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謝太初眉眼冷峻，寒光直指韃靼人要害，頃刻間數(shù)人斃命，倒在了他劍下。

    韃靼人警惕了起來，繞著他圍成一圈，半晌從人群中走出一個(gè)，說了兩句蒙古語，最后指著自己道：“我，札溫那顏【注3】，納哈出?！?/br>
    ——原來是個(gè)叫做“納哈出”的蒙古百戶長。

    “在下謝太初?！蹦普嫒送炝藗€(gè)劍花，回他一句，“來戰(zhàn)?！?/br>
    納哈出拔出背后的盾牌，手持一并蒙古長刀，緩緩踱步到人群中央，警惕瞧著謝太初，尋找可乘之機(jī)。

    然而謝太初卻紋絲不動(dòng)只等他來攻。

    一個(gè)剛侵犯別國，又破城羞辱主將的札溫那顏正在勢頭之上，怎么沉得住氣與這個(gè)看起來顯得不堪一擊、連鎧甲都無著的道士糾纏？

    納哈出蟄伏片刻便大吼一聲，舉刀劈砍。

    可謝太初連動(dòng)都不曾動(dòng)，他反手抬劍，已穩(wěn)穩(wěn)接住納哈出的重?fù)簦箚问珠L劍接住了落下之勢，在半空中紋絲不動(dòng)。

    納哈出呆滯看他。

    還未曾回神，謝太初已瞬間動(dòng)了，道魔劍齊發(fā)，夾在中間的蒙古刀竟被絞得寸斷。

    下一刻，魔劍瞬移，割開了納哈出的脖子。

    鮮血飛濺當(dāng)場，納哈出握著脖頸后退幾步，倒在地上氣絕而亡。

    而再看謝太初寸步未移，渾身浴血猶如地獄修羅而來，面對(duì)殺戮與死亡，面不改色，絲毫不曾動(dòng)容。

    一時(shí)鴉雀無聲。

    片刻后韃靼人中爆發(fā)出了怒吼。

    他們以蒙古彎刀敲擊盾牌，不知道在召喚什么，又過片刻，隊(duì)伍分開，那個(gè)象征著滿都魯?shù)拇篝罹従弿娜巳褐羞^來，而旗下魁梧站立，裝備精良，頭戴盔甲，手持一把喀爾喀蒙古刀的，正是此次韃靼人的將領(lǐng)，

    敏罕那顏滿都魯。

    “你很厲害。”滿都魯說著不太熟練的漢話，“你敢不敢跟我一戰(zhàn)？”

    謝太初正要答話，卻從遠(yuǎn)處有其他人朗聲答道：“我與你一戰(zhàn)！”

    從街后有隊(duì)伍殺來，蕭絳騎馬躍入人群。

    他馬后扛著蕭字大旗，渾身都是模糊血rou，一看就是激戰(zhàn)趕來。他看著滿都魯笑了一聲。

    “他剛打了硬仗，已經(jīng)疲憊。你們韃子都是這般勝之不武嗎？”蕭絳說完下馬，將樸刀掛在馬上，換了苗刀在手，以應(yīng)強(qiáng)敵。對(duì)滿都魯?shù)溃敖裉煸潞陲L(fēng)高，適合殺人。來吧，蠻子，入我寧夏，便要你有去無回?！?/br>
    *

    吳忠城外山頭上。

    趙淵負(fù)手而立。

    見吳忠城內(nèi)起火，陶少川急道：“糟糕，蠻子要燒城?！?/br>
    “真人有預(yù)見。”趙淵說，“少川忍耐片刻?！?/br>
    果然，不消一刻，那些火點(diǎn)便撲滅了下去，然而城中慘叫砍殺四起，陶少川年少沉不住氣，在山頭上來回焦急踱步，又爬上樹去觀察。天色逐漸暗了下來，便再也無法分辨。

    “少將軍若著急，可帶剩下的二十人入城參戰(zhàn)?！壁w淵說。

    “郡王準(zhǔn)我去？”

    “是?！?/br>
    陶少川一喜，又堅(jiān)定搖了搖頭：“不行，我受鳳哥所托，領(lǐng)了軍令的要保護(hù)郡王爺，不能帶人走?！?/br>
    趙淵點(diǎn)點(diǎn)頭，沒再說什么。

    “我們只有兩百人?！碧丈俅ㄕf，能贏嗎？”

    “吳忠城保住，便贏了。”趙淵說，“撐得久一些，把這些韃靼人拖在這里，援軍來了，便能贏?！?/br>
    “援軍。”陶少川問，“哪里的援軍？”

    他話音未落，便聽見自西方向傳來戰(zhàn)鼓聲，緊著喊殺聲從吳忠西門傳過來，又入了吳忠城。

    過了片刻，山下探子急匆匆沖上來，報(bào)道：“郡王！將軍！有五百人馬從玉泉營來了！黑暗中看不清，依稀掛著蕭字大旗！”

    “是蕭絳！”陶少川精神一振，“穩(wěn)妥了！”

    趙淵對(duì)陶少川道：“少川，你帶二十護(hù)衛(wèi)去山下攔截韃靼信兵。莫讓他們傳消息回大營，這樣……韃靼人便無援軍，只剩困獸之斗了?！?/br>
    “好！我現(xiàn)在就去！”

    陶少川一揮手，二十人便迅速下了山。

    此時(shí)已經(jīng)半夜，風(fēng)呼嘯著，極其寒冷，嗚咽著仿佛萬鬼同哭。

    山上連燈也沒有。

    喊殺聲似乎也消失了。

    寂靜漆黑的世界里，只有趙淵自己。

    他什么也做不了。

    什么也不能做。

    只能在這種萬籟俱靜的黑暗中等待著……等待著……

    又過了很久，也許只是一瞬。

    他并不清楚。

    黑暗中的時(shí)間流逝變得那么地?zé)o法察覺。

    忽然間，在吳忠方向，一把火炬燃了起來，在吳忠城樓上。然后又一把火炬，接著無數(shù)的火炬，燈火亮滿了吳忠縣城。

    一桿槍，挑起了破碎的韃靼大纛，土默部下也行十二營的敏罕那顏之一，滿都魯頭被挑在了槍尖上。

    蕭絳將那桿槍，牢牢地固定在了城樓中央。城墻內(nèi)爆發(fā)出浪潮般的歡呼。

    吳忠城保住了。

    吳忠城內(nèi)的人，亦保住了。

    趙淵懸著的心落了下來，緊繃了許久的神經(jīng)一下子松弛。

    他眼前一晃，連忙扶住了身邊的大樹，又順著樹干脫力跪倒在地。

    此時(shí)此刻，他才能夠大口呼吸。被抑制住的淚，隨著情緒的宣泄忍不住地落下。

    “殿下莫哭?！?/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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