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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老板于他們而言,不過是個不怎么賞心悅目的雜草罷了。 她放下奏折,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比起要天下,她更想當(dāng)個好人。 她其實知道現(xiàn)在應(yīng)該怎么做。祚陽的官有問題,但現(xiàn)在絕不能動手,要默默行動,查到證據(jù),架空權(quán)力。 首先,她要按照他們奏折的說法,把亂民處死,然后給祚陽官員和商會褒獎。 等他們松懈后,她再派人去祚陽,慢慢查探。 快了幾個月,慢了幾年,她總能把一切查清楚,雷霆一擊,重新造一個清白的晉國。 只是,現(xiàn)在,需要一些犧牲。 所有的成功都需要犧牲。 但她下不了狠心,做不了狠事。 國師說得對,她身上有太多對于上位者無用的東西。 比如良心和不忍。 她在枝雪和杜攬的命,和屯田案牽涉的百姓中,做不出最好的決定。 她當(dāng)過狗花,知道許老板的一步步難過,知道鐵柱子的反抗是為了誰。 晉恪做不到掩著自己的耳目,去處死他們。 她想當(dāng)千古女帝,但她又想護(hù)住每條性命。 想要的太多,就什么都得不到。 她的筆在奏折上懸了很久,終究沒辦法落下。 殿里幽靜,沒有人聲。 明明還是白日,卻昏暗起來。 晉恪沒有察覺到,窗下有了人影。 是國師。 他坐在椅上,腿上蓋著薄被,憐憫地看著她。 “公主,”國師叫她:“你打算做什么?” 晉恪不語。 兩人沉默許久,她終于開了口:“他們不該死。” 國師聽到她語氣中的堅決:“那你準(zhǔn)備怎么做?” 晉恪并不知道該怎么做。 她只會拖著,拖到必須決策的時候。 她不想殺他們,但也動不了其他。 最后,她大抵也不會殺他們,殺了他們,她會被自己的心折磨一輩子。 殿中又陷入了沉默。 國師又開了口:“公主,你有沒有想過,這些都是試煉?” “若你做對了,便是一國之君?!?/br> “公主,你有什么好猶豫的?” 國師嘆了口氣:“最后一個機(jī)會了……” “我已經(jīng)為你爭取了太多,也許并不應(yīng)該……” 晉恪看著國師,不明白他在說什么。 她想上前兩步,結(jié)果鼻子撞到了欄桿上。 “敦娘,你別急?!睓跅U外的老婦說:“以后……我會給你收拾?!?/br> 收拾什么?晉恪沒明白。 她后退一步,看到了現(xiàn)在的情況。 她現(xiàn)在身處大牢。 周身隱隱作痛。 這是怎么了? 她恍恍惚惚,什么都不知道。 老婦從自己袖中掏出了一快糕餅來,塞到她手里。 “我們都知不是你做的,但……”老婦只說了這一句。 沒多時,老婦走了。 晉恪獨自坐在牢里。 她呆坐了片刻,忽然,腦子里,就有了記憶。 屬于另一個人的記憶,敦娘? 晉恪全身戰(zhàn)栗起來。 屬于敦娘的記憶浮現(xiàn)在她的腦海中。 敦娘還小的時候,父母皆喪。 家中親戚并不和善,唯有一個姑母愿意帶她些日子。 但姑母也并不是富裕家庭,多了敦娘一張嘴,姑母親生的孩子就得少吃兩口。 敦娘懂事,知道自己寄人籬下,小小年紀(jì),每天都早起做活,吃飯時也盡量少吃。 七歲時,敦娘瘦小得和旁人家四歲的孩子樣。 有一天,村里來了個回娘家的娘子。 那娘子帶了個兒子。 小男孩跟著村里孩子玩,遇見了敦娘,看到了敦娘在河里抓魚。 男孩沒見過抓魚,跟著敦娘玩了一會兒,知道這個看起來年幼的女孩竟和自己一樣年紀(jì)。 男孩拉著敦娘的手,把她帶給娘看。 男孩的娘生孩子時傷了身子,不能再有孩子。 一時之間,她動了惻隱之心,又想有個女兒,當(dāng)即和敦娘的姑母說好了,給了些銀錢,把敦娘帶回了城里。 敦娘自此,終于過上了人該過的日子。 那戶人家對外說她是表姐家的孩子,寄養(yǎng)在家中。 雖然敦娘叫他們姑姑、姑父、表哥,但他們對她如同親女,親妹。 每日里,敦娘和哥哥都能吃到一個蛋。 若是家里只剩一個蛋了,那蛋就切兩半,她和表哥一人一半,從不虧待她。 偶爾,敦娘出門玩,會被胡同里的孩子笑話。 他們說她是表哥的童養(yǎng)媳。 敦娘從不生氣。 長大了若是能嫁給表哥,她極為愿意。 這樣好的一家人,能一起過一輩子是大福氣。 在晉恪腦中浮現(xiàn)的記憶,非常清晰。 她甚至能感受敦娘的情緒。 尤其是嫁給表哥的那天,敦娘歡喜得讓晉恪心顫。 敦娘終究還是嫁給了表哥,姑母成了婆母。 姑父那時已經(jīng)臥病,但看著在自己眼下長大的孩子成了夫妻,仍然高興得不得了。 只是,姑父又熬了段日子,終究還是去世了。 姑父死后,婆母悲傷了一段日子,終于好了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