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她福運綿綿 第22節(jié)
兩人目光相觸,江月媚微微閃躲。 玉嫵心里哂笑了聲,猜得她是來跟周曜請教軍情,便帶柔嘉去院里玩耍。 比起江月媚的九曲回腸,小柔嘉卻純真稚嫩。 王府里請了女先生教她讀書習(xí)字,每日占去不少功夫,且江月媚又心存芥蒂,不愿侄女跟清漪院走得太近,常常阻攔。小柔嘉哪怕很想到漂亮的孺人那里玩,也沒機(jī)會。如今碰見了,自是十分歡喜,在池邊喂魚時還念叨著想吃清漪院的糕點。 玉嫵莞爾,答應(yīng)她回頭送去望月樓。 聽說清漪院有只大狗,小柔嘉也想去看,玉嫵自無不應(yīng)。 等江月媚同周曜說完了話出來,要牽著侄女離開時,小姑娘還在念叨,“殿下答應(yīng)柔嘉的糕點千萬別忘了呀!等這陣子的課業(yè)寫完,柔嘉就去找虎子玩?!?/br> “放心,我讓徐司閨親自送去。”玉嫵笑答。 而后轉(zhuǎn)身回屋去取食盒。 周曜仍是她離開時的側(cè)躺姿勢,見她唇邊笑意未散,隨口道:“你跟柔嘉倒投緣?!?/br> “柔嘉性子好,很招人疼?!?/br> 周曜頷首,似頗有同感。 在玉嫵將碗盞裝回食盒時,又問道:“這陣子,清漪院周遭沒人盯著你了?” “最近倒很清凈。想必上回那人狼狽逃竄后,暫且收斂了。且虎子畢竟警醒,有它在身邊轉(zhuǎn)悠,總會讓人忌憚些,我也能更安心?!庇駤澈φf著,不浪費任何給自家狗子說好話的機(jī)會。 周曜聞言挑了挑唇角。 膽小鬼,還得靠狗來壯膽。 * 興許那謝清玄當(dāng)真有些奇特的門道,此后數(shù)日,周曜的病情竟真的慢慢有了起色。 這日玉嫵過去時,他一改尋常倚枕側(cè)臥的姿態(tài),竟是坐在窗邊的圈椅里,將條腿搭在矮凳上,拿烏金冠束了發(fā),襯得眉目修長俊挺。 窗口微風(fēng)徐徐,陽光灑在他的肩頭。 深青色的錦衫上有暗紋團(tuán)花,那是產(chǎn)自揚(yáng)州的錦緞,因是貢品,千金難求,裁成衣裳穿起來自是格外端貴??磻T了男人病臥散漫、面色蒼白的模樣,陡然見他錦衣玉帶的裝束,整個人都似神采奕奕起來。 就是連唇上那點蒼白都不似從前惹眼。 玉嫵的眼底忍不住浮起笑意,勾唇道:“殿下今日瞧著精神頭不錯?!?/br> “時氣漸熱,該好轉(zhuǎn)了。” 周曜將修長的腿收回,目光落在她的手上,“今日做了什么?” “鯽魚湯,味道好香呢。” 玉嫵揭開食盒,果然有濃郁的香氣撲鼻而來。 周曜縱然神情冷清,身體卻極誠實地靠過來,就著飄散的香味深吸了口氣。這味道勾得人饞蟲大動,他也沒再支使玉嫵,自管取了筷箸,搛了香嫩的魚rou來嘗,而后接過她舀的魚湯,抬碗輕啜。 不得不說,玉嫵手里那倆小廚娘當(dāng)真是奇才。 論資歷見識,遠(yuǎn)不及王府里的司膳之人,用的也都是尋常的食材。但同樣的鯽魚落到她倆手里,似乎總能將味道做到妙到毫巔的地步。 且色香味俱佳,哪怕是添藥材做成藥膳,也能變著法兒將味道調(diào)得美味。 周曜自幼被戚皇后養(yǎng)出了條刁鉆的舌頭,從軍時一切從簡,大鍋飯吃起來也毫無二話。如今在府里養(yǎng)了半年,吃著清漪院送來的藥膳,竟覺狄慎送來的飯食頗為遜色,甚至偶爾難以入口。 這樣算來,玉嫵是比他有口福的。 周曜心中暗嘆,卻半分不露饞相,見玉嫵的目光只在魚湯上打轉(zhuǎn),抬了抬下巴。 “你也嘗嘗?” “這是給王爺?shù)乃幧?,哪能胡亂吃呀?!?/br> 玉嫵挪開目光,悄悄咽下口水。 正自難熬,忽見外頭狄慎走進(jìn)來,通稟說江姑娘來了。 周曜的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皺。 不過他也沒讓阻攔,只隨便抬了抬手。 少頃,江月媚便走了進(jìn)來。 五月將盡,天氣漸漸炎熱起來,江月媚也換了極單薄的衣衫,一襲桃色的輕紗籠罩在身上,似云霞奪目,又頗有飄逸輕盈之姿。 看到玉嫵也在,她已見怪不怪,如常行禮后,就著繡凳坐下,先關(guān)懷周曜的病情。 見男人氣色漸佳還能下地走動,江月媚甚是欣悅,聲音也帶了笑意。 “王爺身體漸愈,媚兒就放心多了。聽說這回甘州的戰(zhàn)事十分緊張,原先的守將沒抵住東昌的鄭德,戰(zhàn)敗的消息傳回來惹得皇上大怒。那鄭德原是王爺?shù)氖窒聰?,如今囂張成這樣,著實可恨,該好生教訓(xùn)才是?!?/br> 且她的兄長就是死在鄭德手里的。 江月媚提起此人,臉上不掩暗恨。 狄慎跟著周曜久在沙場,跟鄭德也算是老對手了。 他雖不至于像江月媚那樣負(fù)氣,想到宮廷內(nèi)斗引起的邊地禍亂,臉上亦有不忿之色,道:“喬公度野心勃勃,給皇上舉薦了好幾個武將,信誓旦旦地說能退敵。他這是分明是想斬盡殺絕!” 是啊,東宮廢了,淮陽王也倒了。 一旦喬家舉薦的武將能鎮(zhèn)住北邊的戰(zhàn)亂,乾明帝就有了新的臂膀,再無半分顧慮。 周曜原就是憑赫赫戰(zhàn)功踏血而行,勢敗后沒了用武之地,又跟乾明帝父子齟齬,隔閡頗深,單憑昔日的桀驁行事就再無翻身之日。 屆時,就是真的樹倒猢猻散,將一切拱手讓于喬氏母子。 只不過,鄭德是那么好對付的嗎? 若真能輕易退敵,當(dāng)初邊塞猛將如云,也無需他這當(dāng)皇子的沖鋒陷陣,率兵廝殺。 周曜的眼底掠過冷嘲。 他沒說話,只慢慢喝著魚湯,聽狄慎說外頭的情形。 江月媚原就消息靈通,因事關(guān)甘州,打聽到的倒也不少。在軍情說罷,暫時陷入安靜時,忽而開口道:“聽說這回皇上下了死命令,務(wù)必要確保糧草無虞,讓大軍無后顧之憂。奉旨督辦糧草的是信國公,帶著世子陸凝同行,這兩位算起來還是孺人的熟人呢。” 說著話,抬眉瞧向玉嫵。 玉嫵心中猛跳,霎時猜到她的意圖。 果然,江月媚話鋒一轉(zhuǎn),閑談般啜著茶,道:“聽說孺人幼時住在揚(yáng)州,跟陸世子交情甚篤,后來回到京城,那會兒鐘大人還只是尋常御史,陸世子就說服信國公上門提親,定下了婚事。這般交情可不是旁人能比的。孺人覺得,陸世子這趟差事能辦得好嗎?” 這話繞得,玉嫵恨不得放虎子咬她一口。 她下意識看向周曜,正對上他的目光。 散漫,卻幽深。 顯然他是聽進(jìn)去了。 天底下的男人,誰愿意身邊人跟旁的男子牽扯不清?哪怕她是被陸家使了手段強(qiáng)行塞進(jìn)來的,哪怕周曜未必愿意接納她這突然冒出來的孺人,但無論如何,她此刻是擔(dān)著孺人名分的。 周曜是天之驕子,桀驁不馴,他的性子有多高傲,不用猜都能知道。 但這般情形,她顯然不能解釋太多。 那只會越描越黑,欲蓋彌彰。 遂垂眸道:“江姑娘說笑了,朝堂的事我怎會知道?!?/br> 江月媚輕笑,“只是閑猜罷了,孺人深知陸世子的性情為人,說出來,咱們也能心里有數(shù)。糧草畢竟關(guān)乎戰(zhàn)事,外頭打聽來的消息眾說紛紜,未必可信,我倒更相信孺人的推斷?!?/br> 這帽子扣得…… 玉嫵瞥了眼周曜,看到他垂首喝茶,滿目冷清。 她自然不會被逼著跳進(jìn)坑里,便只淡聲道:“我年紀(jì)小見識淺,能有什么推斷。糧草固然要緊,辦差的卻有戶部高官和皇上派的督辦,哪是我能看透的。江姑娘這般追問陸世子,倒似對他很感興趣?” 出乎意料的反問,令江月媚微愣。 她下意識看向周曜,就見他皺了皺眉。 周曜的脾氣其實不太好。 幼年喪母,父子齟齬,被喬皇后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又生來傲氣,那般環(huán)境下養(yǎng)不出多好的脾氣。便是到了乾明帝那里,御前頂撞也是常有的事。這陣子沒在玉嫵跟前作色,不過是因她小心謹(jǐn)慎,處處妥帖,從不惹他生氣罷了。 但江月媚今日卻讓周曜有些心煩。 先前清漪院里有人盯梢玉嫵的事,狄慎早已查得明白。周曜之所以沒追究,只不輕不重地敲打兩句,無非是看著老將軍的面子,不忍跟她孤女計較。只是吩咐孫嬤嬤留意,別讓玉嫵再受委屈。 但今日,江月媚的話確實太多了,啰里啰嗦彎彎繞繞的,讓他覺得聒噪。 而至于陸凝的事,周曜早已知曉。 在乾明帝賜婚之初,他就讓狄慎查過鐘家上下的底細(xì),自然清楚玉嫵的經(jīng)歷,還有她跟信國公府的糾葛。只是彼時兩人素昧平生,他知道這小姑娘沒能耐當(dāng)細(xì)作,便視她為擺設(shè),絲毫沒將她跟陸凝的交情放在心上。 今日聽再聽到這些話,卻不知為何有些煩躁。 揚(yáng)州美景,青梅竹馬。 不用想都知道那是怎樣美好的回憶。 尤其對豆蔻少女而言。 周曜擱下茶杯,余光掃過玉嫵緊攥的手指。 “前日孫嬤嬤說了件事,我一時忘了,今日正好你在這里?!彼聪蚪旅模鄣讻]什么情緒,“嬤嬤說你已到了出閣之齡,老將軍不在,婚事該由王府來cao辦。這種事孫嬤嬤最熟悉,回頭你有要辦的盡可找她,無須顧慮?!?/br> 極平淡的語氣,聽在江月媚耳中卻如五雷轟頂。 她猛地站起身子,白著臉看向周曜。 第22章 在意 江月媚怎么都沒想到, 周曜會忽然提起她的婚事。 還是在這般場合下。 而他的意思,分明是要將她外嫁。 如同一記重錘毫無預(yù)兆地砸向頭頂,令她頭暈?zāi)垦? 不可置信。琢磨清楚周曜話里的意思后, 江月媚的那顆心便如跌到冰川湖底一般, 透背寒涼。她不是不知道周曜的性子, 滿腹心思撲在沙場,于兒女私情甚少用心, 甚至有點遲鈍。 寄居王府?dāng)?shù)年, 她不是沒暗示過,卻沒得到任何回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