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章吉 第42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被迫學習后我爆紅了[娛樂圈]、我的師門怎么奇奇怪怪、星際第一美食村長[直播]、甜蜜陷阱、驟雪、全仙門都以為我是替身[穿書]、寢室文學、鏡面管理局、穿成苦命鴛鴦文里的壞女配[穿書]、國師金安(穿書)
長孫愉愉真真地感受到了陸行眼里的惡意。那幅《新篁圖》在他眼里似乎比自己好看多了,他明顯是戀戀不舍地挪開眼睛的,看向自己時還頗有責怪之意。 但有求于人,長孫愉愉還是努力保持著該有的禮儀。 “我需要再端詳三日才能動手?!标懶械?。 長孫愉愉眼睛一亮,“這么說,你能修復?” “勉力而為吧?!标懶悬c頭道。 長孫愉愉知道他們這種人,講究謙虛,什么話都不會說滿的。只是不懂他為何要看三日,男人看大美人都沒有連看三日還不累的。 但三日后長孫愉愉再到陸行家中時,卻見他滿眼紅血絲,神情有些憔悴,不由問:“你這是晚上不睡覺地在看么?” 陸行的書童泉石道:“回縣主,我家公子這幾天晚上都沒怎么睡,一直盯著畫在看?!?/br> 陸行掃了泉石一眼,嫌他多言,泉石立即垂下腦袋出了書房。 “那要不你休息一下,明天再開始修復?”長孫愉愉語帶猶疑地道,她當然是想盡快修復這幅畫,卻又怕陸行這么疲憊反而毀了畫。 陸行狐疑地看了眼長孫愉愉,似乎在質(zhì)疑她會這么好心? “你這么累,我怕你毀了這幅畫?!遍L孫愉愉實話實說地道。她當然不是不懂說話的技巧,實話說出來主要是為了拉開和陸行的距離,別以為她多來幾次,他就產(chǎn)生了什么不該有的想法。 長孫愉愉一邊如此自傲,可一邊又怕這是她杞人憂天,自作多情,但防患未然嘛。 陸行順勢點了點頭,“也好,其實縣主不用過來的,畫修復好了我會差人送過去。” “不,我要看著你修復?!遍L孫愉愉實在是太好奇了,她就是想不出陸行能怎么修復這幅畫,再且她娘現(xiàn)在開啟了碎碎念的緊箍咒,陸行這兒可是她的避難所。當然原因卻是不能對陸行說的。 “縣主不放心的話,自然可以?!标懶猩袂橛行┚氲?,所以語氣也很冷,“只是縣主每次來馬車都堵在路口,阻礙了街坊鄰居進出,還請縣主稍微替他們考慮一下。” 長孫愉愉掃了掃陸行長案上的硯臺,真想拿這石頭砸他腦袋上,她華寧縣主肯屈尊降貴到這種小巷子里來,是讓整條巷子都生輝好吧? 不過說起硯臺,長孫愉愉又掃了掃陸行那方青蛙硯,然后眼睛就挪不開了。 這方硯臺是隨形就色而雕刻的,硯石右側(cè)高又呈青色,所以制硯人就順勢雕刻了一只正俯身看著硯池的青蛙,眼睛大大的,憨態(tài)可愛,而硯池邊上的石色呈現(xiàn)青黑色,所以制硯者雕刻了幾只向青蛙游去的蝌蚪,尾巴搖曳,情態(tài)逼真。 長孫愉愉一眼就看出來了,制硯者雕刻功夫之高,實在罕見,因為小到青蛙和蝌蚪肌膚上的細節(jié)他都照顧到了。 這方小蝌蚪找娘親的硯臺很是得長孫愉愉的心,她就喜歡這種憨態(tài)有趣的文房器具,而那些個歷代名硯都太規(guī)矩了,反而不是很得她心?!澳氵@硯臺誰制的呀?”長孫愉愉說著就將還沒磨墨的硯臺拿了起來,想看下面的銘款,豈料卻什么也沒找到。 這樣的精工之品竟然是出自無名氏之手?長孫愉愉覺得納罕,“還挺好看的?!?/br> 陸行從長孫愉愉手里將硯臺取下來在案上重新放好,“拙作能得縣主欣賞是下官榮幸?!?/br> “你制的?你自己親手制的?”長孫愉愉詫異道。 第60章 陸行則是好話不說二遍。 長孫愉愉知道他的臭脾氣, 話絕對不肯說多半句,否則就好似虧大了一般,吝嗇之極。 “不錯不錯, 沒想到陸修撰你雕刻功夫也出類拔萃?!伴L孫愉愉又認真地贊嘆了一句,然后滿眼真誠地看向陸行。 一般人都應該懂她的意思吧?長孫愉愉其實不是那么眼皮子淺的人,也不會跟人要東西, 主要是這硯臺的確得她喜歡。 話說了兩遍, 陸行卻是一點兒反應沒有。 長孫愉愉心想, 個書呆子知不知道你錯過了什么?但凡能被她華寧縣主看上的東西,其主很快就能名聲廣播好么?今后他陸九就能躋身制硯一道上的大師之列了, 曉得這重要性不? 奈何陸行裝傻,長孫愉愉雖然感興趣卻還是逼著眼睛挪了開去,結(jié)果就看到了躺在旁邊的碧玉紙鎮(zhèn)。 尋常紙鎮(zhèn)差不多都是四四方方的, 即便是雕刻也是尋常人物山水, 但這枚紙鎮(zhèn)卻是一柄近一尺長的伏羲式樣的古琴形,長孫愉愉摸過的名琴可太多了,她自然看得出雕這紙鎮(zhèn)的人對制琴一定大為熟悉,琴的頭、項、肩、腰、尾、足以及琴面弧度和龍池鳳沼都是按照真琴的比例所制,看著非常協(xié)調(diào)。 長孫愉愉又忍不住地拿到手里把玩, 這琴形紙鎮(zhèn)甚至還繃了琴弦,她試著用手指輕輕撥了撥, 琴音清悅, 竟然真可以彈奏。 長孫愉愉完全克制不住地又撥弄了起來, 輕輕咳嗽一聲道:“你這紙鎮(zhèn)也挺別致的哈?!?/br> 陸行又從長孫愉愉手里將紙鎮(zhèn)取了下來放好, “縣主該回了?!?/br> 德性! 吝嗇鬼! 書呆子! 臭窮酸! “這紙鎮(zhèn)不會也是你自己制的吧?”長孫愉愉問。 “這些尋常物件都是下官自己得閑時自制的。”陸行道。 長孫愉愉點點頭, 看來窮酸也有好處, 買不到好東西就自己做, 把手倒是練得挺靈巧的。長孫愉愉看了看陸行,又看了看那柄紙鎮(zhèn),感覺自己這暗示還是挺明顯了,她都有些臉紅了。 卻不知陸行是個真木頭還是假不知,竟然是一點兒表示都沒有。 以長孫愉愉的身份當然也不能厚著臉皮問人要,只能悻悻然地走了。臭男人用過的東西她其實也沒多想要,哼! 哼! 雖然是跺著腳走的,但次日長孫愉愉還是候著陸行差不多要從翰林院回來的時候就到了陸家。 因為今日就要正式開始修復了,她實在太好奇。 但陸行可沒有讓長孫愉愉旁觀的意思,見著她時還蹙了蹙眉頭,“縣主怎么又來了?”語氣頗為嫌棄。 長孫愉愉其實也知道自己是來得太頻繁了,“你別誤會,我是來看你修復畫的,我怕你給我弄得更糟糕?!彼@小下巴抬得高高的,是被陸行傷著自尊了,所以才如此說話,可一看陸行有撂挑子的趨勢,又趕緊道:“不過你也別擔心,就是弄糟了我也沒有怪你的意思,你還是趕緊動手吧?!?/br> 陸行看了長孫愉愉良久,直到她自己不自在起來,這才道:“下官要修復這幅畫必須沉心靜氣,人太多不利于我靜心。” 長孫愉愉轉(zhuǎn)頭看了看跟著自己進來的蓮果等人,“你們都去外面等吧?!?/br> 書房門和窗都是大大地打開的,倒是也不慮什么孤男寡女,畢竟這院子就那么點兒大,但凡有個動靜兒,外頭的人什么都能瞧見。 只是陸行還是不動。 長孫愉愉曉得他這是在攆自己,“我不能出去,我得看著你弄,我也想學學。” “學會了,正好回去把你家其他畫都揭一遍?”陸行諷刺道,轉(zhuǎn)身走到案后,不再盯著長孫愉愉瞧。 長孫愉愉松了口氣,沒想到陸行這木頭居然還懂開玩笑,她昂首道:“那估計不行,我娘還沒那么寵我?!?/br> 陸行聞言都忍不住笑了一下。 長孫愉愉又松了口氣,陸行笑了應當不會再攆她了吧?她素來知道有些匠人就是怪脾氣多。 瞧瞧,這堂堂狀元在長孫愉愉眼里已經(jīng)淪落成匠人了。 陸行將《新篁圖》從墻上摘下來放在案上,坐下后對長孫愉愉道:“縣主,這畫已經(jīng)毀了一些,若是要修復卻不能完完全全像以前一般,這點兒你得明白。” 長孫愉愉點點頭,她原來還以為陸行神通廣大能讓畫恢復如初呢,看來是她想多了。 “所以現(xiàn)在有兩個選擇,一是完全不改變原畫,但修復之后會出現(xiàn)斷痕,我只能盡量做得讓它不那么明顯。另一個選擇是人為地添加一、兩筆,讓畫基本看不出破損的痕跡?!标懶械?。 這可就難選了。 “那陸修撰你來選的話會怎么選?”長孫愉愉問。 陸行想了想,“我會選第一種?!?/br> “為什么?因為你能讓那個斷痕特別不明顯對么?”長孫愉愉問。 “不是?!标懶袚u搖頭,“我覺得畫在傳承的過程里都會遭遇各種事情,點點痕跡能記錄它這一世的過往,后人看到之后也能知道它遭遇過什么事情?!?/br> 很好!長孫愉愉果斷地道:“那我選第二種?!闭l想讓人知道它經(jīng)歷過啥???難道要讓以后的人都知道她華寧縣主手賤地撕了谷蒼山的畫?然后遺臭萬年?沒門兒! 陸行揚揚眉,沒再說話,也沒再看長孫愉愉,轉(zhuǎn)而專注地看起畫來,良久后又從后邊的小幾上拿過一張畫來。 長孫愉愉探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是另一幅《新篁圖》,她當然看得出這幅畫是才作的,但定睛細看才發(fā)現(xiàn),竟然與《新篁圖》的原圖幾無差別。這若是再下心點兒作假,那絕對可以以假亂真。 “這是你臨摹的?”長孫愉愉問,“就這幾天?” 陸行低頭看著兩幅畫,點了點頭,“雖然都記在腦子里了,但還是怕有遺漏,如此臨摹之后還能有個對比?!?/br> “唔?!遍L孫愉愉點著頭,但眼睛一直在那幅臨摹圖上轉(zhuǎn)悠,真是越細看越覺得不可思議,竟然連細枝末節(jié)都臨摹得一模一樣。長孫愉愉偏了偏頭,不得不承認,六元之才果然還是有些才華呢。 又過了好一會兒,陸行吸了口氣,將桌子上一個巴掌大小的青花瓷盒打開,以干凈的毛筆在里面蘸了蘸。 長孫愉愉又是好奇地探頭看了看,只見瓷盒子里是略帶乳白色的透明泥狀物,她也不知是什么,沒有太大的味道。但見陸行將毛筆在她舊日撕開的畫卷處抹了抹。 然后陸行就坐下了,久久不動。 長孫愉愉越發(fā)好奇地道:“你這是在干什么?” 陸行指了指那瓷盒,“這東西能讓紙張分層方便揭開?!?/br> 長孫愉愉緩緩地點了點頭,原來如此啊。這么說來有這東西誰都能方便地揭開畫紙了? 只是陸行揭畫的動作太慢了,以至于長孫愉愉甚至錯覺他的手沒動。她等得不耐煩,自己也扯過旁邊一張宣紙來,“我能不能試試?” 陸行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手里的活兒,嘴上“唔”了一聲,也不知道是應允還是不允。 長孫愉愉卻也不管他了,取了另一支干凈的毛筆也蘸了那白泥,往紙角上抹了抹,也開始等著。然后陸行那邊開始有了動靜兒,但看他兩手小心翼翼地分開畫紙,左手指尖壓住下面一層,右手拉住上面一層,輕輕松松地就在原來撕裂地方的旁邊撕開了個口子。 長孫愉愉有樣學樣地也去揭自己面前的宣紙,結(jié)果才撕開了一個小口子,就撕裂了。她不信邪地又去取了幾張宣紙,全都如此。 長孫愉愉蹙眉看向陸行,這人的動作瞧著不是挺輕松的么?她細細地觀察之后才發(fā)現(xiàn),陸行在撕畫紙的時候,手腕是在抖動的,但抖動的幅度非常輕微,輕微得你不仔細就錯過了。 長孫愉愉估摸著那才是關鍵,她又試了幾次,實在是次次都失敗,耗得她耐心用盡,只好坐在一邊支著臉看陸行。 用那白泥抹撕裂邊緣的動作很細微,每次陸行都只會抹一點點,然后等著那泥稍微干潤一下才動手分層。這動作枯燥又無聊,卻又要求你極致專注,否則就容易手滑而撕毀畫卷。 長孫愉愉看著都打瞌睡,在等待白泥干潤的間隙,她實在忍不住了,先是輕輕咳嗽了一聲,然后以很低柔的聲音道:“這要撕到哪里去???整幅畫都要撕開么?” “壞的是這塊奇石部分,要想修復之后看不出痕跡,我看了一下石頭的紋理,需要將整塊石頭這個部分都撕開,但卻不能撕到其他地方,然后再在底層上做點兒文章。”陸行大致說了一下。 長孫愉愉不明白“做點兒文章”是個什么意思,但也沒好再打擾陸行,哪知他卻合上了那瓷盒子,開始收拾東西。 “你不繼續(xù)了?!”長孫愉愉大吃一驚,以為陸行是嫌棄自己打擾他了,這又開始鬧脾氣。 陸行卻抬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天色暗了,再繼續(xù)的話這會讓修復畫的時候色澤不對?!?/br> 長孫愉愉想不出為什么給畫揭層跟畫的色澤有什么關系,她有點兒怯怯地道:“是不是剛才我問你問題打擾你了?” 陸行沒想到長孫愉愉還會有膽怯的時候,“不是,是天色真的太晚了。”光線不好對修復畫是不利的。 但在長孫愉愉看來其實天色不算太暗的,至少還不到點燈的時候?!耙晃颐魅諄淼臅r候給你送幾包蠟燭過來?” 陸行揚揚眉,這位縣主是把天下人當成什么了?都在水深火熱里么?“要在晴朗天的日光下才好修復,一旦修復的日子天色不好,都可能會造成細微色差。” 這次輪到長孫愉愉揚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