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學(xué)明舉起手機(jī)：“這個。你以前不跟說，現(xiàn)代社會，有才華的人都是炒老板魷魚嗎？有本事在哪兒都能吃飯，可這人逆來順受，心甘情愿替人做嫁衣，背后必定有更深的原因。要么被人拿了把柄，要么就是報恩，甚至報仇。咳，所以我就搜了一下……”

    手機(jī)上面，赫然是一份學(xué)校官網(wǎng)上公布的貧困學(xué)生資助名單。

    林蔻蔻看完，一語不發(fā)，順手把手機(jī)遞給了裴恕。

    裴恕接過來一看，也皺了眉，陷入沉默。

    是八年前的一份名單——

    社會資助人：彭志飛。

    貧困學(xué)生：向一默。

    向一默讀書的時候，竟然接受過彭志飛的捐助……

    秦學(xué)明道：“如果是報恩的話，就合情合理了。但這樣，這個人應(yīng)該更不好挖了吧？”

    林蔻蔻也沒想到，會這么棘手。

    只不過……

    她眼神微微一閃，回憶起了先前在辦公室里擦肩而過時，看見對方那悄然緊握的手指，慢慢道：“這可未必。不試試怎么知道？”

    秦學(xué)明頓時驚訝。

    林蔻蔻也不解釋，直接走到一旁拿起手機(jī)，竟是直接打了馮清電話：“馮總，候選人談妥，我簡歷給您的話，您什么時候能安排面試？”

    馮清驚訝：“你人找到了？”

    林蔻蔻道：“還沒?！?/br>
    馮清那邊沉默了良久：“人沒找到，你就要先約我時間？”

    林蔻蔻道：“不行嗎？”

    馮清：“……”

    太理直氣壯，以至于他都不知道該反駁什么了！這個獵頭是他媽有病嗎？

    電話那頭，傳來沉重的呼吸聲。

    林蔻蔻聽見，搶在對方發(fā)飆前道：“目前物色的這位候選人很槍手，我們來的時候撞見了別的獵頭，您那邊如果不能盡快安排面試時間，很有可能錯失良機(jī)。給個確切的時間吧，我也好跟候選人談?！?/br>
    電話那頭的呼吸聲頓時停了。

    過了好半晌，馮清咬牙切齒的聲音，才從聽筒里傳出來：“你要這周能把人簡歷給我，我下周一就能安排面試，上午十點！”

    林蔻蔻這才滿意，回了一句“行”，便瀟灑地掛斷了電話。

    袁增喜全程旁聽，表情已經(jīng)呆滯。

    秦學(xué)明道：“怎么，第一次看見這場面么？”

    袁增喜深覺自己心臟負(fù)擔(dān)太大，道：“我要像她這樣跟客戶爸爸講話，早被打死三百回了吧？”

    提前跟客戶約面試時間，是林蔻蔻的習(xí)慣。

    畢竟搶手的候選人多的是公司等著挖，你不早點面試，別家就搶走了，哪兒有功夫等你拖個十天半月？

    候選人的時間也是金錢。

    打完這通電話，她便算做完了去見向一默的全部準(zhǔn)備工作，道：“我上去找人?！?/br>
    裴恕問：“上去找人？”

    林蔻蔻回頭看他。

    裴恕下意識皺眉：“這么明目張膽，去候選人公司談跳槽的事？”

    林蔻蔻理直氣壯：“我現(xiàn)在是記者，東西掉了回去找一趟，有什么問題嗎？”

    裴恕：“……”

    已經(jīng)接近下班時間。

    公司里不少人都走了。

    向一默的辦公室小小的一間，也就能放下一張桌子一把椅子和一臺電腦，轉(zhuǎn)個身都先擠。墻上的空間倒是充分利用起來，掛了不少白板，上頭密密麻麻寫滿了字，還掛著各色的紙卡。

    林蔻蔻借口有東西落下回來找，沒有引起別人懷疑。

    隨便問了個人，就找到了方向。

    她直接來到向一默辦公室前面敲門。

    向一默正站在一張白板前寫著什么，下意識道：“請進(jìn)。”

    林蔻蔻推門進(jìn)來。

    向一默回頭看見她，反應(yīng)了一下，很快想起來：“您是剛才的……有事找彭總嗎？他——”

    林蔻蔻淡淡打斷他：“不，我找你?！?/br>
    向一默頓時怔住。

    林蔻蔻微微一笑：“年輕人，考慮過跳槽嗎？”

    第23章 向一默

    十分鐘后，林蔻蔻帶著向一默，一個前腳，一個后腳，從樓上下來了。

    裴恕都有些驚訝于這個速度。

    這么快就談好了？

    然而仔細(xì)一看，走在前面的林蔻蔻，滿面春風(fēng)似的笑意；走在后面的向一默，卻是臉色鐵青，活像是被人挖了祖墳。

    袁增喜和秦學(xué)明都嚇了一跳。

    林蔻蔻卻一點解釋的意思都沒有，直接讓袁增喜在附近找了家茶室，定了個包間，跟向一默單獨面談。

    袁增喜沒回過神來：“不需要我們了嗎？”

    秦學(xué)明十分文藝地承擔(dān)了沏茶的工作，慢悠悠道：“習(xí)慣就好，林蔻蔻這人無組織無紀(jì)律，習(xí)慣性獨行俠。不過談候選人是她的拿手絕活兒，只要她出馬，沒幾個候選人能跑得了?！?/br>
    袁增喜是這里面唯一一個對林蔻蔻不那么了解的人。

    他遲疑道：“有這么厲害？”

    “有的。”裴恕想起了自己以前敗在林蔻蔻手里的那幾場，慢慢道，“比起行內(nèi)大部分獵頭，她有一個巨大的優(yōu)勢，一個別人學(xué)不來的優(yōu)勢。”

    袁增喜小心翼翼：“什么優(yōu)勢？”

    裴恕道：“立場?！?/br>
    完全站在候選人那邊考慮的立場。

    雖然外面的秦學(xué)明對林蔻蔻信心滿滿，可里間茶室里的狀況，看上去卻似乎沒有那么簡單。

    向一默跟林蔻蔻相對而坐。

    只不過他現(xiàn)在的臉色完全沒比剛才好多少，兩只眼睛隔著鏡片仿佛都要噴出火來，看著林蔻蔻跟看著仇人似的——

    他從沒見過這么無恥的女人！

    二十分鐘前，聽見她那一句“考慮過跳槽嗎”的時候，向一默還沒有意識到自己會遇到什么人。

    他沒明白，下意識回了一句：“什么意思？”

    林蔻蔻就向他表明身份：“我不是記者，是獵頭。”

    向一默幾乎瞬間就升起了警惕，立刻拒絕，下了逐客令。

    他本以為，當(dāng)獵頭的最起碼有點自知之明，見了他這樣的態(tài)度就知道挖他不可能了，應(yīng)該掉頭就走。

    可沒想到，對方站那兒打量他半天，竟然一扯唇角笑起來，說：“我只是想跟向先生另約個地方談?wù)劊?也不占用您多少時間。但如果您不愿意的話。那我只好去你們公司前臺坐著等。到時別人問我等誰，我就說我是來挖你的?！?/br>
    向一默簡直驚呆了。

    他不敢相信，世上竟有這種人！

    她要在前臺等，那全公司的人豈不也會很快知道？傳到彭志飛的耳朵里，也只是時間問題。

    他實在不想給自己惹麻煩。

    想來想去，雖然整個人差點就要被怒火炸掉，也只好強(qiáng)行忍耐下來，跟林蔻蔻坐到了這里談。

    但此時此刻，他對眼前這名自稱是獵頭的女人，印象已經(jīng)壞到了極點，以至于脾氣再好，也難以給出半分的好臉色。

    然而林蔻蔻半點也不在乎。

    她坐在他對面，滿身愜意，甚至慢條斯理的沏了一壺茶，給他面前倒上一杯，笑笑道：“別這么緊張嘛。我剛才那也是為了跟向先生您有個坐下來詳談的機(jī)會，才用了點權(quán)宜之計，沒有什么惡意?！?/br>
    “你管那叫沒有惡意？”向一默脊背僵直做在桌前，搭在桌沿上的手已經(jīng)緊握成拳，顯然在忍耐，“我已經(jīng)告訴過你，不看機(jī)會，不想跳槽，你還想跟我談什么？”

    “跟我談之前不看機(jī)會，不想跳槽，談之后就未必了呀?！绷洲⑥⒉[眼笑得像只狐貍，“我剛才跟彭志飛聊過，他這個人夸夸其談，脾氣還不太好。你既然答應(yīng)我到這里坐下來，就證明你很忌憚獵頭來找你這件事被他知道。彭志飛這個人，疑心病也重是嗎？”

    向一默道：“你想說什么？”

    林蔻蔻呷了一口茶：“我只是很疑惑，像向先生這樣有才華的能人，怎么會愿意在他手底下工作？”

    當(dāng)聽到“才華”兩個字時，向一默瞳孔縮了一下。

    他將自己藏在厚厚的鏡片后面打量林蔻蔻，警惕明顯又深了一層：“彭總對我很好，我入行以來都是他手把手帶我，教我，可以說是我的恩人，也是我的老師。我不明白你為什么這么評價他，也不知道你到底是誤解了什么，認(rèn)為我有才華，但我為彭總工作，是心甘情愿，沒有什么不愿意。”

    恩人，老師……

    聽見這兩個字眼，林蔻蔻竟恍惚了一下，突然想：幾年前的她，是不是也像現(xiàn)在坐在面前的向一默一樣天真？

    當(dāng)時她真當(dāng)施定青是自己的老師。

    林蔻蔻饒有興味地望著他，只道：“彭志飛的項目，不都是你在做嗎？”

    向一默像塊石頭：“我只是按照彭總的想法去執(zhí)行?！?/br>
    林蔻蔻嘆了口氣：“你一直都這么洗腦自己嗎？”

    向一默皺眉。

    林蔻蔻的眼神里多了幾分毫不掩飾的憐憫：“就因為彭志飛在你高中求學(xué)的時候，資助過你？”

    “砰”地一聲，向一默豁然起身，碰倒了面前的茶盞，也撞到了身后的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