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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皇兄在線閱讀 - 皇兄 第19節(jié)

皇兄 第19節(jié)

    齊邈之在她耳邊說了幾個(gè)名字,又道:“各府尋歡作樂起來,多的是比這更荒誕的事,太子寵愛誰是他自己的事情,不必你替他cao心。”

    猶豫停頓,后面半句最終還是沒說出來。

    齊邈之若有所思朝太子的寢堂方向看一眼。

    單就這一件小事,只要太子不挑破,甚至不能成為他的污點(diǎn),一切都會相安無事。

    前提是太子愿意留有分寸。

    齊邈之收回視線,對上寶鸞打量的目光,眼神頗為詭異,似在探究什么。

    齊邈之變了臉色,沉聲道:“我府里沒有這種亂七八糟的事,你最好別給我亂想?!?/br>
    寶鸞立刻轉(zhuǎn)開眼眸,問:“你怎么來東宮了?”

    齊邈之漫不經(jīng)心道:“閑來無事,到處逛逛?!?/br>
    寶鸞提醒:“天都黑了,外面已經(jīng)宵禁?!?/br>
    齊邈之打個(gè)哈欠:“那正好,今晚我留宿東宮?!?/br>
    寶鸞想說,得太子同意才行,后來一想,就算不同意,齊邈之也會留下來。

    除了太上皇的太極宮,全長安他來去自如,從不需經(jīng)人允許。

    兩人離開竹園,夜風(fēng)簌簌,提燈路過的宮人長影晃晃,恭敬行禮退到一旁:“永國公,三公主?!?/br>
    齊邈之將寶鸞拽近些,讓她將手伸出來:“路黑,我牽你回去,你住哪?”

    寶鸞指了指,“那邊。”招手示意宮人遞過宮燈,道:“有燈照著,路就不黑了。”

    齊邈之一把掀翻宮人奉上的燈,道:“滾?!?/br>
    宮人們顫顫巍巍跑開。

    寶鸞準(zhǔn)備拾地上的宮燈,才剛彎下腰,齊邈之上前就是一腳,遠(yuǎn)遠(yuǎn)踢開宮燈,強(qiáng)勢牽過她的手:“走了?!?/br>
    寶鸞被他拖在身后,用手推他背,又氣又無奈。

    走了數(shù)刻,眼見就要走到居所,寶鸞忽然想起什么,死活都不肯再往前。

    “已經(jīng)快到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你走吧,去尋你自己的住所?!?/br>
    齊邈之眼眸微瞇,“難道你屋里有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怕我瞧見?”

    寶鸞被戳中心思,神情一虛。

    她確實(shí)怕他瞧見,但她屋里沒有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她是怕他瞧見班哥。

    如今她每晚睡覺都由班哥守夜,此刻班哥正在她屋外面等她回去,齊邈之只要一到她的居所,就能看到他。

    寶鸞拗不過齊邈之,任她如何推阻,他仍是堅(jiān)持牽她回到居所。

    夜色茫茫,班哥站在居所大門口等候多時(shí)。

    不必寶鸞吩咐,他已將李延哄睡。李延心思單純,一開始還嚷著要找寶鸞,被他三言兩句哄住后,慢慢地也就肯聽話了。

    他看著李延熟睡的面龐,心想,要是所有人都像李延這般好哄,那該多好。

    秋風(fēng)陣陣,借著寒涼稀薄的月光,班哥遠(yuǎn)遠(yuǎn)瞧見兩人朝這邊走來。

    人走近了,他認(rèn)出其中一人的身影,是他等候已久的小公主。

    班哥快步上前:“殿下、殿下。”

    夜影中忽地一道凌厲的風(fēng)朝他飆來,班哥光顧著迎接寶鸞,反應(yīng)慢了半拍,回過神時(shí)已來不及閃躲。

    班哥膝上一痛,站立不穩(wěn),摔倒在地。

    今日打馬球時(shí)太過用勁,渾身上下的骨頭早已酸疼不已,如今被一枚小石子擊中,倒在地上,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班哥喘著氣,迎面望見寶鸞朝他跑過來:“你怎地這般不小心,摔到哪了?”

    班哥正要說自己是被石子擊中才摔跤,一雙錦靴落于身側(cè),迅速踢開那枚石子。

    齊邈之眼神冷漠,看螻蟻一般的目光盯著班哥:“還不快自己起來?難道要讓公主扶你?”

    他攬住寶鸞扣在身前,不讓她過去。

    班哥咬緊牙關(guān),強(qiáng)撐著爬起來。

    寶鸞還要問上兩句,聽見齊邈之冷冷道:“這里不用你伺候,不想死就快滾。”

    寶鸞本就擔(dān)心齊邈之看見班哥大發(fā)雷霆尋舊仇,一顆心懸在嗓子眼,示意班哥趕緊走。

    她焦急的目光映入視野,清澈的黑眸里,是為他而生的擔(dān)憂。班哥掐進(jìn)rou里的手指驀地一松,隱忍地低下眸子,啞聲答了聲“是?!?/br>
    齊邈之對著班哥跌跌撞撞離開的背影冷笑:“他倒慣會裝可憐。”

    寶鸞下意識就要反駁,但為班哥著想,到底還是沒有開口。

    齊邈之在她屋里逛了個(gè)遍,接了她親手端的茶,臉上的冰冷這才融化,笑道:“我今天在宮里做了件事,待你回宮聽見,肯定覺得有趣?!?/br>
    寶鸞心不在焉問:“什么事?”

    齊邈之沒答,轉(zhuǎn)而問:“下個(gè)月立冬,你去不去我府里?”

    往年立冬日,圣人會攜皇后往太極宮,同太上皇寒爐溫酒作詩吟賦,幾位皇子公主也將跟隨。那一日,太極宮將徹夜燈火通明,永樂宮的熱鬧全都飛到太極宮,為這場天倫之樂錦上添花。

    跟隨的皇子公主,僅限皇后所出的兒女。

    和李延同樣不討圣人喜歡的人,還有大公主李青娘。李青娘的生母是個(gè)樓蘭女子,因?yàn)閼烟ゲ蛔惆嗽律滤皇ト藚拹?。李青娘至今只有青娘這個(gè)小名,連個(gè)大名都沒有。

    李延和李青娘是不可能跟隨圣人前去太極宮拜見太上皇的,倒是寶鸞,曾隨圣人去過一次。后來因?yàn)槔钤葡霾粯芬?,寶鸞不愿惹禍,自請留在永安宮。

    從那以后,每年立冬,寶鸞都會被留下。

    寶鸞已經(jīng)習(xí)慣被留下。無論是立冬還是除夕,又或是每一個(gè)家人團(tuán)圓的節(jié)慶日,她都知趣地留在拾翠殿,安安靜靜守好自己的本分。她知道,那團(tuán)屬于家人的歡聲笑語里,沒有她的那份。

    她只有親人,沒有家。

    今年的立冬,寶鸞已經(jīng)做好打算,她要去一個(gè)地方,但不是齊邈之的國公府。

    齊邈之被她回絕,倒也沒惱,指著屋外道:“那小奴趴在墻上瞧什么呢?”

    寶鸞生怕齊邈之將班哥逮回來打死,跑到門口喊道:“班哥,去廚房尋些點(diǎn)心來?!?/br>
    墻上的腦袋這才消失。

    寶鸞回過身,齊邈之正笑著看她:“你就這么不放心,怕我打死他?”

    寶鸞小心試探:“你會嗎?”

    齊邈之道:“我要打死他早就動手了,哪會等到今天?”

    寶鸞松口氣,有討好之意,又端杯茶給他。

    “你可知我為何放過他?”齊邈之抿一口放下,起身準(zhǔn)備離開。

    寶鸞上前送他:“為何?”

    齊邈之甩袖負(fù)在身后,大步往外走:“他現(xiàn)在討你歡心,我不想敗你興致?!弊叩酵ブ型O聛恚仨恍?,英氣逼人:“等哪天你膩了這小奴……”

    他也就不必活了。

    第21章 許諾

    寶鸞在東宮住了三日,太子的照顧細(xì)心周到,除了不再讓她往寢堂去之外,并不拘著她。寶鸞游遍東宮上下,來去自由,甚是快活。

    不是三公主,只是李寶鸞,太子默許她以一個(gè)小妹的身份依偎。這份默許溫柔繾綣,不求回報(bào)不祈回應(yīng),如水般溫潤的包容與寵愛,令寶鸞沉醉其中樂不思蜀。

    可她終究還是要回到永安宮,回到她的拾翠殿。

    離開東宮的時(shí)候,寶鸞戀戀不舍。太子親自將她抱上馬車,約定好下一次接她來東宮的時(shí)間,又用他將從江南西道歸來時(shí)為她帶禮物的事作為寬慰。

    寶鸞不明白,為何短短三天過去,太子突然就要外出巡察江南西道一帶水患之災(zāi)。

    聽齊邈之說,太子是自行請命,甚至沒有事先和圣人皇后稟明情況,直接向太上皇奏請密令。

    和太子同去的,還有一個(gè)寶鸞認(rèn)識的人,以前的驍騎尉,如今的大理寺寺正,袁騖。

    袁騖之前在十六衛(wèi)任職時(shí),便協(xié)助大理寺破過許多疑難雜案,他從十六衛(wèi)突然調(diào)遣至大理寺,雖有異議,但幾個(gè)月的時(shí)間過去,他憑借出色的偵查破案能力,一舉成為大理寺交口稱譽(yù)的人物。

    此次袁騖隨太子秘訪江南西道,亦是太子主動提出。

    寶鸞不了解朝堂上的事,但她看得出太子此行決心之大。他似乎是要做些什么,像是雄心,又像是抗?fàn)?。她為他高興,又為他擔(dān)心,她第一次希望自己是個(gè)男子,能為太子出幾分力。

    因?yàn)樘右鲂?,擇選太子妃的事也就延后了。

    寶鸞從太子的肩后看去,穿青衣的俊美少年垂目侍立,她特意打聽過他的名字,他有一個(gè)好聽的名字,叫相思。

    長相思,在長安。

    寶鸞摟著太子脖子輕聲說:“大兄,無論你做什么,在小善眼里,大兄都是全天下最好的人,能讓大兄高興的事,肯定也是全天下最好的事?!?/br>
    太子身形一怔,對上寶鸞純真清澈的目光,水葡萄一樣的眼,干干凈凈,毫無心機(jī)。

    太子將寶鸞放進(jìn)車?yán)铮瑴\笑捏捏她的臉頰:“小善亦是全天下最好的小娘子,這次阿兄未能周全照顧,等下次小善來東宮,阿兄再給小善賠禮?!?/br>
    寶鸞道:“大兄,江南之行,務(wù)必早歸?!?/br>
    “一定。”太子放下車簾,退了出去。

    今年的立冬日,同往年一樣,歡聲笑語,歌舞升平。

    長安的冬日并不寒冷,寶鸞的秋衣外添一件織錦披衫,就算是御冬了。等到深冬之時(shí),若有幸得白雪降臨,便再披上一件鶴氅,就能在大雪中自在游玩。

    崔玄暉的書信已經(jīng)寄來,寶鸞捧著信反反復(fù)復(fù)看了幾十遍。

    崔玄暉在信中道,中途遇阻,發(fā)生了一些小意外,所以這段時(shí)間才會音信全無,如今阻礙已除,他已抵達(dá)東突厥都城,待探明城中形勢,便會表明身份與東突厥共商日后和平相處之事。

    這些細(xì)節(jié)之事,寶鸞自然不會知曉,崔玄暉給她的那封信里,并沒有提到任何遇險(xiǎn)的事,是康樂長公主托人將信送給她時(shí),另外告知她的。

    寶鸞得到的信,寫的是崔玄暉一路所見所感。信中有詩云:牙璋辭鳳闕,鐵騎繞龍城。雪暗凋旗畫,風(fēng)多雜鼓聲。

    寶鸞念著詩,閉上眼睛想象邊塞的風(fēng)景,以至于這幾日做夢,夢里皆是黃沙漫天,風(fēng)聲似鼓。

    班哥盤腿坐在寶鸞腳邊,仰著腦袋看她半伏在榻上,兩手捧著信,一張小巧櫻唇無聲地念著什么,甚是陶醉。

    班哥沒有念過書,念書并不能讓他吃飽肚子,他只跟人簡單學(xué)過認(rèn)字寫字,因?yàn)闀J(rèn)字能讓他更容易找活干掙錢。

    班哥悄悄瞧見過那信上的字,筆墨橫姿,鐵畫銀鉤,寫得好極了。小公主總是看著信笑,看完后便將信小心保藏起來,第二天一睜開眼便又從那寶箱里將信取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