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禍 第16節(jié)
“那位曾娘子是誰?”她忍不住開口問。 “大概就是咱們隔壁的娘子罷?好像聽過家中相公是做什么買賣,對這位娘子十分好?!北讨サ?,后面又加了句,“就像咱公子對娘子你?!?/br> 蔚茵只當(dāng)是碧芝說些讓她開懷的話。 “娘子,從這邊走吧。”在一處岔道口,碧芝拉著蔚茵走上一條小道。 蔚茵當(dāng)即明白過來,這條小道會繞一些,但是那條大道會經(jīng)過狗房。狗房里養(yǎng)了兩條巨大的蒙獒,強(qiáng)壯得像獅子,長長的尖牙能直接咬透人的腿骨,實(shí)在駭人。 她見過兩次,都是遠(yuǎn)遠(yuǎn)地不敢靠前。 那是傅元承養(yǎng)的,據(jù)說從關(guān)外帶回,兇猛如虎。每天夜里,便會放出來看顧宅院。 碧芝遙遙往狗房方向看了眼,有些發(fā)瘆:“那蒙獒總吃新鮮的生rou,我有時候想,它們餓了是不是連人都吃?” “吃人?”蔚茵腳步一慢,腦海中閃過什么,轉(zhuǎn)瞬即逝根本抓不到。 。 玉意將一本冊子交給傅元承,隨后恭敬跟在人身后,垂首而行。 “宅子最近很安定,除了定日來的那幾個人,沒有特殊之處?!彼晃逡皇畢R報(bào)著。 傅元承隨意看了兩眼冊子,便交了回去:“我覺得,有人已經(jīng)摸過來了?!?/br> 他停下腳步,看著面前頹敗得荷塘。 “公子的意思,”玉意心里琢磨一下,“這宅子已經(jīng)留不得?” 傅元承背手而立:“你說說看?!?/br> 玉意兩只手握緊,面上表情不變,心中已泛起波瀾。要說這宅子放棄了,那這里面的人也就……勞作的下人其實(shí)什么都不知道。 “瑩娘子身體還未大好,”她回道,“她應(yīng)當(dāng)是真的記不起來了。周邊那些住戶,亦沒有異常,適才的曾娘子是隔壁家的女主人。” 照顧蔚茵兩個多月,她知道人根本就忘了之前。有時候看蔚茵想找回記憶的迷茫,會生出些許的心疼。 十六歲,大好的人生才開始,偏偏遇上這些變故。所以玉意覺得,或許就這樣也好,蔚茵記不起過往,便可以簡單活下去。而且目前來看,只要蔚茵留在這兒,宅子就不會有事。 傅元承只是聽著,在他看來這個地方用不上隨時可以放棄。其實(shí)試探一下這里是否暴露,也不是什么難事。 聽完玉意的匯報(bào),他獨(dú)自走進(jìn)書房。 屋中昏暗,沒有他的準(zhǔn)許,別人不敢進(jìn)書房。盡管光線很差,但是他走得順當(dāng),直到了高大書架下。 他伸手搭上一個架格,手指按上某處。 “吱嘎”,龐大的書架緩緩移動,錯出了一處入口。 傅元承想也不想直接踏入,身后書架重新合攏,回復(fù)原樣。 面前是一條幽深的地道,有著堅(jiān)硬的石壁。仔細(xì)聽,好像有什么細(xì)微聲音,似鬼哭,又似是幻覺。 他順著往下走,一直到了一扇鐵門前停下。 要說真的放棄這邊,倒也不是一件簡單事,總有不少東西要處理。 。 約莫兩刻鐘后,傅元承從書房出來,走到門邊透氣。 此時天已大黑,半開的院門進(jìn)來一個人,手里提著燈籠,身形輕巧,極有規(guī)矩的小著步子,裊娜進(jìn)來院中。 正是蔚茵,走到臺階下:“公子,晚膳好了。” 她的聲音輕柔,似乎解去了一些冬日寒冷。 傅元承走下臺階,從蔚茵手里提過燈籠:“走罷?!?/br> 兩人沿著路往前廳走,蔚茵能覺察到傅元承心情似乎不太好,盡管他的臉上一如既往溫潤。 走了一段,傳來狗叫聲。 傅元承腳步一頓,隨后折身往狗房走去。蔚茵實(shí)在害怕,便在遠(yuǎn)處等了一會兒,見人一直沒回來,也就往那邊走過去。 狗房在后院的偏僻處,平時有人專門照看。 傅元承站在鐵欄外,抬手將燈籠掛在檐下。 兩只蒙獒見著主人在,一直站在鐵欄旁,偶爾搖著尾巴叫上兩聲。 “玉意姑姑說,這狗兒在關(guān)外是狩獵的,脾性兇狠?!蔽狄饓阎懽诱救ジ翟猩砗?,問道。 傅元承手伸進(jìn)欄桿,淡淡道:“狗比人忠誠可信?!?/br> 籠內(nèi),兇猛的蒙獒此刻變得溫順,拿著腦袋去蹭傅元承的手,嘴里輕聲哼唧。 見此,蔚茵心提了老高,生怕那蒙獒張嘴咬上他的手。之前她可聽碧芝說過,這狗咬上了就不會撒口,在關(guān)外敢和豹子打架。 她想上前的腳步又往后又挪了回去。 傅元承余光中看見他小小的動作,伸出手去:“把手給我?!?/br> 蔚茵不明所以,把手放去人的掌心,緊接著一股力氣將扯著她帶過去。反應(yīng)上來,已經(jīng)身處鐵籠邊,而面前就是那兩只蒙獒。 “我不要!”她嚇得叫了聲,像只受驚的貓兒往后縮身。 后背貼在傅元承身前,耳邊聽見他一聲輕笑,溫?zé)岬臍庀⒙湓诿骖a,讓她紅了耳尖。 他沒讓她逃脫,半攬半抱擁著她,握上她的手,然后帶著伸去鐵欄內(nèi)。 “不用怕?!?/br> 意識到他要做什么,蔚茵試著抽手,尤其看清蒙獒的尖牙,不禁縮了脖子。 傅元承試著那股小小的反抗,不以為意,反而嘴角翹得更高:“你都這樣膽小了?” 他的手包裹著她的手,最后落在蒙獒的頭頂。兇猛的狗子吐著舌頭,站在欄桿前。 蔚茵現(xiàn)在全部心思都是自己手掌心里那團(tuán)溫軟的毛絨,至于傅元承說了什么,并未聽真切。見狗子乖順,索性,順著他的手,她手指僵硬的撫摸兩下。 狗兒似乎極為受用,越發(fā)耷拉下耳朵,一副享受的搖著尾巴。 誰能想到看上去那樣兇狠的蒙獒,現(xiàn)在像個可愛的孩子,任人撫摸。 如此,她又去揉狗兒的脖頸,指尖輕輕勾撓。光線落上她光潔的面頰,眼神清亮。 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一團(tuán)模糊的景象,她好像也有過狗兒…… “?。 蔽狄鹭厥栈厥?,掌心一片濕漉漉的口水,是被狗兒舔了一口。 罪魁禍?zhǔn)走€在籠中搖著尾巴,沖她歡快叫了兩聲。 她穩(wěn)過神來,聽見傅元承笑出聲,隨后抬臉看他,適才他身上的那股陰郁已經(jīng)消散不少。 養(yǎng)狗的家仆端著盆過來,傅元承過去,從里面抓了一塊鮮rou扔進(jìn)籠中,繼而又是一塊。 兩個蒙獒沒了剛才的歡快,轉(zhuǎn)頭就跑到食盆邊,撕咬著生rou,嘴里發(fā)出哼哧聲。 “它們不會傷你?!备翟修D(zhuǎn)過身來。 蔚茵則看著他的袍袖一瞬的發(fā)呆。一直以來,她覺得傅元承是個溫潤持重之人,可方才他將rou扔進(jìn)籠中時,總覺得他眼中滑過嗜血的陰冷。 傅元承垂眸,抬起右手。白皙細(xì)長的手上沾著粘稠的血水,連著整個袍袖也是斑斑點(diǎn)點(diǎn)。 “手臟了?!蔽狄鸹厣?,掏出帕子一下下的擦拭傅元承手上的血。 傅元承垂眸,能看見女子輕顫的眼睫,發(fā)髻上只有一根素凈發(fā)帶,手里動作輕柔。 擦干凈,蔚茵往后退開兩步,背對燈籠,淺淡的光線在她纖瘦身形上打出一層柔和。 “立冬前一日也會放鞭炮嗎?”蔚茵望去墻頭,嘴角淺淺帶笑。 噼里啪啦的爆竹聲傳來,也不知是哪家晚膳前的燃放。怎奈高墻隔著,根本窺不見外面何樣。 傅元承手臂垂下,看著等下的女子:“你想出去?” “我,”蔚茵唇邊一僵,隨后斂了笑意,眼中帶著認(rèn)真,“我想?!?/br> 她看見傅元承眼睛微不可查的瞇了下,而后一步到了她的面前,手撫上她的臉頰。 “真的?” 第十七章 阿瑩,不要亂跑。 蔚茵仰臉看他,用力分辨著話里的意思。許多時候,她不知道傅元承心里在想什么,他是一個參不透的人。 突然就想起玉意之前提點(diǎn)的一句話,說讓她得了傅元承的在意就好。這個在意是指什么? 晚膳,傅元承并沒有留下來用,離開了宅子。他是主子,來或者走都不需要給誰理由,旁人也不敢多言語。 一桌子菜肴只剩下蔚茵守著,用的也不多。 玉意暗中嘆了口氣,沒說什么。 翌日,外面的鞭炮聲從早上就開始燃放,間接的讓著冷清的宅子也染了些熱鬧。 蔚茵抱著被子靠在床邊,不知是不是昨晚在狗房那邊吹了涼風(fēng),頭有點(diǎn)疼,睡得并不舒服,全是亂七八糟的夢,還有那個不知道誰的聲音。 “娘子快出來瞧瞧?!北讨ヒ贿吘砥疳は稻o,一邊眉飛色舞的說著。 蔚茵抬臉就瞧見碧芝臉上的雀躍,揉揉眉心問了聲:“瞧什么?” 碧芝圓圓臉蛋笑得燦爛,干脆伸手扶著蔚茵從床上下來:“是公子送了東西過來?!?/br> 蔚茵被拉倒了外間,就看著墻邊堆放了兩只箱子。 其實(shí)她用不上多少東西,她沒有認(rèn)識的人可以交際,就算打扮成俏麗的花枝,又能給誰看,她出不去。 好似…… 她透過門看去陰霾的天空,好似是一只關(guān)起來的籠雀。 就在昨日,她以為可以與那曾娘子相識,說上一些話。 碧芝絲毫未察覺蔚茵的心思,徑直跑過去掀了箱蓋,皆是冬日里要用的物什,各式各樣擺放的仔細(xì)。 “娘子,快看?!?/br> 蔚茵看過去,見那箱子滿滿當(dāng)當(dāng),是女子都會喜歡的。 “公子待娘子真好,指不定就快把你接回本家呢?”碧芝說著,雙手托出一尊圓滾滾的紫銅雙耳熏香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