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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嬌養(yǎng)禍水在線閱讀 - 嬌養(yǎng)禍水 第48節(jié)

嬌養(yǎng)禍水 第48節(jié)

    “誰說的?”簫娘故意作得嬌滴滴的模樣,撅著嘴,借著這一點不服氣的形態(tài),湊到他下頜底下,實則是個討吻的形態(tài),“家宅里的事情不似你們官場,可比你們還蕪雜呢。你們左不過是爭名逐利,可家中除了爭名逐利,還有許多理不清的情誼在里頭?!?/br>
    席泠聚眉想一想,認(rèn)真點頭,指腹把她微鼓起的腮刮一刮,“說得不錯,你還是聰明伶俐的。”

    這種“認(rèn)同”里帶著點逗弄。簫娘翻了個眼皮,把自己半散的頭發(fā)絞一束在指間,纏成嫵媚的情絲,“我過幾日要往仇家去,綠蟾邀我陪她去瞧她妹子,聽說她妹子病了?!?/br>
    “辛家的小姐?”

    “是嚜,聽說她得了瘋癥。”簫娘離了他胸懷幾寸,目光含著隱隱的別意,“你曉不曉得她為什么病的?”

    席泠哪里得知?只是她這眼色,似月下銀光粼粼的湖面,一浪一浪地朝濡濕的草岸溫柔拍去。他猜著了些意思,一把兜攬回她的腰,眼懸在她的臉上,潮熱地,一寸一寸地細(xì)看,“你說來我聽聽?”

    真要她說,她反倒不好意思了開口了。把那些難啟齒的秘聞在個夜風(fēng)繾綣的夜說給個男人聽,這用心恐怕有些明顯。她稍稍垂眼,一縷發(fā)絲在她指尖越纏越緊,越繞越蜿蜒,“哎呀你自家猜嚜?!?/br>
    他的手貼著她一片腮,把她的臉重新抬起來,離得更近,嘴就懸在她唇上,一點險些碰撞又遲遲觸不到的距離,“我腦子可沒你伶俐,猜不到?!?/br>
    這分毫的距離以及濃郁的墨香分外惱人,簫娘借著個“不小心”往前湊了湊。

    他卻機(jī)敏地往后讓了一讓,又是這若有似無的距離,目光垂到她櫻桃一樣紅馥馥的嘴巴上,彎了彎唇角,“當(dāng)心,可別撞著你的額頭,會疼的?!?/br>
    他是故意的,明明說額頭,眼睛卻盯著她的唇,那張薄嘴輕輕一磨,把個“疼”字咬得格外暗昧。

    簫娘懷疑他的自抑力頑強(qiáng)得可怕!她不信這個邪,把腿在裙里挪一挪,也故意露出半只細(xì)軟的腳,一個“不小心”滑過他腳上單薄的羅襪,“我要回去睡了?!?/br>
    席泠緘默了一下,不僅沒挽留,反倒大大方方松了兜攬住她的手,腿也擱在榻上,讓著她,“是有些晚了,我聽見二更的梆子響過去好些時候。”

    簫娘有些出乎意料,按他前些時的明示暗示,這會不該這樣義正嚴(yán)詞。或許他刻意在“報復(fù)”她先前的屢次拒絕。心里的失落與含恨,絞成了幽怨的眼絲,向他拋去。

    可話已出口,再不好留,只好磨磨蹭蹭地下榻趿鞋。

    臨別又回望他一眼,他還將后腦勺欹在窗臺,月亮浮在窗,浮在他肩頭,把他的笑意照得輕浮,目光也似離魂,不遠(yuǎn)不近地游在她身上。他還挑一下眉,“要我送你回去么?”

    攏共幾十個步子的腳程,還要送么!簫娘曉得他在“戲?!彼?,叫她酥著心來,又丟了魂回去。她把心一橫,腳一跺,咬牙切齒,“我要再同你多講一句話,就叫我烏字倒著寫!”

    席泠仰頭笑起來,盯著她氣急敗壞的纖細(xì)背影游蕩出去,掠過窗,一頭扎進(jìn)西廂,緊著狠狠摔了門。

    他不是不想她留下來,但耗了這樣久,索性就把她的等待逼成一種迫切,像一朵迫切的芍藥,從羞澀的待開,逼成汗漫的盛放,妍麗的顏色再也關(guān)不住,會從西廂的門縫、窗縫、每條細(xì)細(xì)的縫隙里,身不由己地流進(jìn)他屋里,一發(fā)不可收拾。

    她還會再來的,再遲一點,或者就是明夜,帶著她不能自控的恣肆,來接受他的妄為。

    男人在這件事上,心計總有些“卑鄙”,席泠并不例外。

    打次日起,簫娘就因丟了臉面懷著恨,真格不與席泠多講半句話,刻意離他遠(yuǎn)遠(yuǎn)的,連他晨起上衙門也懶在床上不送。只等聽見院門闔攏,她又跑出去,偷偷拉個縫,在縫隙里看他的背影隱沒在綠柳煙波。

    偏巧席泠這兩日有些忙,歸家甚晚,連與他用飯的時機(jī)也失了,可算“如意”地與他沒多打照面。

    面上雖然過去了,心里卻是個大大的郁結(jié),連綠蟾請她往何家去說話,她也有些心不在焉。待綺窗春光折閃,鳥聲碎聒,她才端起腰問:“你方才說什么?”

    “你怎的總是走神?”綠蟾嗔來一眼,復(fù)把剛剛的話講一遍:“我說,我打發(fā)去探望玉臺的婆子回來講,玉臺這幾日嚷嚷著要殺人,仇家太太將她鎖在屋里,使丫頭看著她,府里鬧得不開交,咱們這時候不好去。下月初,下月初你坐了我家的馬車,咱們一同去瞧瞧她?!?/br>
    簫娘的腰肢又軟下去,似聽未聽地點點頭,“我都好,隨奶奶的話吧?!?/br>
    “你到底是怎么了?”綠蟾顰眉,歪著眼觀她,“聽說你往定安侯府走跳,是在他們家吃了虧了?”

    “不是?!?/br>
    紈扇拂袖,伸手過來探她的額頭,“可是病了?”又把自己的額摸一摸,“不燙呀,那是哪里不爽快?”

    “心里不爽快?!?/br>
    “有什么心事,你對我說說,我或許能幫襯你一把呢?”

    聞言,簫娘才醒自己失了口,忙笑,“沒有的事,我整日閑吃閑睡的,能有什么心事?”

    綠蟾觀她面色,不似生病,倒似相思成災(zāi)。便驅(qū)散屋里丫頭,湊在炕桌上貓著聲打探,“可是泠官人欺負(fù)你了?”

    提起席泠,簫娘就晃神,晃神便失嘴,“他肯‘欺負(fù)’我倒好了?!?/br>
    惹得綠蟾失笑,驚得她忙擺手,待要辯解,綠蟾卻搖扇,“你用不著解說,我早曉得了。”

    “你曉得什么?”簫娘警惕地提起腰。

    “你與泠官人,我曉得,只怕比你還曉得還早些。”

    既然說破,簫娘便不遮掩,紅云浮腮地拉著問:“你是如何曉得的?”

    綠蟾挑起眼梢,風(fēng)情迤邐地白她一眼,“你這個人,瞧著機(jī)敏,卻是個呆的。那年中秋,我與照心在你家小院里聯(lián)詩賞月,你吃醉了酒,伏在了泠官人的榻上打盹。那窗戶上我瞧得清清楚楚,他趁你酒醉,親了你?!?/br>
    簫娘駭異不已,眼睛空瞪了半日,噗嗤樂了,“他藏得這樣深,我竟沒發(fā)覺!叫我回去,好好笑一笑他,出了我這幾日的氣才罷!”

    “你不要打趣他,男人要臉面呢,回頭泠官人倒要怪我嘴快?!本G蟾嬌嫵橫嗔,“要緊的是,你們兩個要好,就要計較長遠(yuǎn),這樣不明不白的混著做什么呢?前些時,還有人向我打聽泠官人的婚姻事情,想叫我與你說和呢。他那樣年輕,前途又好,你還只顧玩耍。仔細(xì)叫別人拽去了,我且望著你哭!”

    說得簫娘幾分僝僽,若論長遠(yuǎn),席泠已許諾要娶她??山K歸不可靠,這期間保不齊生何變故。關(guān)竅是,得叫他食髓知味,棄之難舍。

    這一番暗暗計較后,又是重振旗鼓,明媚回春。

    第50章 撫郎衣 (十)

    花陰月, 柳梢鶯,一切按部就班隨流光在進(jìn)行。秦淮河的閘口因無款檢修,只清了草垢, 席泠游船行檢,勉強(qiáng)能撐過一夏。

    鄭班頭端來一盅清茶, 與他立在船頭, 兩岸游人商戶、青瓦綠墻收盡眼底,不得已地笑了下,“老爺只得捱過了今年,等仇家的事情辦妥了,老爺少不得升官, 屆時好些事,做起來就方便了?!?/br>
    就算擺弄人心爬到力所能及之處, 那力所不能及之地呢?席泠對著杳杳柳岸吁出抹落拓笑意,“元瀾那頭, 可有什么動靜?”

    鄭班頭拱手細(xì)報:“陶家運糧的車不僅有兵部的勘合,一應(yīng)文牒也都齊全。小的暗里訪查,這些文牒, 都是元瀾替陶知行辦下。一年逢年關(guān)、端午、中秋三節(jié), 陶知行抬一萬兩銀子往他府上孝敬, 一年就是三萬兩?!?/br>
    席泠飲盡茶, 遞回盅與他,剪手朝遙遠(yuǎn)的河線眺目,“關(guān)竅還是在這元瀾身上, 陶知行與仇家云家的事情, 他既在其中牟利, 又曉得其中上上下下的事情, 要捅仇云兩家的窩,少不得就得從他身上撕條口子出來?!?/br>
    “可元瀾既然拿了這許多好處,就算江南巡撫的刀架在他脖子上,不說,大家活命,說了,他恐怕也沒命活,他又怎么會說呢?”

    晴光浩渺,風(fēng)細(xì)疊一泓金波,朝船頭撲來,翻飛席泠青綠補(bǔ)服的衣袂,有種山遙水遠(yuǎn)一般的翛然,“錢財性命固然重要,可這世間,一定有比這兩樣更要緊的東西。打蛇打七寸,摸準(zhǔn)了他的七寸打下去,我看這一年三萬兩銀子,他還稀罕不稀罕。況且要他的命做什么?罪,有仇云兩家在上頭頂著,銀子,有陶家替他受罰,他怕什么?”

    鄭班頭稍作思量,恍然一笑,“既然林大人沒有要他性命的意思,那只要咱們摸著了他的痛處,不怕他不開口?!?/br>
    “過些日,待林大人與戶部查對賬面上那十萬石糧食虧空的風(fēng)聲傳到他耳朵里,我再去會會他?!?/br>
    倏然船拐行至開闊處,兩岸云渺,畫樓喧囂。河面多了好些畫舫船舸,鶯嬉燕笑。鄭班頭深諳他不喜歡吵鬧聒耳的脾性,擺袖請他,“這時候風(fēng)大起來,老爺回艙吃茶吧。”

    不防“砰”一聲,哪里來的一艘游船,陡地向船頭碰過來。席泠才剛穩(wěn)步立定,就有香風(fēng)卷來一張繡絹,正落在他一只黑綢靴下。

    向那游船一望,不大不小的一艘,艙外有幾名隨從伺候,艙內(nèi)幾扇檻窗大敞,隱約可見里頭陳設(shè)華美,坐了好幾位妙齡少女。

    倏見兩抹麗影,由一個個窗口滑過,薄嗔佯笑地朝船頭奔來。席泠只當(dāng)這是哪位富戶包下的畫舫,里頭姑娘皆是些玲瓏妙伎。他懶做理會,自顧往船艙去,一點“小事”丟給鄭班頭,“拾來還給她們?!?/br>
    露濃與丫頭奔到艙外髹紅的木檐底下,正巧見那船上一則蔥蒨背影閃入艙內(nèi)。忙暗把丫頭輕擰,附耳問:“你瞧這船上方才進(jìn)去那人,是不是泠官人?”

    丫頭夠頭夠腦斜斜朝那檻窗張望,果然見一抹背影向艙里游去,便笑,“好像真是他。”又趁小廝接了鄭班頭遞回的手絹功夫,叫來小廝吩咐,“你問問他,他們是哪里的船?”

    未幾小廝走回船檐底下,“說是上元縣衙門的官船,上元縣的二老爺在行檢河道。”

    話音甫落,舊事驚心。原來露濃今日趁著天好,在家閑坐無趣,使喚她兄弟包了艘畫舫,領(lǐng)著小廝丫頭來游河玩耍。因新奇貪玩,非在船尾搶了船夫的長楫劃弄。戲耍間,不防撞了一段日思夢想的心事,正是元宵燈花隔天遠(yuǎn),浩波春水又逢君。

    丫頭擁著露濃進(jìn)艙,在她耳邊調(diào)笑,“姑娘與泠官人真是抹殺不了的緣分,偌大個南京城,總能撞見。這可不是人常說的‘千里姻緣一線牽’么?”

    露濃嬌靨微紅,兩艘船拉開了些距離,他在前,她在后,并水而行。可惜他在艙內(nèi)是向著前頭坐的,露濃只能瞧見他窗掩的半闕背影,戴著烏紗冒,一根脊梁立著兩副肩骨,舉著茶盅斜臉向窗,從耳到下巴,輪廓鏗鏘劈折,頓挫有力,像一道閃電,降在她心上。

    這一遭相遇,又比上一遭離得近了。露濃將紈扇撳在心前,把那顆張望探尋的心摁在底下,朝丫頭耳語,“叫船劃上前一些?!?/br>
    兩艘船快要齊頭并進(jìn)了,這窗將要對準(zhǔn)那窗。露濃抑住撲通撲通的心跳,立在窗下,等著她能看清他的側(cè)臉,也等著他一轉(zhuǎn)眼,就看見她的全貌。

    她還是有這點信心的,但凡見過她全貌的男人,必定都沒法再忘了她,她要做他夢里的神女,讓他日思夜想。說不定,他過目難忘后,還會想方設(shè)法去探聽她的住址身份,然后順理成章,他們就能在她幻想過無數(shù)次的際遇里重逢了。

    丫頭也跟著羞臊雀躍,窗臺底下狠握住她的手,“要瞧見了、要瞧見他了!”

    水波也在歡喜搖蕩,一片芳心,被nongnong的春風(fēng)吹皺。可惜天公總與人愿作對,窗戶眼看要相望,他卻轉(zhuǎn)了身,后背靠在窗口,與進(jìn)去艙里的差役說話。

    露濃想,總能再看一看他那條鋒折的下頜線吧??上нB這也再沒機(jī)會瞧見,窗扉偏偏遮掩住了,船就劃了出去。她在前頭瞭望,忽起的歡欣又忽然枯萎。

    她又沮喪地想,他是人間無意的山風(fēng),她不過是被她吹綠的水,她默默地盼望他從重重疊嶂的山野里吹來。他的確吹來了,又朝別處去。他不知道,他的一瞬間,是這一池水從這一春盼到下一春漫長的四季。

    她都快要等得枯竭了,他還會來嗎?

    露濃覺得她不能如此蕭條地等下去,當(dāng)下上岸,乘坐馬車歸家。絡(luò)繹不絕的岸上滿是各路才子,南京本地的、近一些揚州的、遠(yuǎn)一些,天南地北的風(fēng)流名仕,聚在秦淮河尋花問柳。

    秦淮河到處都是能夠流傳千古的男女故事,露濃卻在車?yán)锍聊宦?,想把她的故事與席泠的故事譜訂成一本書,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空等是不行的,今日撞見他,往后還能撞見嗎?誰又說得清,緣分這虛無縹緲的東西到底可靠不可靠。

    她下定決心,歸家換了衣裳,走到老太太房里來,突破了那些禮儀教條,半羞半勇地挽著老太太說:“祖母,那件事情,您與祖父到底是如何打算的?好歹告訴我一個信吧。”

    老太太午睡才起,扶著抹額蒙了一蒙,“哪件事?”

    “就是、就是席大人的事情?!?/br>
    老太太不由把眼歪過來,撈她低垂的粉臉,有些驚詫。驚詫后又笑,刻意逗她,“我還當(dāng)你永世不開口問呢,倒又來問了。這事情我同你祖父商議了,他的意思,小小個縣丞,終究配不上?!?/br>
    一句驚涼了露濃的心,眉黛緊蹙,眼波粼粼,須臾就滾下一滴眼淚。復(fù)令老太太駭異,“我的天老爺,這是怎么說的?你不過讀過他幾篇文章,并無相交,也值得哭?”

    露濃如今也顧不得了,朝丫頭凄凄望一眼,丫頭便趕在跟前解說,“老太太您有些不曉得,元宵時咱們與二爺往秦淮河看燈,在岸上就瞧見過那位泠官人。那行容相貌,就似二爺說的,真格是個舉世無雙的郎官。”

    眼瞧老太太要發(fā)急,丫頭忙辯解,“老太太放心,咱們是在船上暗暗瞧見的,沒碰頭,話也沒一句,沒甚牽連。”

    老太太適才點頭,想一想,卻拈帕為露濃搵淚,笑問:“人才真格生得好?比起在京時盛王爺家的世子還出挑?”

    露濃把沾星帶淚的睫毛扇一扇,會其寬容意思,羞澀一笑,點點頭。老太太就把帕子團(tuán)在手里,輕拍,“你祖父的意思,原是要靜等一等,瞧他還有沒有大出息。如此,我去與你祖父再說一說,先借故把這席泠請到家中,說幾句話,瞧過了相貌,方看后事如何。我孫女這樣的樣貌,當(dāng)匹配世間人才不凡的男人才好,單有權(quán)勢相貌丑陋的,我也瞧不上?!?/br>
    露濃當(dāng)下把那一點挫折之心摒棄,收了眼淚,挽著老太太依媚含羞地撒嬌,“祖母這樣疼我,少不得我往后臥冰求鯉也要孝順祖母?!?/br>
    鬧了個皆大歡喜,晚間安安穩(wěn)穩(wěn)回到房中,一頭等候老太太的信,一頭想著使人摧請簫娘打探席泠的消息。就這般鎮(zhèn)日倚向紅窗,苦盼兩頭消息。

    真真是,窗外芭蕉閑搖晴晝,只為春瘦,卻問春知否?

    席泠何處得知呢?他自有他的半窗幽夢。那夢嵌在西廂窗戶上,對鏡貼花鈿,聽見腳步聲,滴溜溜的眼由妝奩上抬起來,又裝得若無其事地埋下去。

    她已經(jīng)一連幾日待他不冷不熱了,大約仍在為那晚跌了她的面子慪氣。席泠近日難得天黑前歸家,有余空,決定哄一哄她,“貼這朵花在額上做什么?”

    簫娘驚心,抬起眉,他業(yè)已站在窗外,穿著補(bǔ)服噙著那逗弄的笑意。她沒瞧錯,這人可真是當(dāng)官的料子,那狡猾的目光與頭上的烏紗帽正配,顯得人有禮又傲慢!

    她把最后一片細(xì)小的紫色花瓣貼在額心,不看他,嗓子故意虛浮地飄著:“貼著好看,要你管么?”

    一朵艷紫不知名的小花重新在她額頭上開放,是她由何家園子里折來的,正襯她身上絳紫的掩襟短褂,薄薄地扎在藏藍(lán)的蘇羅裙里,臂彎里還兜攬著青蓮紫的披帛。

    席泠聽出她語氣不好,又問:“穿得這樣鄭重,是要往哪里去么?這時辰,太陽都快落山了,出門歸家,豈不是天也黑了?”

    她翻個眼皮,“我想往哪里就往哪里,你管得著么?”

    席泠吃了嘴上的虧,啞然笑著點點頭,抱臂在前,歪靠在窗框。隔一會兒,揚揚地念:“素面已云妖,更著花鈿飾1?!?/br>
    這句詩倒是淺顯易懂,簫娘聽出來了,是夸她呢。心里就暗暗高興,日近暮晚,她還能往哪里去?就是故意在這里弄妝打扮,等著驚艷他的!

    只是臉面上不好放低,仍舊冷冰冰抬一眼,“你哪里吃過晚飯了么?”

    “真好,我還當(dāng)你已同我生疏得不再管我飲食起居,誰知又還記掛我有沒有吃飯。不瞞您說,正餓著呢?!毕鍪冀K噙著笑,說起個“餓”字,眼皮便慵懶地扇一扇。他把一生的浪.蕩意態(tài),都供給她了。對別人,總是有禮、端正、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