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子監(jiān)小食堂 第8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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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面皮竟然是分作兩層,內(nèi)里夾了蛋液的! 稍加咀嚼,既能品到小麥與素油混合的香味,又能嘗到內(nèi)里雞蛋的柔軟,而均勻刷上去的咸香醬汁,解去三分油膩,與其余小菜一并豐富了口感。 翠綠的生菜咬上一口,仿佛還有清甜的汁.水溢出;里脊rou在炸制之前,經(jīng)過充分的腌制,眼下吃著一點也不干柴,滑嫩極了;薄薄一層的豆皮,在齒間被不斷咬開……一口下去,嘗到各種滋味,再沒有比這更令人滿足的了! 謝青章進食儀態(tài)一向很好,慢條斯理地用著雞蛋灌餅,仿佛是在吃著什么天下難尋的珍饈美饌,一看就吃得很香。 偏生就是這幅從容模樣,惹得周遭官員愈發(fā)眼饞口饞,恨不得以身代之,去親自嘗一嘗這吃食的美妙滋味。 這時,湯賀與王離結(jié)伴步入屋內(nèi),一眼就瞧見了人群之中的謝青章。 兩人并肩往謝青章那兒走去,一路上還要和其余官員見禮。好不容易擠到了好友跟前,就望見謝青章正認認真真啃著雞蛋灌餅,兩人面上笑意俱是一頓。 王離從懷中掏出三個油紙包,遞給湯賀一個,往謝青章面前丟了一個,隨后抓著最后一份煎餅,抱怨道:“早知你自己買了百味食肆的吃食,我便不給你帶了。你不曉得,為了說動隔壁溫家六郎代為買吃食,我花出去不少銀子呢!” 他的視線牢牢黏在吃了一半的雞蛋灌餅上頭:“這就是百味食肆新出的朝食?怎么沒聽溫六郎提起過?” 此言一出,周圍大部分官員立馬豎起耳朵,等著謝青章的回答。 謝青章咽下口中食物,掀開眼皮子望向友人:“這是下月要上的新朝食,名喚雞蛋灌餅?!?/br> 新朝食雞蛋灌餅! 薛父等人立馬將這名字牢牢記下,準備吩咐家中少年郎屆時去買。其余支持捉錢的官員,心中越發(fā)煎熬。 一聽這名,再細瞧那餅皮,湯賀與王離頓時明白其中妙處。 湯賀眼中一亮,輕笑道:“估摸是兩張面皮里灌了雞蛋?倒真是一種新奇的吃法?!?/br> 而王離心思轉(zhuǎn)得快,笑呵呵地湊近:“修遠,可否行個方便,以后也幫我和雁秋……” “不?!敝x青章果斷拒絕。 王離面色一僵,偷偷摸摸搗了一下身側(cè)的湯賀。 湯賀會意,輕咳一聲,用只有三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修遠,你們百味食肆的吃食著實有些貴,我這還得給珍娘存嫁妝呢!” 謝青章一頓,立馬改了口:“以后朝參日,你只管來拿?!?/br> 一旁的王離當即睜大雙眼,惱道:“我就不用給家中大郎籌備聘禮嗎!” 謝青章充耳不聞,繼續(xù)啃雞蛋灌餅。而湯賀秉持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原則,安之若素地頂著好友失望的目光,坐下享用雜糧煎餅。 沒一會兒,便到了進宮的時辰。 官員們漱過口,又含了口檀,方才三五成群地往望福門而去。 謝青章三人慢了一步,恰好與葉懷信等人撞上。 葉懷信掃了他一眼,不喜不怒道:“修遠近日來很重口腹之欲。” 謝青章眉眼淡淡,叉手行禮:“人食五谷,修遠亦不能免之。” 葉懷信微微瞇眼,沒有說話。 周圍人面面相覷,并未貿(mào)然插手這一老一少的事。 這二人之間雖不曾行過拜師禮,但葉懷信也確實教過謝青章一些為人之道、為官之道,因而謝青章一向都對葉懷信執(zhí)了半個弟子禮。 然,自從謝青章與沈道合力提出承包制后,他與葉懷信的關(guān)系于一夜之間出現(xiàn)了一條巨大裂縫,再不復(fù)往日親近。 聽著鼓聲,葉懷信瞥了一眼謝青章手中的油紙,甩袖而去。其座下學(xué)生與旁的官員連忙跟上,沒有多言。 湯賀與王離對視一眼,前者輕聲道:“修遠,你……” 謝青章站直身子,神色如常:“無妨,走吧,該入宮了?!?/br> 他已這般說了,湯賀二人識趣地咽下未盡之言,與之一并往建福門而去。 快到宮門前時,王離忽而無聲笑了,悄悄扯了扯兩位友人的胳膊,示意他們朝前面看。 只見前方不遠處,吏部尚書田齊排在隊伍里,前后都空出了兩三個身位,幾乎無人與他搭話。 那蕭瑟的身影,配上冬日寒風(fēng),顯得很是孤單。 王離壓低了聲音:“怎么瞧著,田尚書很不受周圍官員待見呢?” 湯賀微微擰眉,也想不出其中究竟。 謝青章卻忽而憶起小雪那日,他家阿娘與孟桑坐在一處,兩人一邊打著算盤算賬目,一邊隨口閑聊。 其中有一則就提及,田尚書的孫子在百味食肆一口氣買了五百多份奶茶,惹怒其余國子學(xué)、太學(xué)監(jiān)生的趣事…… 念及彼時孟桑提起此事的燦爛笑顏,謝青章眉眼帶上笑意。 不過嘛,有人想笑,就有人想哭。 眼下,田尚書這心里哇涼哇涼的。他孤零零地站在隊伍里,著實不曉得自己是何時得罪了同僚。 待到驗完魚符入宮、朝參、朝會結(jié)束,直至百官都會被引至廊廡用廊下食時,滿腹疑惑的田尚書才終于從面帶不滿的老友口中問出了緣由。 那老臣說完其中經(jīng)過,嘆道:“你我多年老友,本不應(yīng)為了吃食與你傷了和氣?!?/br> “可你家二郎未免太霸道了,惹得我家四郎不愉多日。起初那兩日,他更是氣得連飯都吃不下,險些氣傷身子,吵著鬧著要喝珍珠奶茶?!?/br> “煦然啊,你也該管教管教你家二郎了?!?/br> 他話里的意思很明了。 田二郎是你家中的金疙瘩,他家四郎難道就不是了嗎? 聽了這話,田尚書只能好言好氣地代孫兒賠罪,心中怒罵不止。 田臺元,瞧瞧你干的好事! 遠在務(wù)本坊國子監(jiān)內(nèi)的田肅,不曉得他家阿翁為此受的委屈,只覺得自己委屈極了。 無他,自從小雪放完假回來,田肅就被國子學(xué)、太學(xué)的監(jiān)生們孤立。除了原本跟在他身后的六名太學(xué)監(jiān)生,其余人見著他都是一副沒好氣的模樣。 這些監(jiān)生們倒還算講理,并未將怨氣撒在四門學(xué)、律學(xué)等四學(xué)的監(jiān)生身上,只將冷臉朝著田肅,避之如蛇蝎。 一個時辰前,田肅被身后六個跟班簇擁著來到講堂。 他還沒走進講堂,就瞧見原本笑容滿面的國子學(xué)、太學(xué)監(jiān)生們面色一冷,撇過頭去,端的是個眼不見心不煩。 田肅步伐一頓,面上還要做出渾不在意的張狂樣兒,嘚嘚瑟瑟地步入講堂。 然而等他一進來,那些國子學(xué)、太學(xué)的監(jiān)生立馬避遠,活像是在避著什么腌臜玩意,眼底的嫌棄就差擺在面上了。 見狀,田肅心中泛起nongnong的苦澀。他疲憊地揮了揮手,讓身后的跟班們各自散去,然后自個兒靠著墻角,落寞地將整間講堂的場景納入眼中。 唉,熱鬧都是他們的,而他田臺元從來都是一個人。 何其孤單,何其悲慘! 不遠處,許平溫完書,正在與薛恒等人說笑。不經(jīng)意偏過頭時,余光掃見了田肅所在的一隅,以及對方面上的凄苦。 許平話語一頓:“……” 他這一停頓,引起身邊監(jiān)生的注意,紛紛順著許平的視線望去。 他們瞧見孤零零的田肅,訝異了一瞬,旋即沒有猶豫地招呼:“田監(jiān)生!” 田肅聽到有人喚他,下意識循著聲音望去。 甫一抬頭,四門學(xué)、律學(xué)等四學(xué)監(jiān)生們的笑顏直直撞入田肅眼中。 這些年輕郎君們穿著干凈整齊的監(jiān)生衣衫,渾身散發(fā)著蓬勃朝氣,沖著田肅露出的一個個笑臉中,沒有諂媚,沒有討好,有的只是最單純的親近與感激。 即便是許平,他眼中的冷淡也削減不少,隱隱帶著笑意。 田肅莫名覺得自己全身都被冬日里最溫暖的陽光掃了一遍,那些凄涼、苦悶、不解的心緒悉數(shù)被化去,渾身上下暖乎乎的。 四門學(xué)監(jiān)生瞧見田肅抬頭,笑道:“田監(jiān)生,還未到上早課的時辰,你要過來與我們一道閑聊嗎?” “來吧,今日上早課的是白博士,他一向不拘著的!” “田監(jiān)生,來吧!” 田肅覺著自己四肢都不受控制,不由自主地朝他們所在之處靠近。 臨到了跟前,田肅不漏痕跡地咽了下津液,然后露出一個自以為瀟灑的笑容:“多謝相邀,你們在談什么呢?” 許平看著此廝露出憨笑,唇角抽了抽,故意道:“在聊前日考完的旬考?!?/br> 聞言,田肅笑意僵住,說不出一個字。 一旁的薛恒嗤笑道:“甭理他,子津最愛逗人?!?/br> “我們在聊孟廚娘做的吃食呢!” 其余監(jiān)生紛紛開口,面上帶著喜氣。 “多謝田監(jiān)生贈與吃食,我家阿妹喝到奶茶后,歡喜了好幾日呢!” “我阿娘可喜愛那瓜子了,一粒一粒地吃著,把它們都當成了寶貝?!?/br> “真是多虧了田監(jiān)生!” “……” 田肅從未被這么多人真情實意地夸過,直聽得有些飄飄然,豪氣地一揮手:“這有什么的,下回我再請你們吃!” 銀錢就是用來花的,花完大不了再找阿翁拿! 然而此言一出,其余監(jiān)生不約而同地頓住。他們互相瞧了瞧,都沒說話。 最后還是許平站出來,淡道:“田監(jiān)生,不必再請了?!?/br> 田肅一愣,疑惑地偏頭。 在他眼中,想要籠絡(luò)住友情,便得多給友人好處、多請他們吃喝玩樂才對。 莫非這些監(jiān)生并不想與他結(jié)為好友嗎? 田肅沒來由地有些難過,耷拉下肩膀,像是被大雨淋濕全身、狼狽不堪的黑熊。 沒等他開口發(fā)問,其余監(jiān)生你一言我一語地接上許平的話。 “這一回是因著先前的事,如今既已扯平,日后別再這么破費了?!?/br> “雖然田監(jiān)生你手頭寬裕,但也不應(yīng)如此浪費。不如多買些帶回家中,孝敬耶娘翁婆啊。” “我們會自個兒攢銀錢,或者好好讀書,想辦法將百味食肆的吃食帶回給耶娘品嘗的!” 即便是四門學(xué)最自負才學(xué)、一向傲氣的監(jiān)生,也別別扭扭說了一句:“田監(jiān)生,你先顧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