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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殿下少年時(重生) 第83節(jié)

    高悅行見母親無聲縱容,將頭靠在了她的肩膀上:“是女兒不孝,總是讓母親日夜懸心?!?/br>
    高夫人嘴唇翕動:“你既知我日夜懸心,為何不能安安分分呆在家里?你是個女兒家啊……”

    高悅行抬頭望著目前鬢邊已經(jīng)藏不住的華發(fā),柔和地說道:“娘親,您當(dāng)年決定嫁與父親的時候,有沒有因為他初入官場時的風(fēng)波詭譎而猶豫過。”

    高悅行一句話,瞬間勾起了高夫人久遠前的記憶。

    那個時候。

    高景不是世家子弟,也沒有如今的權(quán)柄和地位。

    而她也不是什么大家閨秀,沒有一身繁瑣的規(guī)矩約束。

    她原本抄書只是為了供弟弟一個人讀書。

    可自從認識了高景,得知他的束脩微博,于是夜以繼日,白日里抄書,晚上燈下做針線,知他絕不肯收她的錢,便偷偷以他的名義,給書院里的老師寄去,為此,生生熬壞了一雙眼睛,至今一到入夜,便覺眼前昏蒙,視物行動都不便。

    世上那么多的讀書人,并非每一個都有出頭之日。

    高夫人她點燈熬油供著長大的弟弟,最終只留在鄉(xiāng)里,當(dāng)了一個尋常的教書先生。高夫人最初一步一步地踏進京城,不知頭頂了多少冷嘲熱諷。

    其實對她這樣的女人來說,并無對榮華富貴的渴求。

    但是只要高景愿意往上走,前面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也會舍了一切去陪著。

    高悅行勾起母親的手,說:“娘親,襄王殿下的未來,就是在刀上走,在火上烤,我既選了他,已經(jīng)撒不開手了。我不忍心讓他自己一個人去面對那些?!?/br>
    高夫人本能地攥住她的小手,顫聲道:“可是,你的爹爹,你的娘親,你都不在乎了么?”

    高悅行:“恰恰相反,娘親。我們一家血脈相連,一榮俱榮,一損俱碎,既然家里已經(jīng)在我的牽累下,站上了風(fēng)口浪尖,我便更不能安然理得地藏在家中,享受庇佑,我必將傾盡我的一切,回護你們。”

    高夫人心中震撼:“……你果然看得比母親要長遠,你父親說你錯投了女胎,我起初還不信。”

    大理寺距離皇宮太近了。

    近到能容得下幾句話的功夫。

    高悅行拿起帷??墼陬^上,下車后,由高景的心腹接引,從側(cè)門進了大理寺。

    高府的車片刻沒有耽擱,繼續(xù)上路,仿佛只是路過,什么事情也沒有發(fā)生。

    高悅行前世今生第一次造訪大理寺。

    進了門,就覺得森寒之意撲面而來。

    廊檐下根本沒有光,可眼睛望過去,外面分明正當(dāng)艷陽。

    高悅行到了高景平時會客用的花廳,卻不是從正門進。

    僚屬引她進了側(cè)門,迎面便是一幅坐障,背靠著正廳,擺了一張小桌,上面放置著熱茶和新制的點心。

    一張蝴蝶椅是專門給她準(zhǔn)備的。

    高悅行滿心狐疑地坐下。

    剛喝了一口茶,便聽外面有人高聲報:“啟稟大人,吏部侍郎陳大人在外求見?!?/br>
    緊接著,坐障的另一邊,高景的聲音近在咫尺,道:“請?!?/br>
    第70章

    陳靜沉。

    高悅行端茶的手忽然放下了, 甚至連呼吸都放得極為輕微小心。她現(xiàn)在的聽覺敏感到超乎一切。

    腳步聲從散亂到有序,再到安靜下來。

    陳靜沉進門了。

    高景與他一陣寒暄。

    高悅行最佩服的,就是這些官場人的場面話, 盡管滿腹黑水心懷鬼胎,但一張臉皮都天生善于粉飾太平。

    命人上過茶后,陳靜沉說道正事:“前些天,下官那些見不得人的家事, 連累高大人cao心了。”

    高景笑瞇瞇道:“人命案子, 還在皇城腳下, 兇手的惡毒令人發(fā)指, 查清此案,還死者公道, 不僅僅是圣上的旨意, 更是本官的分內(nèi)之事。倒是陳大人您……”高景適時嘆了口氣:“還請節(jié)哀啊?!?/br>
    高景不說還沒人發(fā)現(xiàn)。

    他這一說, 高悅行立刻起了疑。

    ——這陳大人死了女兒, 話里話外卻絲毫不見悲傷之意呢。

    陳大小姐的頭七一過,便草草下葬。

    陳靜沉,除了最初向皇帝喊冤的時候有幾分悲憤,此后便沒了動靜。

    陳靜沉經(jīng)高景一點,安靜了片刻,才幽幽嘆息:“我那苦命的女兒啊, 我養(yǎng)她一場, 不想到底是父女緣淺……”

    說得和真的似的。

    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 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高景轉(zhuǎn)而問他的來意:“陳大人是想問案情的進展?”

    陳靜沉“啊”了一聲。

    高景說:“有些眉目了, 且耐心再等幾次, 定能給您和夫人一個交代。”

    陳靜沉聞言, 卻轉(zhuǎn)了態(tài)度, 連連擺手,道:“我前來求見高大人正是為了此事,關(guān)于我家小女的命案……說來慚愧,真叫您當(dāng)日說中了,兇手就藏在我的內(nèi)宅中……我也是剛查到了真相,片刻不敢耽擱,立刻便來向大人稟告?!?/br>
    高景吃驚地將茶杯拍在桌案上:“陳大人,您——查到了?”

    陳靜沉咬著牙:“是,是下官后院里的一個姨娘?!?/br>
    真是巧啊。

    高悅行剛在陳二小姐面前撒出了網(wǎng)。

    陳靜沉迫不及待便上鉤了。

    令高悅行越想越覺得心寒的是,瞧此光景,陳大小姐的死,家中所有人都是知情的。陳靜沉自不比多說,陳夫人,陳二小姐……

    身邊所有的血親都是虎狼環(huán)伺。

    幾乎所有人都在期待著她去死。

    陳大小姐置身在那般險境中,該有多絕望?

    陳靜沉:“是我府中的一個姨娘,藏了幾日之后,終于露了馬腳,我見她在小女的閨房里翻找什么,審她她又不說,于是就暫且關(guān)進了柴房,我片刻也不敢耽擱,前來向大人您討個主意。”

    高景沉吟了片刻,道:“此事,雖說應(yīng)屬您的家事……但既然已經(jīng)移交大理寺,又不慎牽扯到了襄王殿下,恐怕由不得您自行處置了?!?/br>
    陳靜沉連聲說是,繼而道:“那下官命人將那賤婦押送至大理寺如何?”

    高景:“不必勞動陳大人了,既然兇手您已經(jīng)制住,那我?guī)穗S您走一趟便是?!?/br>
    說著,兩位大人起身,互相道一聲請,一同向外走去,高悅行聽得腳步聲漸遠,才從坐障后轉(zhuǎn)出來。

    此時,側(cè)門一開,車夫侯在門外,道:“二小姐,我們也走吧?!?/br>
    高悅行跟著就走,邊走邊問:“去陳府么?”

    車夫低頭應(yīng)是,說:“車馬已經(jīng)套好了,咱們即刻就去,陳府對面的聚仙樓,小人已經(jīng)訂了雅座,您可以去小酌一杯,今天可有的好戲看呢?!?/br>
    高悅行感慨:“父親……可真是洞無城府??!”

    在高景有意的掌控下,他和陳靜沉的動作要稍慢些。

    高悅行的車倒是先行一步,到了聚仙樓,車夫招手叫來小二,說早就定好了位置,小二拿了賞錢,歡天喜地引著高悅行上樓。

    臨窗,正對著陳府的大門,視線開闊,視線開闊。

    高悅行心下贊許,再賞。

    小二哥領(lǐng)了賞錢退下,車夫此時充當(dāng)護衛(wèi),守在旁邊。

    高悅行暫且將窗上的簾子放下,而后聽到了樓梯上傳來了腳步聲,她目光示意車夫?qū)⒀抛钠溜L(fēng)挪近,不欲被人認出。

    于是,隔著屏風(fēng),她聽著那腳步聲似乎似曾相識的樣子。

    那人停在了他的屏風(fēng)外。

    車夫愕然喚了一聲:“殿下?”

    還能有哪個殿下是她似曾相識的?

    高悅行側(cè)頭,盯著屏風(fēng)外,先是見到了一雙皂靴和一片滾金的袍角,而后,是那人身長玉立的站到了外面。

    高悅行一挑眉:“巧了?!?/br>
    約莫兩刻鐘之前,他們才剛見過,在小南閣,匆匆別開。

    李弗襄一身衣服都還沒換。

    他說:“是很巧?!彼徽堊詠?,坐到了高悅行的對面:“有沒有我一杯茶喝?”

    高悅行做了個請的手勢,讓他自己動手,問:“你怎么會來?”

    李弗襄理所當(dāng)然道:“瞧熱鬧啊,你不也是?”

    他動作之間,高悅行聽到了幾聲叮當(dāng)?shù)呐鲰?,清脆又悅耳,她目光循著聲音的來處望去,發(fā)現(xiàn)他腰上拴了一方白玉小印。

    那印羊脂質(zhì)地,上頭盤踞了一只雕工細致的五爪金龍。

    高悅行:“錦衣衛(wèi)到了?”

    李弗襄端著茶盞,送到嘴邊,喝茶時,目光從杯沿處掃過來,悄悄望著她。

    小狐貍的眼睛是什么樣,他的眼睛就是什么樣。

    稚嫩還尚未完全退去,狡猾已經(jīng)初現(xiàn)端倪。

    高悅行:“你帶著錦衣衛(wèi)早到了,因在樓下見到了我的車,所以才跟了上來,是不是?”

    李弗襄:“我哪里藏得不好,叫你給發(fā)現(xiàn)了?”

    高悅行:“你藏的很好,都怪我鼻子太靈,聞著味兒了。”

    李弗襄喝了茶,許是覺得面對面有些疏離,于是站起身,輕巧地一抬腿,便邁到了她身邊。

    守在一旁的車夫敢怒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