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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他難得有些局促。 最后終于是闞玉鳳看不下去,吆喝著斥退了眾人,引他到篝火旁的毛氈上坐下。 遞給他了一杯酥油茶。 “知道你不喝酒?!标R玉鳳道。 “殿下呢?”謝太初問。 “時辰?jīng)]到,殿下比你還慢一些?!标R玉鳳笑著說。 謝太初拽了拽衣襟,這衣服還是漢人的制式,花紋上多少有些韃靼風(fēng)情。 那些盡情歡歌的人里面,也多有漢人,只是做了蒙古打扮。 “陰山原本是大端疆域。這幾十年來,卻逐漸后退到賀蘭山了。”闞玉鳳有些嘆息,“以前這里的人,也都是咱們大端的子民。漢人、回回、蒙古人混居??上Я岁幧竭@天然的馬場?!?/br> “若不是北邊將士給力。怕還要再退?!敝x太初道,“只是退無可退,只能退到秦嶺淮河以北了?!?/br> 再多的話,誰也沒敢說。 再說便要類比大宋之軟弱。 那便是大逆不道的話。 營地中央的白色主帳敲鑼打鼓起來,接著便哄鬧聲傳來,一群人堵在門口高聲吆喝。 “新郎來啦!郡王爺來啦!” 人群中分開一條路來,有當(dāng)?shù)氐木用裾藷o數(shù)的野花撒在地上。著一身紅色囍服的趙淵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他頭頂帶著進(jìn)寶齋送過來的一頂翼善冠。 身上的囍服是加急改出來的圓領(lǐng)袍,袍子樸素,只有如意紋路??蓮娜巳褐凶邅淼乃?,眉眼含笑、眼神含春。 他不看旁人。 只看著謝太初。 便只是這樣的注視,便已似春風(fēng)拂面,讓人微醺在這樣的愛慕之中。 * 謝太初還記得初次成親的那日。 他自行收拾了貼身的衣物,散衙后,從道錄司出來,一路行至郡王府上。 林奉安給他開了側(cè)門。 他入內(nèi),沿著風(fēng)雨廊一路入了趙淵的院落。 院內(nèi)早就被打掃整潔,張燈結(jié)彩,一棵楊樹在角落立著。院子里靜悄悄的,連林奉安都退了出去。 屋子里燒著紅燭,又有合巹酒擺開。 趙淵著喜服,帶著一鴛鴦紋路的蓋頭,坐于燭下,聽見他進(jìn)來,放在膝上的手有些緊張的縮在袖中。 “太初,我知你喜靜,便沒讓仆役侍奉。新郎的喜服放在褥上的。你便換了我們成親?!?/br> “二人結(jié)發(fā),并無外人?!彼?dāng)時說,“又何必遵這些繁文縟節(jié)?” “況且,我二人成親,部分夫妻。殿下無須委屈自己做蓋頭下的人。” 安靜中,趙淵輕輕掀開了自己的蓋頭瞧他。 微那囍字燭頭上的燈花輕輕炸開了,火焰忽上忽下。 在燭光中,趙淵的表情似悲似喜,笑了一下:“太初說得對。不過是個形式而已?!?/br> 他修道,便不飲酒。 合巹酒趙淵便一個人飲了兩杯。 放下酒杯的時候,趙淵有些惋惜:“可惜了……這酒?!?/br> 那時候他無情道未破,不能明了那般的表情藏住的妥協(xié)和寂寥。 亦不明白,這簡陋至極不成體統(tǒng)的囍禮,是何等縱容的妥協(xié)。 可惜的,何止是美酒。 還有這般的心意。 二人攜手入榻,顛鸞倒鳳時,趙淵在情動之時問他:“太初,你心頭可有中意之人?” “我修無情道,沒有中意之人?!?/br> “這些年來都沒有嗎?” “沒有?!?/br> “那、那太初……你會愛慕什么樣的……唔……” 他打斷了樂安郡王的追問,親吻郡王的臉頰,抓住纖細(xì)的手腕,牽引著趙淵去到從未抵達(dá)過的云外夢境,將那些個試探、順從、迎奉都掩埋在了快活的縱意后,推著身下之人在極樂之中忘乎所以。 把不好的、沮喪的、失落的全都忘卻腦后。 可如今想起來。 那時候的他其實亦忘了。 忘了同趙淵講…… 他遇見一個人,面如冠玉、眉目如畫,天資動人……銘心刻骨,永不能忘。 * 重新成親。再做夫妻。 ——聽見這八個字的他,怎么拒絕,如何拒絕? 有多少次,他想若還能重來。 有多少次,他想若再回初見。 這樣的覆水再收,這樣的破鏡重圓……似乎是發(fā)生在夢里,又切切實實的發(fā)生在了此刻。 謝太初站了起來。 心領(lǐng)著他前行。 像是這大漠上離群的孤雁,飛過了千里,依舊獨自飄零。輾轉(zhuǎn)經(jīng)年,那一眼后,心便有了方向,終歸安定。 他握住了趙淵的手。 哪怕只是一時,哪怕只是此時……不曾飲下的合巹酒,終于可以彌補。 沒有能夠給他的婚禮,要奉還于他。 沒有給他的喜悅和幸福,也都還給他。 在還來得及的時候。 讓他不留遺憾。 * 這場草原上的婚禮,與在京城時不太一樣。 他們攜手跨過火炭,在山下接受賓客的祝福,哈達(dá)被一條條地掛上他們的脖子,五顏六色。 喝下馬奶酒后,兩人跪地而拜。 起身的時候,趙淵踉蹌了一下,被謝太初扶住。便有當(dāng)?shù)氐哪撩翊蠛懊晒耪Z。 趙淵問:“他們說什么?” 謝太初猝不及防的吻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