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晟慢條斯理地在屋子里走來走去，一會兒舉著博古架上的擺設(shè)揮了揮，一會兒又拎起來花瓶舉了舉，這提一下那摸一下，最后拎著一根雕花四角凳，走到劉范面前。

    在一片黑暗里，劉范恐懼地聽著這個有著清雋聲音的少年小聲嘀咕著：

    “怪不得我爹這么喜歡用凳子……”

    下一秒，劇痛降臨。

    —

    謝晟謝景兩兄弟麻利地翻過萬香閣的外墻，剛一落地，就有個錦衣玉帶的小公子急匆匆地問：“怎么樣了？”

    謝景看了哥哥一眼，謝晟慢條斯理地拍了拍自己的袖口，一臉嚴(yán)肅，那小公子臉色頓時煞白，急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你們被發(fā)現(xiàn)了？沒把我供出來吧？”

    謝晟搖搖頭：“張小胖，你果然還是這么沒義氣，哥兩個給你的書童出頭，你就這么對我們的？”

    那被叫做張小胖的文弱公子也自知失言，尷尬笑笑：“不是，你們是長留侯府的，和這事也沒多大關(guān)系，劉范吃虧也就只能忍著，但是，我要是被發(fā)現(xiàn)了，我爹必然要怪到萬里的頭上，指不定就要給他安個教唆主子的罪名，他說不定要被我爹叫人打死……”

    “行了行了，”謝晟實(shí)在受不了他這嘮嘮叨叨的性子，捂著耳朵道，“成了?！?/br>
    “真的成了？”張小胖緊張地問，“劉范怎么樣了？”

    “死了?！?/br>
    好半天沒聽見回答，謝晟莫名其妙地回過頭，一看張小胖眼睛發(fā)直，直愣愣地看著天上，好半天，才顫抖著嘴唇，說：“……我，我，你們別擔(dān)心，此事因我而起，一旦追究下來，我一力承擔(dān)，我……”

    謝晟和謝景對視一眼，謝景沒忍住，難以置信地問了一句：“……他到底怎么長到這么大的人了，居然還和當(dāng)年一樣好騙的？”

    “張小胖永遠(yuǎn)是那個張小胖，”謝晟搖搖頭，輕輕踹了那喃喃自語精神恍惚的公子一腳，“離死了還差一點(diǎn)，腿應(yīng)該斷了。我說到做到?！?/br>
    張小胖眼睛一亮，頓時精神一振：“好，那就好，萬里，你聽見，嗎，你弟弟的仇謝小侯爺已經(jīng)幫你報了！”

    一直默默跟在他身后的少年皮膚黝黑，身量高挑，表情麻木，并不顯得如何歡喜，只是默默上前一步，跪下來，要朝謝家兄弟磕頭。

    謝景眼疾手快，將他扶起來，道：“我知你心里還是不服。雖然都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但是就如我和哥哥斷劉范一條腿也不怕追責(zé)一樣，劉范有功名在身，又有個九門提督的舅舅，聽到你弟弟死前形容的又只有你一人，無憑無據(jù)，又無人撐腰，你告官是告不贏的?！?/br>
    他口吻懇切，那書童手一抖，眼睛登時變得通紅。

    一旁的謝晟漫不經(jīng)心地?fù)哿藫圩约盒渖系幕覊m，語氣平和而隨意：

    “我助你并非是為了所謂的正義公道，也與你素不相識，不過是因為張小胖是個傻子，我才來管點(diǎn)兒閑事。你心頭不服，要做什么，都與我無關(guān)，只是不管是殺人放火，你都要記得一條，多想想你家少爺?！?/br>
    那叫做萬里的書童被說中心事，直直地看了謝晟許久，慢慢垂下頭，聲音干澀：“……多謝小侯爺提點(diǎn)?！?/br>
    “什么什么，你們在打什么機(jī)鋒呢，”張小胖很護(hù)短，立馬挺身而出，“你別嚇萬里，他跟了我好多年，家里又只有一個弟弟，難免會沖動些，我了解他，他不會害我的?！?/br>
    謝晟松開手，意味深長地看了那呆呆看著自家公子的書童一樣，輕輕笑笑：“但愿你傻人有傻福吧。”

    “喂，不要總說我傻……”

    “行了，散了吧，別說你今天見過我，我和謝景今天一天可是都在府里看書寫字?！?/br>
    謝晟謝景走出好遠(yuǎn)，謝晟懶洋洋地?fù)P起手，對著還立在原地的主仆倆揮了揮手。

    “哥，真的沒問題嗎，”謝景湊過來，有幾分憂慮，“我看那個叫萬里的滿臉煞氣，他不會真的哄了張小胖走，自己卻偷偷回來一刀把劉范殺了吧？那張小胖可要倒霉了?！?/br>
    “什么滿臉煞氣，那嚴(yán)華寺和尚招搖撞騙的話你跟著學(xué)什么，”謝晟敲了一下弟弟的頭，糾正道，接著便平淡地說，“那又有什么辦法，該做的都做了，好話壞話已經(jīng)說盡，那個叫萬里的書童要是還一意孤行，那也是張小胖太傻，命中要遭此一劫?！?/br>
    謝晟說的輕描淡寫，謝景卻緊緊蹙著眉頭。他總是不如哥哥想的開，不管多大的事，多熟悉的人，謝晟總是那么云淡風(fēng)輕，若無其事地笑一笑。

    他正有點(diǎn)沮喪，忽然看見謝晟猛地停住，緊緊盯著前方，他的表情就像看見當(dāng)今天子忽然宣布從此之后勤政愛民一樣，臉上帶著點(diǎn)意料之外和興味。

    謝景詫異地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卻被哥哥修長的手指敲了一下腦袋，謝晟飛快地說：“我有事先走一步，你趕快回去，娘要是來了你就說我在后院找東西，聽明白了沒？”

    第22章 尋人

    等到眾人散去，季青雀忽然輕輕開口：“去吧?！?/br>
    那婦人一抱拳，利落地翻身下車，行至那正在收拾棋盤的少年面前，笑道：“張小公子，我家主人請你一敘……”

    那瘦猴似的少年眼睛一瞪，猛地把一盒棋子往婦人臉上一甩，轉(zhuǎn)頭就跑。

    棋子噼里啪啦落了一地，那婦人茫然半晌，一步三回頭地走到馬車底下，猶猶豫豫地說：“……小姐，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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