冷嫣,讓他忍不住想逗一逗。

    但他逗完又覺索然無味,便拋到了腦后,然而這傻姑娘卻生出了妄想,雖然她竭力掩飾,但謝汋一看她的眼神便知她對自己情根深種。

    一個癡情的傻姑娘,比什么心腹都可靠,只要心上人有所回應(yīng),他們無論什么事都會去做,什么刀山火海都會去闖,就像當初冷嫣冒著性命的危險去禁地為謝爻摘血菩提。

    只要她存著希望,便會堅決替他保守秘密。等到她沒用時解決了便是。

    謝汋彎了彎嘴角,向仙侍道:“請她進來?!?/br>
    第52章

    石紅藥一靠近謝汋榻前, 尚未看清他模樣,眼淚便直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