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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太初沉默片刻,回道:“一方面為術(shù),一方面為命。” “何為術(shù)。” “為殿下未雨綢繆,提前布局,調(diào)節(jié)天下大勢,在關(guān)鍵時刻因勢利導(dǎo),這些棋子終能在棋盤上絕地反攻,成就殿下大業(yè)?!?/br> “那何為命?” “命以星現(xiàn),以卦論。天上二十八星宿配合平生八字,自然可推出人生軌跡。寧王誕生后,欽天監(jiān)便以紫薇斗數(shù)推斷寧王的命宮為紫薇,有帝王之象。而‘寧王命定,則天下命定’的言論,則來自傾星閣?!敝x太初道,“當(dāng)年我出閣前,以易術(shù)推演七七四十九天才出此卦象。為乾坤大卦的上闕?!?/br> “還有下闕?” 謝太初一頓:“是。乾坤卦還未推演完畢。我傾星閣與太祖皇帝有約定,所推卦象完畢后,皆會送入欽天監(jiān),昭告天下……這也是為什么,趙戟妄圖讓我回京的原因。只要我待在京城,他便有辦法讓我推演下闕。待一切塵埃落定,欽天監(jiān)便可昭告天下。他登基為帝才算是名正言順?!?/br> “若道長為我推演下闕,則我可逆天改命?”趙淵若有所思, “下闕便是為殿下準(zhǔn)備。”謝太初說,“命為天時,術(shù)為地利,而殿下自己已得甘州、寧夏民心。肅王寬厚待人,屆時開平眾人不會不響應(yīng)殿下起義。如此殿下便得人和。天時、地利、人和,三者盡得。殿下有什么道理不能取趙戟而代之呢?” “我其實沒有這樣的志向,我最開始……只想救我眼前之人,做力所能及之事。只是我見過的太多,經(jīng)歷的太多,顛沛流離之人也有血脈親族,便是最貧瘠微末之民亦有活下去的權(quán)力。說到底,只是沒有公道,何來天理。我不甘心,若我還能做些什么……那我便應(yīng)該去做。對不對?” “殿下所言,振聾發(fā)聵,不輸大賢,” 趙淵無力笑了笑:“我不是大賢,我有私心?!?/br> “殿下也是人,有私心又有何妨?” 趙淵悶著笑了兩聲,突然問:“那封……和離書,道長還收著嗎?” 謝太初不由自主按了按胸口,道:“在我懷中暗兜中?!?/br> 一直都在。 “我知道道長修無情道,不喜愛我??晌蚁矏鄣篱L的心情,卻不曾改變、無法割舍。我今日與你論道,更絕心如死灰??蓪τ诘篱L,我亦不甘心?!彼哉Z間透露出一種執(zhí)拗的瘋狂。 與謝太初以為的初衷,相差甚遠(yuǎn)。 謝太初眉心緊蹙:“殿下何意?” 他眼淚已經(jīng)干了,眼眶紅腫,悲傷的瞧著謝太初,可是他笑容明媚中帶著悲戚之色。 ”我想通了,人要什么,便要自己去得。” 他走過來,走到謝太初身邊,摟著他的脖子,一手摸入他的衣領(lǐng),冰涼的手貼著他的褻衣游走,讓謝太初頓時腦內(nèi)一片空白。 “趙戟要殺,天下要得,民眾要呵護(hù)……而道長我亦不能割舍?!壁w淵說著,掏出了那久經(jīng)風(fēng)霜的和離書,將它撕得粉碎。 春風(fēng)吹過。 碎片在風(fēng)中飄散。 像極了荒唐可笑的過往糾纏。 樂安郡王摟著他的脖子,親吻凝善道長。 謝太初渾身僵硬。 趙淵的芳澤,他拒絕不了,甚至在他湊過來的那一刻,便不由自主熱烈的回應(yīng)。 他明明應(yīng)該推開他,又或者告訴他,終于是誤解了他。 才算是將事情放在正途。 從京城相遇開始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除了自己的心沒有守住,所有的事情他都能一一化解,未雨綢繆,讓趙淵經(jīng)歷的種種不過有驚無險。 可如今的一切,都天崩地裂,滑入了他無法推演的軌道,看不清的方向。 與他所斷相差甚遠(yuǎn)。 這個不應(yīng)該發(fā)生的,親昵之極的親吻……在這樣的混亂中依依不舍的結(jié)束了。 趙淵臉色緋紅,嘴角還帶著濕潤,謝太初還摟著他的腰,怔怔瞧他。 “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說起來也沒什么不同?!壁w淵道,“既然要謀天時,所幸做的更穩(wěn)妥些?!?/br> “殿下到底想要什么?”謝太初問他。 “重新成親。再做夫妻?!彼?。 -------------------- 【注1】孔子,《論語》 謝太初這個命,一看就是做皇后的命 第48章 大喜之日(二更合一) 軍中簡陋,哪里有什么囍服。 為難住了幾千漢子。 倒是陰山腳下的牧民們聽說了,笑嘻嘻地趕著牛羊,帶著馬奶酒,送了囍服囍被還有各種紅紙紅燭用具過來。 那夜晚上,整個營地里熱鬧了起來,到處張燈結(jié)彩。 牧民們殺了牛羊,起了篝火,一群人席地而坐,載歌載舞。 不用守夜的士兵們,人人都有二兩酒。喝著酒吃著rou,馬頭琴在耳邊響起,姑娘們用蒙古語唱著戀人歌曲。 仇恨,戰(zhàn)爭,殺戮還有死亡……仿佛遠(yuǎn)離了這山下開滿野花的草原。也遠(yuǎn)離了所有的人。 心頭上留下的疤痕,被朦朧的月色和奶香四溢的烈酒哄騙,變得模糊。有人生怕夢醒,便醉得更厲害,圍著篝火嚎著些自己都聽不懂的歌謠。 謝太初換了身窄袖曳撒,腳蹬一雙華麗紋路的皮靴,從自己的帳篷里走出來。 一出來大家邊嚷嚷起來。 “新郎來啦!新郎來啦!”士兵、漢人、韃靼人都在笑著嚷嚷,湊近了看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