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養(yǎng)禍水 第55節(jié)
驀地就把席泠早前的遭遇提起來,他坐起身,一臂自身后環(huán)住她,一手撐在窗臺,“我險些往了告訴你一椿事,我今日往虞家去了一趟?!?/br> 簫娘乍驚,端起腰,“你往虞家去做什么?” “是江南巡撫引我去的,見過了虞老侯爺,說了一番話。我辯出些意思,他家大約是想招攬我。怪道你從前總問我認不認得那位露濃小姐?!彼麪恐旖切?,有些無所謂的態(tài)度。 簫娘卻很是有所謂,“那你見過虞露濃了么?” “見著了?!毕龅h首。 即便他漠然如此,簫娘仍舊提著心。她想起虞露濃那讓人過目難忘的美貌,以及她溫婉的氣度談吐,就有些如鯁在喉,“那你覺得她好么?” “好不好與我什么相干呢?” “我就要曉得嚜!”簫娘撒起嬌,把他兩片敞開的衣襟攥住,瞪著眼,“你就照直說,她美不美,是不是難得一見相貌?” 席泠無奈長吁,“美,的確是難得一見。” 簫娘松了手,蕭瑟地伏在窗畔。杏樹底下好像浮著只螢火蟲,盈盈弱弱地閃著微光。她剛剛到手的甜蜜恍如那一點浮光,飄忽渺茫,漸漸有酸楚闐在心間。 就拿一萬個她與露濃比,也比不過的。 席泠覺察她小小的失意,也伏在窗臺,在她旁邊笑了笑,“你非要問我她美不美,我又不會對你說謊,只好照實說了。” “我又沒怨你。”簫娘咕噥一句。 這就是埋怨,只是不知該沖誰。席泠心領神會,朝那輪月亮抬抬下頜,“你瞧月宮美不美?” “美?!?/br> “這個虞露濃的美,對我來說就像月宮。”簫娘不明白,歪枕著臉睇他。他撫一撫她虛籠慵亂的發(fā)髻,“你學戲的,曉得無數(shù)傳奇故事里,瓊樓仙宮的多少神仙下凡來,只為浸在這凡俗的七情六欲里。就是這個道理,她美雖美,在我眼中,卻是空的冷的。我要的,是你這俗世的煙火,實實在在的茶飯飽暖。” 簫娘笑了,剜他一眼,“噢,照你這樣講,她是天上的神仙,我是地上亂竄的燒火丫頭,怎么比,也還是她比我好囖?” “你比她好。”席泠欹在窗框,回以一個狡詐的笑,“你鉆來鉆去,不就要這一句么?” 簫娘趁勢蹬了他一腳,嘻嘻地望回窗外。那杏樹又變成懶懶的模樣,慢悠悠地搖著葉,世間只剩了這座落魄的院宇,陳舊的屋檐底下,他們慢悠悠地說著話。 他們都以為虞家已經(jīng)辨出了席泠的婉拒之意,沒大掛在心上。熟料隔得幾日,虞家常來摧喚的那位婆子又登門。 時尚未午,簫娘在灶上預備燒午飯,見婆子來,只得先去瀹茶款待。 婆子如往常一般,說是姑娘請她往家說話。幾不曾想,簫娘倒難得推脫起來,“煩mama回去說一聲,我這里有些抽不開身,先是趙家二娘的生辰,請了我去;緊著又是吳家小兒滿月,他家太太托我做些包禮的絹子,我到此刻還好些未做完呢。等我這幾日忙完,再去瞧姑娘老太太?!?/br> 那婆子因在家聽說了簫娘與席泠似有些說不清,姑娘又是要請她去問話,料想請不去,不知如何挨斥責。便不容她推,只顧著勸說:“你這些沒要緊的事情且先放一放吧,我們姑娘使我來請,我若請不著,回去不知如何罰我,你就當體諒體諒老婆子一回嚜?!?/br> 簫娘端了甌瓜子來請她吃,笑著?;^,“雖說是沒要緊的差事,可到底是先就應了人,這會子又說放了,哪里好向人交代呢?您老也體諒體諒我,我就靠著這些門戶里的奶奶太太門混口飯吃,招她們厭煩了,我往后如何處事?” 見說她不動,婆子抻直腰,將剛抓的一把瓜子冷冷拍回碟子里,“我可把話給你捎來了,去不去么,你自家掂量著辦。可我多句嘴,我們老太爺雖說不在朝中做官了,那也是永世的侯爺,膝下幾個兒子還在京中擔著要職。你們泠官人,如今也不過是縣丞,真叫家里頭這些個尊主覺著你們不給臉面,惱了,如何是好?” 說到這步田地,就是不想去也得去了。簫娘只好應下,“瞧您說的,怎的就惱啊氣的起來?您容我換身衣裳,這就與您走一遭!” 婆子便笑著點頭,在院中坐等一陣,見簫娘打扮得伶伶俐俐的出來,穿的嫩綠的掩襟長衫,底下半露著鵝黃裙,一雙白綾金線鎖邊的平底鞋,鞋頭扣著如意頭的紋。 婆子夸贊兩句,心里卻嘲她年輕愛賣弄,才把個未娶妻的漢子勾了魂去。 簫娘還不知這里頭的事,聽席泠說虞家沒明言,他也不好明拒,只在話里婉推了過去。只道露濃請她去,少不得同往常一般,是為打探席泠的事情。 與婆子未乘轎坐車,往秦淮河沿岸過來。近日連雨,岸上淹了些,倒不深,卻混了好些黃漿泥土的,踩得簫娘滿鞋的泥濘。 遐暨露濃房中,還未進,里頭就有丫頭急急喊,“哎唷你那一鞋的泥,且別進來,待我尋雙鞋來你換上再進?!?/br> 從前下雨也來過幾遭,還是頭一遭聽見喊她換了鞋子進去的。她面上不好得罪,只好候著。 不一時換了雙不知誰不穿的鞋進去,巧見露濃臥房里打簾子出來,比往日愈發(fā)笑盈盈的,“嫂子在家忙什么,不去請,就一連好些日不往我這里來?!?/br> 兩個榻前碰了頭,簫娘還按與婆子說的那些托詞回她。露濃聽后點頭,請她榻上坐,款待茶果。 趁她吃茶,露濃暗睇她一眼,“前些時我祖父托江南巡撫林大人寫一篇祭文,林大人脫不開身,又轉(zhuǎn)托了泠官人。泠官人寫了,與林大人一同往我家來了一趟,祖父瞧見那祭文,連贊了他好些時日。不知這事情他回去,有沒有同嫂子說起?” 簫娘急著應,不留心燙了舌,忙打著扇扇一陣,“說了說了,虧得老太爺肯關照?!?/br> “又說這樣的客套話做什么呢?”露濃撿起把錦繡紈扇,扇一扇,墻根底下的陽光又輕退一寸,正午了。 她招呼著丫頭擺飯,眼望窗外一樹玉蘭,褪了白花,今番正值枝繁葉茂,在窗戶上搖金,偶然折幾點碎的光斑在露濃身上,好像細碎的微弱的快樂,“說起泠官人往我們家來那天,趕上我往祖母屋里去,正巧在園中迎面撞見他。那天下了雨,路上滑滑的,我不留神滑了下,險些跌跤,虧得叫他攙住了!” 簫娘倒是頭回聽見這樁事,睞目看她,白嫩的臉皮上嫣然粉旭,被微動的一點陽光照出細細的絨毛,像顆甜滋滋的蜜桃。 她心里卻像嚼著杏,有些酸。 露濃沒聽見她搭訕,眼波輕橫過來,“這一碰面呀,我倒是有些明白你了?!?/br> 這話掐頭去尾的,很讓人迷糊。簫娘暗暗辨出幾分意思,裝傻充愣傻呵呵一笑,“姑娘明白什么?” 倒把露濃問得不能出口,止住扇默了須臾,復笑,“沒什么,就是明白,你素日總‘泠哥兒’長‘泠哥兒’短的,見了才曉得,的確是位棟梁之材,怪道你日日就指望著他有大前程?!?/br> 仍有歧意,簫娘咂摸稍刻,搖起扇,“我不指望他還指望誰呢?我無親無故,就這么個靠得住的人?!?/br> “嫂子就沒想過,另嫁?”話套話的,露濃趁勢問她打算,“要我說,嫂子如此年輕,又與席家老爺未成禮過戶的,還算是頭婚。嫂子又生得不比人差,要撿個年輕的頭婚的男人,還怕?lián)觳恢??別說尋常人戶里頭婚的年輕男人,就是身上有功名的在衙門里當差的,也配得上?!?/br> 簫娘障扇巧笑,“喲,姑娘如此抬舉我?我出身寒微,打小就做丫頭做戲子,哪配得上那起人?我呀,什么多余的都不想,只想著好好守著家里守著泠哥兒,等他出息了,我還愁什么?” 三言兩語,四兩撥轉(zhuǎn)千斤,細細針鋒就巧妙地藏在這滿室的閑話里。 ———————— 1宋 蘇軾《定風波.莫聽穿林打葉聲》。 2同上。 第55章 朱門亂 (五) 午晌簫娘原要請辭, 露濃不依,再三款留,使丫頭擺了午飯請她吃。露濃在席上攀扯好些閑篇, 尋著閑話與簫娘說: “我倒是聽見一樁新聞,說是江寧縣縣令家一個女兒, 嫁到應天府一位姓仇的通判家, 沒幾時竟得了個瘋癥。嫂子外頭走跳,可真有這事么?” 一面細觀簫娘,見她生一對平常的月眉,鼻尖還算俏皮,鵝蛋臉, 皆不算出挑,只一雙眼睛亮锃锃的, 有些非凡。心里不由計較,席泠到底是愛她哪一點呢? 可巧簫娘望過來, 眼睛里似關著兩只黃鶯,活潑地跳著腳,“姑娘不大與人來往, 哪里曉得外頭的事情呢?況且又是不認得的人家。確有這樁事, 我還去瞧過這玉姐, 一時醒一時瘋的, 說些癡癲癲的話,還把自己的臉給劃了?!?/br> 露濃乍驚,“為了什么事情呀?” “嗨, 不過為幾句閑言碎語。嬌嬌的小姐, 沒受過這些閑氣, 一時受了, 心里頭過不去?!背么斯?jié),簫娘似笑非笑睇她一眼,“不像我,別說兩句閑話,就是千刀剮萬劍刺,我也受得住,賤皮賤身自有賤皮賤身的好處?!?/br> 露濃正夾著片蜜藕,聞言將她望一望,莞爾送到她碗里,“嫂子這是瞎cao心的話,好好的,誰要‘千刀刮萬劍刺’地待你?” 彼此一笑,用罷午飯,露濃請簫娘到榻上,使丫鬟端來冰鎮(zhèn)的梅湯,陪著一道吃了半碗,客客氣氣地送她出去,千叮嚀萬囑咐且不要疏遠了,還要常來走動。 這廂折返屋內(nèi),換了身衣裳到老太太屋里??汕衫咸€沒睡午覺,歪在榻上招喊她,“那婦人去了?與她如何說的?” 露濃娉婷過來,落在榻上撇嘴嘆息,“我沒明講,只把叫她嫁人的意思說了,可聽她話里的意思,卻是有些不情愿。祖母,您老人家出個主意,到底拿她如何是好呢?” 老太太翹著腳慢悠悠爬起來,幾個丫鬟忙去攙扶。坐定了,老人家凝著眉想一想,也嘆,“若是個尋常的丫頭女子也就罷了,許她跟著一齊進來,仍伺候姑爺,也行得??赡侨瘴衣犮龉偃嗽捓镱^,竟有些難分難舍的意思,話里口氣還有些硬,這倒不一般了。這樣個人領進家來,保不齊要傷夫妻的情分?!?/br> “孫女正是煩惱這一件?!甭稘饷减敬荷?,思來就有一絲秋怨,“我自幼受祖母母親教導,難道是那起不能容人的人?就是他跟前有三兩個女人,也不算什么。只是簫娘,一則是為他們名分上終究有些招人非議,往后他往上頭當了官,人家議論起來,未免不好聽。京城里那些人,咱們都是曉得的,一顆心恨不能長八個眼。二則,他與簫娘如此相好,進了家來,倘或后頭又進了人,都以簫娘做了榜樣,我也不好管束?!?/br> 一番道理說得老太太連連點頭贊賞,可到底如何,她自家心里清楚。這些都是冠冕的說辭,最過意不去的,是想起幾番遭遇,遠遠的瞧見席泠與簫娘在一處,他待她何其體貼。那是超越了色與禮的周到,已經(jīng)是愛了。 女人再大方,就算能容丈夫身邊侍妾成群,也不能容得他心里住著另外一個人。 老太太忖度半晌,拄拐起來,“你先不要急。這一件事我看,還得等你祖父面上與泠官人說敞亮了,再叫他打發(fā)了簫娘去。咱們暗地里,先替她尋個人家,雖說不相干,也不好太委屈了她,要尋個家里能過日子的方好否則,我眼底里也瞧不過去,咱們這樣的人家,到底不比那仗勢欺人的人家。” 兩個丫鬟上來攙扶,重重的錦繡簾攏逐漸遮掩了這老嫗衰老的背影,偌大的富麗屋子變得空空寂寂,廊外綠蔭里仍舊一派蟬鳴。 夏日久長,未時已過,仍舊暑熱難當。秦淮河水漫淺岸,席泠衙內(nèi)歸家時特意繞了道,這一番輾轉(zhuǎn),就要打陶家正門那條前街上,往何家邊上的巷子里兜回來。 行至陶家門前,晃眼瞧見院墻下停駐一輛飭輿,掛著元宅的牌子。席泠在街對面往門首望一眼,果然見元瀾跟前伺候的小廝在下頭蹲著與陶家一班小廝說笑。 席泠剪著手,在煩脞行人中對著那扇燁燁生輝的朱門笑了笑。 確如他所料,自打上回小聚,元瀾得席泠暗中點撥一番,在家坐思臥想,只怕林戴文此番查出些什么來,仇家云家或會拿他們底下這些人頂缸。 后又想,底下除了他,還有個陶知行,連個官位也沒有,不過一介商賈。倘或他陶知行先忙著在前頭摘了干系,那他豈不做了最底下那個替死鬼還無處伸冤?于是乎,思前想后,打定主意要來探探陶知行的口風。 陶知行一見他就是一個頭兩個大,素日里除了節(jié)下的禮尚往來,此人但凡登門,就是獅子大開口,借故索些大財。 可到底是當官的,貨物進出,都得他抬手,又不好得罪。因此面上十分熱絡,又請擺什錦瓜果,又吩咐老管家,“叫后頭瀹我才收的那雀舌?!?/br> 說罷引著陶知行椅上坐,“我那雀舌,潤澤清香,鮮爽回甘,吃一口便滿口生津!商號里的掌柜春天打貴陽府回來現(xiàn)捎帶來的,攏共只得五兩。前兩日,送了二兩孝敬云侍郎,一兩封去給仇通判,正要封一兩給您送去。不想您今日來了,一會走時就帶了去,還省得我使喚人跑腿?!?/br> 元瀾也不講客套,在椅上頷首應下,寒暄了兩句。不一時茶上來,他呷一口,夸張地砸一砸嘴,“江南巡撫林戴文到南京的事情,你曉不曉得?” “這事情,只怕滿南京都曉得?!碧罩写捣髦瑁鈶B(tài)翛然。 元瀾擱下盅道:“曉得你還坐得?。柯犝f他正在核那十萬糧食的虧空呢?!?/br> 陶知行悠閑地呷了口茶,“但凡江南哪個省年賬上頭上了五萬的虧空,江南巡撫都要到地方核對,這是朝廷多少年的規(guī)矩了,有什么稀奇的?”他拂拂須,揩去了粘帶的茶水,“仇家都不急呢,您倒慌起來,小心亂了陣腳,叫人捉住了把柄。” 仇云兩家那是姻親,云侍郎往京里打點了多少關系,自然犯不著驚憂??伤獮懖煌?,在南京做這么些年的九品巡檢,只顧自己逍遙,又不想升官,從未朝遠了走過門路。 如是一想,元瀾又含笑把陶知行望著。這位老兄也不簡單,有的是銀子,要臨時抱佛腳也不怕沒佛伸過腳來。這些人都有后路,唯他沒有。 他哼了個笑,頭枕在官帽椅上望著屋頂?shù)脑寰?,“我有兒有女的,又擔著官職,哪里能不慌?不似您老兄,是個商人,有的是錢。事情捅出來,不過罰您百萬千萬的銀子,若罰我,我可沒銀子出,少不得拿命去抵罷?!?/br> 陶知行也笑兩聲,不冷不熱地,“您放心,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跑不您也跑不了我?!?/br> 元瀾聽了這一筐場面上的話,探不出個虛實,只管告辭出去。才沒了人影,老管家就到陶知行跟前,憂心忡忡,“老爺,這元大人的擔憂也不無道理,雖說戶部與江南巡撫年年查賬,可這么大個窟窿,保不齊朝廷里非要追根究底呢?” 偌大個廳室回旋著陶知行的嘆息,“這道理不單是元瀾曉得,我也曉得,就連仇通判云侍郎也曉得。他們沒動靜,恐怕是已經(jīng)找著了替死鬼?!?/br> “會不會……” 陶知行一抬手,掐斷他后頭的話,揚起個陰惻惻的笑,“不管他們找的誰,也終究摘不出干系。若是想推到我頭上,那他們是打錯了算盤。我不過是個商人,官府衙門的糧食,沒有官中的人,我如何得來?況且我不過抽一成利,我陶家,犯得著為了這些銀子搭上性命?” 老管家細細一想,打了拱手,“還是老爺有先見之明?!?/br> “什么先見之明,”陶知行吭吭笑了兩聲,“不過是明白個道理——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事情漏出來,我無非傾家蕩產(chǎn),他們卻得丟官喪命?!?/br> 正說話,聽見丫頭來請,“老爺,姑娘過來了,在太太屋里吃飯。” 陶知行一掃暗沉的頹唐,露出洋洋喜氣,拔座起來理理衣襟,追星趕月的背影道盡一位父親的迫切心情,暖融融的,似涼風里的太陽。 元瀾就沒有如此好心情了,打朱門內(nèi)出來,便頃刻板下臉。門首小廝迎上去,哈著腰攙他登輿,“老爺,話可探出來了?” “探出個屁!”元瀾瞪著溜圓的眼,歪著頭把陶家的朱門望一眼,“這個姓陶的到底是做了幾十年的買賣,最老jian巨猾的就屬他,一句實話不肯給!我看八成,是他把林戴文當做了退路,只看形勢不對,就要投到林戴文身邊,把咱們都賣了!” 小廝跳上車來,揚鞭出去,“老爺,這陶知行不是這樣的人吧?他賣了咱們,他也跑不了啊?!?/br> 元瀾在車內(nèi)搖搖晃晃,闔著眼不屑地笑著,“跑不了?你當這老jian商是白做的這么大買賣?當初仇家要買糧,他在中間牽頭,卻只要一成利,你以為是為著什么?還不就是兩點:一是讓利給仇家,討他們個高興,他也不缺這些錢;二,” 他睜開眼,目光凜冽,“就是為著東窗事發(fā)之日,他好脫身,銀子多了咬手,他比誰都明白這個道理。仇家想著出了事推到我和老陶身上,老陶保不定也想著往我身上推。來日他戴罪立功,罰幾個錢,照樣是他的南京首富,沒準,還能做個皇商?!?/br> 小廝在簾前歪回首,“那咱們家怎么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