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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婉垂眸,在無人發(fā)覺時,自嘲輕笑。 想到那時夙夜不寐的瘋狂,修復《靈語》后,她浸在書閣中觀閱所有巫術(shù)書籍,到頭來卻一句話沒用上。 離開代國后,她才知曉議事結(jié)果。 巫女自知代國地廣人稀,又有內(nèi)戰(zhàn),必會被吞并,早有歸附之心。答應與魏國修好,境內(nèi)物資地域,任由魏國處置,卻提有條件,步六孤部族依舊信奉巫女,不受魏王管束。 同日,溫時書南下修好也有了眉目。 牧衡一行人,則歇于邊境,待事成開戰(zhàn),才會回到平玄。 這已是沈婉,將自己關在院中的第三日。 她坐于檐下,觀火爐沸水沙沙作響,直到梅落杯盞,清冷的梅香伴隨熱氣直達肺腑,讓她雙眼緊閉。 腦海里浮現(xiàn)著綿延十里的白骨,幾欲作嘔。 身后,傳來柴門輕響,宦官推門而入。 見她呆坐在外,寬慰道:“屋外嚴寒,女郎還請室內(nèi)入座。人總會有不如意時,奴年少時,也曾精心準備過一事,卻被人忽視許久。日子久了,后來想想也沒什么的?!?/br> 宦官以為她失意,是因心血皆費。 沈婉卻搖頭道:“這些并不重要。我付出不過十日,哪里算得上心血。我只是難過,將民心所愿告知巫女,卻沒能實現(xiàn)?!?/br> “我生于卑微,經(jīng)歷困苦,深知百姓不易,終于有機會為百姓做事,卻不了了之,還因此博得才女之名,回到平玄會被王上封賞,我實在無顏面對,心痛至極!” 話到后頭,已能聽出哽咽之情。 她聽聞身后腳步聲,忙道:“別再往前了……我現(xiàn)在狼狽不堪,更無顏見任何人。” 女郎挺拔的背,漸漸有癱倒之意。 身后的聲響,卻沒有依言停下。她匆忙回頭,見到的卻不是宦官。 牧衡將她扶起,望著她含淚的眸,鉗制住了她的下巴,讓她無可躲避。 “沈婉,看著我。” 女郎卻輕嘆噘淚,痛苦闔眼。 “求您,不要這樣。我實在是……” “沈婉。”牧衡沒有放開她,手卻又用力了一分。 “你聰慧至極,一日復原《靈語》,當配才女之名。奮不顧身,而殉國家之急,當?shù)猛跎戏赓p。而民心所愿,已傳達至掌權(quán)者耳中,有人依言而行,就在你眼前,又為何不看?” “又為何要避?” “我聆聽了百姓的心愿,不是嗎?” 他聲聲落于女郎耳中,宛如驚雷乍現(xiàn)。 在她睜眼的霎時,他又逼近一分,藥香充斥在沈婉的鼻間,將寒梅香沖淡。 “還有我,你何故至此?!?/br> 話音落下,寂靜的寒夜里,沈婉眼中氤氳,在這一刻,終于轟然而落。 第10章 寒月明 “我沒有避……” 沈婉低掩眉目,不知如何解釋。 她不欲展露脆弱,但她的確心有逃避,卻還出口成謊。 一時,她情怯難堪,不再落淚,只是不敢再看他。 牧衡松開桎梏,沒動分毫。 兩人離得極近,她在極力隱藏著脆弱,眉宇間懼是愧疚。 牧衡沉默須臾,將六星珠放于她的手中。 沈婉不解,只覺手中物沉重,六星在她手中急轉(zhuǎn)發(fā)燙,好像在昭示什么。 “亭侯?” “沈婉。”牧衡望著她,嘆道:“民心所愿,萬重艱難,你又豈會不知?南斗六星主生,你闔眼感受它,它在向你傳達生的跡象,你的所作所為并沒有錯,被天道所認可。盡管路途坎坷且遙遠,但你也改變了澤山,往后還有許多機會,又何必妄自菲薄。” “慧極必傷,不要再想了。” 沈婉聞言,雙手抖得厲害,囁嚅良久,頻頻搖頭。 “我不能……我再卑微不過,怎會感受到上天指引?!?/br> “民為國之根本,又怎會卑微?!?/br> 牧衡沒給她再反駁的機會,覆蓋住她的雙眼,另一只手與她緊握六星珠。 “聽話?!?/br> 黑暗中,沈婉惶恐至極,可當他的手愈發(fā)用力,溫度從掌心直達肺腑,不曾擁有的感覺在她腦海中不斷徘徊,忘卻了愧疚痛苦,好像冥冥中有人在與她對話。 她仔細去想,卻見到了站在城墻上的牧衡。 意識中,忽而有了他的聲音。 那是他在城墻上的想法。 “獨守空城并不可懼,唯嘆平生所愿未能達成,我自知性命不久,若天道開恩,請讓我陪伴黎民再走過這一程?!?/br> 沈婉倏地睜開眼,在他移開手掌后,不可置信地望向他。 他在那時,都不曾放棄志向,她卻因《靈語》一事,暗自糾結(jié)良久,甚至一度喪失前行的勇氣。 “亭侯也能感應到嗎?” “我不得窺視,這是天道給你的感應。” 牧衡放開她的手,拿起已經(jīng)平穩(wěn)的六星珠。 “為何要這樣看著我?” 沈婉不知從何說起,收回視線,對他一拜。 “亭侯良言,我謹記在心??蓾缮礁母铮掏ず?,我仍對代國百姓心存愧疚,我得到了想要的,卻沒能幫到他們。哪怕位卑,但一生之長,我會竭力彌補。” 牧衡沒有追問她的感應,見她明眸中的堅定,忽而笑了。 “我相信你?!?/br>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