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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路(科舉) 第47節(jié)

    渠婉今個兒出來沒帶兒子,畢竟今個兒場面亂,要是一個不小心把兒子丟了就虧大了。

    她在窗邊看著三鼎甲都走過了,才收回視線,走回桌邊,看著毫無興致的小姐妹,不由得開口道:“看來這三鼎甲的吸引力還是不夠啊,都不能讓咱們范大小姐提起興趣來?!?/br>
    范清漪聞言便抬起頭,極淡地笑了笑,道:“渠jiejie莫要笑話我了,人家是朝廷新得的未來能臣,哪兒是我這樣一個閨中女子能評頭論足的?!?/br>
    這話說的有點意思,渠婉看了她一眼,正要說什么,其他幾個看完熱鬧的小娘子們也回來坐下了,其中一個聞言便嗔道:“阿婉呀,清漪今個兒本不想來,還是咱們強拉了出來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心思,還作弄她干甚么?”

    渠婉當然知道,范清漪心中所思慕的,是大理寺少卿,陸翌陸大人。只不過據(jù)說陸大人無心續(xù)娶,長公主與范大人也不會同意將他們的嫡女嫁到人家做續(xù)弦,清漪這番心思,只怕是要白費了。

    “別說清漪了?!狈讲懦雎暤呐佑珠_了口,笑瞇瞇地問起渠婉:“阿婉今個兒興致這么好,是不是有看上的人了?上次本宮還聽母妃說,渠老夫人托到她面前,想再給你找個夫君呢。”

    語氣雖然溫和,不過看她眼神,卻不是那么回事兒。

    “殿下說笑了。”即便聽到渠老夫人這幾個字,渠婉心里只覺一股厭惡,只不過面上還是掛著笑,道:“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自來便喜歡相貌好的,聽說這一回的三鼎甲都相貌極佳,才過來湊個熱鬧,至于嫁人?我早就歇了這個心思了?!?/br>
    先前好不容易碰見個合眼緣的,結(jié)果派了人去打聽,發(fā)現(xiàn)竟然已經(jīng)成婚了,還是韓輯的弟子。

    只能無可奈何地放棄了。

    先不說自家阿爹前些年與韓大人政見不同,在朝中沒少被人家指著鼻子罵,怎么說都不會把女兒嫁給韓大人的弟子。

    再者說來,既然沈伯文已經(jīng)娶親了,她渠婉倒也不至于去做那些強奪人夫的事出來。

    為一個男人,實在是沒什么意思。

    天底下好看的男人那么多,也不差這一個。

    不過當時她倒是也沒想到,沈伯文還能被圣上欽定為榜眼,現(xiàn)在看來,自己的眼光倒是很好,只是運氣不太好。

    福柔公主也不知信了沒有,聽罷便笑了笑,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放下后才道:“阿婉這般說,本宮就放心了?!?/br>
    渠婉聽完就在心里翻了個白眼,她也是搞不懂了,怎么韓嘉和那種整天掛著張棺材臉的人,會有這么多人喜歡啊,反正她是不喜歡,臉長得再好看有什么用,相處起來那不得難受死了。

    偏偏眼前這位還當個寶,明里暗里的找了一堆假想敵,見誰都提防,生怕別人同她搶。

    ……

    游街過后,次日便是設(shè)在禮部的恩榮宴。

    天子下旨,由曹國公朱敦棣主宴,諸位閣老們參宴,教坊司演奏助興。

    新科進士們皆簪花一枝上系銅牌前往,銅牌上鐫著“恩榮宴”三字,眾人皆系銅牌,唯有狀元郎銀枝翠羽,銀牌抹金。

    沈伯文與師兄一同前來,路遇謝之縉,便結(jié)伴同行。

    見他興味盎然,心中好奇,也不知有什么熱鬧可瞧?

    不過謝之縉此時心情正好,畢竟被欽定為狀元之后,家里人這幾日都不怎么教訓(xùn)他了,嘮叨他的次數(shù)明顯減少,過得很舒心,沈伯文這個未來同僚又合他眼緣,想到這里,他忽然想到昨晚自家老謝跟他說的事,便對沈伯文開口道:“沈兄啊,有件事兒你得先做好準備?!?/br>
    “嗯?”沈伯文不明所以,問道:“何事?”

    謝之縉想了想,才道:“聽我父親說,陛下欲使我們這一屆的三鼎甲除了入職翰林院之外,也要去六部觀政,等會兒應(yīng)當會有幾位閣老對你感興趣,說不定會主動開口邀你入部,你要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不妨先行想好。”

    沈伯文:……

    這還能自己選嗎?

    沈伯文仔細想了想,自然是不行的,自己還未正式踏入官場,人微言輕,若是有閣老開口招攬,自是拒絕不得。

    不過應(yīng)當也問題不大。

    回想了一番大師兄先前給他與邵師兄補的課,如今的六部,天官大人竇知文,是內(nèi)閣首輔兼吏部尚書;謝之縉的父親,謝琢謝閣老任內(nèi)閣次輔兼戶部尚書;而褚云祁諸閣老,則是此次會試的主考官,也就是自己的座師,兼任工部尚書,所謂的內(nèi)閣三鼎足,說的便是這三人。

    此外還有兵部尚書渠愷渠大人,當年與自家老師政見不和,相看兩厭;刑部尚書楊和,入閣不久,資歷尚淺;再加上還未入閣的禮部尚書韓建,也就是韓嘉和的父親,自家老師的長兄。

    思來想去,沈伯文也只能想到或許褚閣老會對自己感興趣,謝之縉所說的幾位,便想不到了。

    然而等他們到了地方,第一個向他遞出橄欖枝的,卻是謝琢謝閣老。

    “沈榜眼會試做的那篇關(guān)于民生的策論,雖有幾分青澀,但也算得上言之有物?!敝x琢先道。

    此言一出,沈伯文還沒如何,一旁的正等著說話的褚云祁已經(jīng)聽明白他的意思了,頓時朝謝琢吹胡子瞪眼。

    好你個謝鴻漸,居然同老夫搶人?

    謝琢沖他挑了挑眉,隨之捋了捋打理的極好的長須,微笑著直入正題道:“如此看來,倒是可入戶部觀政,沈榜眼意下如何?”

    自己看好的苗子,怎么能被謝琢這廝橫插一腳搶走?

    褚云祁當機立斷,也開口道:“沈榜眼的文章作的四平八穩(wěn),細心妥帖。依老夫看,相比于戶部,倒是更適合入工部觀政,不妨考慮考慮?!?/br>
    這邊兩位大佬搶人的動靜已經(jīng)吸引了不少其他人的注視。

    而身在其中的沈伯文卻是心中苦笑不已。

    竟還真讓謝之縉給說中了。

    好在此時天子駕到,眾人忙跪拜相迎,及時解救了兩相為難的沈伯文。

    第五十三章

    景德帝今日的心情還算不錯, 抬手將眾人叫起,還湊起熱鬧來:“幾位愛卿方才說什么呢?”

    恩榮宴原本就是為招待新科進士而設(shè)的宴,氣氛無需太嚴肅。

    不過即便如此, 初出茅廬的各位新科進士們也不敢過于放松。

    但與景德帝相處多年的老臣們自然無需如他們這般小心,褚云祁聞言便搶先道:“陛下明鑒,謝狀元是天子門生, 您的學(xué)生,老臣自然不敢要人, 只是沈榜眼,總該輪到老臣了吧,他的文章與性子, 再適合我們工部不過了?!?/br>
    景德帝聽完,沒有立即說話,反而將視線投向了謝琢。

    謝閣老可是半分不虛,聞言便淡定地道:“陛下有所不知,我曾經(jīng)看過他在會試中所寫的一篇關(guān)于財政的策論,言之有物, 故而臣認為, 相較于工部, 沈榜眼自然更適合來戶部觀政?!?/br>
    提起文章,景德帝便來了興趣, 著人將那份謝閣老也說不錯的文章取來。

    大佬們說的熱鬧,沈伯文像塊木樁一般站立旁邊,動也不敢動, 心中苦笑不已。

    好在謝之縉不知是熱衷于看熱鬧, 還是出于未來的同僚之情, 也陪他站在一旁。

    那邊, 自然沒有人剛讓皇帝久等,傳令下去之后,下面的人以最快的速度,取了文章過來。

    景德帝坐在上首,看完了整篇文章。

    看罷之后,便對褚云祁笑道:“諸愛卿,依朕的意思啊,沈榜眼的確更適合去戶部,要不然,朕把謝狀元給你?”

    嗯?

    褚云祁原本以為大勢已去,沒想到竟還能峰回路轉(zhuǎn),謝狀元也不錯?。?/br>
    忙行禮道謝:“臣多謝陛下?!?/br>
    一旁的謝閣老也道:“臣多謝陛下成全?!?/br>
    最高上司和兩位大佬都表態(tài)了,沈伯文與謝之縉兩個的意見已經(jīng)完全不重要了,彼此對視了一眼,也只能跟著行禮。

    這一茬兒事情過去之后,景德帝又將自己欽定的三鼎甲都叫到跟前來。

    看著眼前這三個相貌氣質(zhì)和學(xué)識都優(yōu)秀的年輕人,心中很是滿意,難得溫和地對他們說了幾句話,才讓他們退下。

    從景德帝身邊退下,韓嘉和便跟他們分開了,并沒有多說幾句話的意思。

    饒是沈伯文這樣好脾氣的人,都覺得有幾分匪夷所思,韓嘉和這個性格,真的適合做官嗎?

    即便不能八面玲瓏,但同僚之間基本的禮節(jié)應(yīng)該有吧,況且他們之間只是不熟,又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何至于此?

    謝之縉倒是已經(jīng)習(xí)慣了,不在意地看了看韓嘉和離去的方向,出聲道:“他爹是禮部尚書,可能是找他有什么事兒吧。”

    沈伯文笑了笑,并不想接著談?wù)擁n嘉和,便主動換了話題:“我正好有一事,想要請教長風(fēng)。”

    謝之縉的字是長風(fēng),取自李太白詩中的這句:長風(fēng)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滄海。

    謝之縉聞言便道:“延益直說便是。”

    沈伯文頓了頓,才開口道:“長風(fēng)是否知道,朝廷給新科進士的探親假有多長時間?”

    “應(yīng)當是三個月?!敝x之縉雖然用不上這個假期,不過還是清楚的。

    說完他就想起來,沈延益似乎是南方那邊的考生,這三個月的時間聽著挺長,不過大部分都要耽誤在路上了,估計在家里也待不了幾日又要回來。

    沈伯文聽罷,也在心里大致估算了一下,得出了與謝之縉同樣的結(jié)論。

    不由得在心里嘆了口氣。

    隨即便拱手謝過:“多謝長風(fēng)告知?!?/br>
    謝之縉表示不必客氣。

    恩榮宴持續(xù)的時間并不長,結(jié)束之后,新科進士們便陸續(xù)離開禮部會場,各有去處。

    沈伯文也與邵哲一道回去。

    謝之縉則是在禮部門外等了好半天,才把自家父親等到。

    父子倆上了同一輛馬車,謝閣老坐得端正,開始閉目養(yǎng)神。

    謝之縉反倒閑不住,回想起今天的事兒,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不由得開口問道:“父親,您跟褚相公,不會是在唱雙簧吧?”

    結(jié)果等來的不是謝閣老的回復(fù),反倒額頭上挨了一記。

    謝閣老掀起眼簾,嫌棄地看了眼自家幼子,“有你這么說朝廷官員的?”

    說罷又重新闔上了眼。

    卻并沒有否認他方才的猜測。

    謝之縉不說話了,暗自琢磨著這事兒,既然連自己都能看出來,沒道理陛下那般圣明的人會看不出來。

    但最后還是配合了一把。

    他忽的坐直了身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在心里撇了撇嘴,開口道:“父親,果然還是您這樣的老狐貍最精?!?/br>
    不出意料的,他頭上又挨了一下。

    “沒大沒小。”

    到了謝府,謝之縉回自己院里換了身月白儒衫,就準備去正院給自家母親請安。

    走到半路上,從岔路口急匆匆跑過來一個丫鬟,手里還捧著什么東西,眼見著就要撞到人身上了。

    謝之縉腳步急停,迅速扭身,面朝花樹,動作那叫一個瀟灑利落。

    結(jié)果就是,他身后的小廝觀言倒了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