諷刺的是，她又站在了陸正衍的身邊，醫(yī)生重新處理了他的傷口，他處于昏迷的狀態(tài)，病態(tài)的面容讓人難以將他和瘋狂聯(lián)系在一起。中午了，李舒雪吃過飯，再回到病房，碰見趕來的齊盛，他禮貌地朝她點頭，李舒雪淡淡抿抿唇。

    “他怎么會來岐山市？”

    “陸總，是來找您的。”

    “找我……”李舒雪雙臂交叉，拉住自己的胳膊，“他想干什么？”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還是等陸總回答您吧?！饼R盛滿臉嚴肅，沒在病房多留。

    他在糾結要不要通知老夫人，陸正衍的傷口雖然無大礙，可怎么說也傷在頭上，昏迷住著院。陸正衍到底是抱著怎樣瘋狂的念頭去撞擊方向盤，將自己撞暈，真弄傷了自己，齊盛不明白，也不能理解。

    “咳……咳……”

    病床上傳來兩聲虛弱的干咳，李舒雪警惕地望向他，手臂攬著陸望舒。

    陸正衍雙眼睜開一條縫隙，緩慢地側過頭，抬手摸自己額頭的紗布，有些意外：“你沒走……”

    李舒雪心臟跳動加劇，下一刻，他安撫住她的恐懼：“還是把名字告訴我吧?！?/br>
    她重重閉了閉眼，腹部的肌rou禁不住攣縮著，她撫住自己的臉，不想在李文高面前過于失控，深呼吸：“你的助理來了，我把你女兒交給他，我該走了。”

    陸正衍撐著身體坐起來，手輕搭在被子上，輕盈地看著她：“為什么非得走，你今天上班嗎？”

    “是?！?/br>
    “你是做什么的……？”

    李舒雪的牙齒緊緊擠在一起，陸正衍怎么可以忘了，他為什么能把自己做的壞事忘了，她卻還歷歷在目，她忽地起身往外走，在走廊上將陸望舒交給齊盛。驟然離開了母親柔軟溫暖的懷抱，陸望舒有些不適應，吃驚地盯著她，愣愣喊：“媽…媽……mama……”

    李舒雪捂住嘴，牽住李文高的手就要走，齊盛喊住她，“李小姐……”

    她難以喘氣，捂著胸口靠在墻邊，低著頭抹眼淚，“陸總病了，你照顧好他的女兒吧。”

    “mama…嗚嗚……”陸望舒擠著長睫毛掉眼淚，很快把小臉哭濕了，李舒雪難受，指尖壓在白墻壁上，毫無血色。

    李文高在幾個人之間來回地看，著急地擺頭，一邊是年幼哭泣的meimei，一邊是傷心的母親，他扯扯李舒雪的衣角，艱難做了抉擇：“mama，我們回去吧……”

    她拉住他的手，李文高低頭看母親用力的手背，連帶著他的手也跟著顫抖起來，他難受得紅了眼眶。

    不遠處病房門口，陸正衍靜靜地望著這一切，等他緩步走過去，李舒雪已經(jīng)牽著李文高走遠了，他和齊盛交換了一個視線，抱過陸望舒哄著，向他吩咐：“去取兩萬現(xiàn)金來，把我的衣服給我。”

    齊盛不解又著急：“陸總，你現(xiàn)在還不能出院，你……你失憶是假，可受傷是真?。　?/br>
    陸正衍用手擦著女兒的眼淚，揉揉她的臉蛋，淡淡道：“沒看見李舒雪心多軟嗎，她留在這里忍受和我同處一個空間，照顧小希這么久。趁熱打鐵的道理不用我解釋了吧?！?/br>
    “不能拿生命開玩笑的，沒有什么事情值得您拿生命開玩笑……”齊盛依舊不服氣。

    “開玩笑?！标懻芴а垌拔覜]有一刀捅死自己，只是擦破了點皮，算什么拿生命開玩笑？”

    “去辦就是了，這里發(fā)生的任何事，你都可以向我母親報告，她的看法，不會對我有任何影響?！?/br>
    齊盛表情猙獰片刻，“是?！?/br>
    -

    李舒雪回到家里，掛掉李霞的詢問電話，轉過身，李文高發(fā)著呆，她嘆氣，摸摸他的頭：“小高，mama沒事，你別多想。”

    “mama哭了。”

    “mama只是舍不得你meimei，但是不得不舍得，我們是過不到一起的?！?/br>
    “陸叔叔肯定很過分，mama才討厭他，他不記得了，還會傷害mama嗎？”

    李舒雪搖搖頭，“別cao心這些，我們現(xiàn)在過得好好的，以后也會好好的。”

    “嗯……”

    安慰了李文高一番，她卻不信自己說的，陸正衍的出現(xiàn)強勢打破了她的安寧，至少短期內(nèi)，她不會心安了，除非確切知道他已經(jīng)離開，回到了牢籠一樣的瀾院，或者高聳的賽吾大廈。

    她的愿望總是很難成真，這次不例外，成了空，陸正衍在清晨敲響她的門，她透過貓眼把他盯了個徹底，他手上捏著一個東西，雙眼無攻擊性地下垂著，耐心等待她開門。

    “你想干什么？”她打開門，狠狠地質(zhì)問他。

    陸正衍愣了愣，茫然的雙目有了神采，他把信封遞到她跟前，順便提了提肩膀，把沉睡的陸望舒往懷里深帶。

    “我想謝謝你?！彼吐曊f。

    “我不需要?！崩钍嫜┩崎_他的手，想關門，他把信封貼在陸望舒的背上，穩(wěn)穩(wěn)抱著她，往前一步，用忘卻一切的無辜眼神望著她：“其實，你是我的妻子，是吧?！?/br>
    “什么？”李舒雪胸口起伏，有種被栽贓了罪名的委屈感。

    “你叫李舒雪，我的兒女叫陸望……舒。哪個望？‘盼望’的‘望’。她把你叫mama，你覺得，我們還要可能是別的關系嗎？”

    “你胡說什么?！崩钍嫜┑芍桓掖舐暢承蚜岁懲?，她不斷咂摸這個名字，脊柱升起一陣惡寒，“你走，別再來了，我不是你的妻子?！?/br>
    “我不信?！?/br>
    陸正衍抱著陸望舒往前走，他甚至撇開李舒雪的肩膀，只是為了進到屋子里面親自探查，眼前的一切都很陌生，他目光閃閃，從入門左邊的鞋柜望起，環(huán)視，至右邊隱隱要發(fā)怒，卻怒不起來的李舒雪結束。

    “我以前住在這里？”

    “沒有，我們不熟，你走……”李舒雪想拿起什么東西將他趕走，可是他抱著她的女兒，像抱著一塊免死金牌，他在房間里走動起來，陸望舒安然地趴在他肩頭酣睡，絲毫體會不到母親的焦急。

    陸正衍走到陽臺，觸碰她養(yǎng)的小石榴樹，眼神滑過其他栽培的綠植，語氣頗為遺憾：“我沒有印象了?！?/br>
    李舒雪摸著陽臺的隔離門，很認真地叫住他：“陸正衍?！?/br>
    “嗯。”

    她指著門的方向，“你出去?！?/br>
    他轉過身，疑惑地盯著她，“你說我們不是夫妻，那就是前夫前妻，把離婚證拿來我看一下?！?/br>
    “我們根本沒有結婚，我怎么會有離婚證……你的助理齊盛先生知道我們之間的事，你為什么要來我的家里……你是不是瘋了，失憶了還要纏著我……你……”她始終克制著音量，這讓她的指控聽起來綿軟得像一杯溫水。

    “沒有結婚，那就是只一起生養(yǎng)了我們的女兒?！?/br>
    “沒有，女兒是你養(yǎng)大的。我們早就分開了，你也根本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你，誤會解開了，你趕緊走，我不歡迎你……”

    她的說法顯然并沒有被他所相信，他疑慮重重，冠冕堂皇問：“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騙我，你是不是在外面找了別的男人，才急著趕我走？”

    “你……！”

    她惱怒的聲音驚醒了陸望舒，她扭動兩下身子，抓著陸正衍的肩膀，扭頭看見熟悉的面孔，沒哭，反倒笑了，趴在陸正衍胸口，軟軟叫：“爸，爸爸……mama……”

    陸正衍低頭親吻她的發(fā)頂，“乖?！?/br>
    “小孩子不會說謊，你騙了我李舒雪，我們關系匪淺?！?/br>
    李舒雪扶額，揉搓自己的眉骨和眼眶，手心有些濕潤，她痛苦著，更多的是無奈：“你到底要干什么……陸正衍，你忘了就忘了，還來這里干什么，你以前說過不需要我愛你，那你來找我做什么，出車禍受了傷就來sao擾我，我……拜托你回去聽一聽齊盛給你講你以前都干了什么，你就不可能來這里了……”

    “我干了什么？我出軌了？我不愛你了？”

    她搖頭，“我們沒有結過婚，也沒相愛過，更沒有一起好好過過日子，我們沒有關系的?！?/br>
    “那我們女兒呢，你認為她什么也不是？”

    她開始有些挫敗，“女兒是你的了，一直都是你的，那天你車禍，我才第一次見她。”

    陸正衍垂眸，好一陣沒說話，扭頭望向窗外，底下的路口開始繁忙起來，岐山市在蘇醒。他低下頭，手掌貼著陸望舒的臉，偏執(zhí)地問：“沒有相愛過，怎么會有孩子?！?/br>
    “你強迫來的?！?/br>
    “我不信，我不會做那樣的事?！?/br>
    李舒雪背靠在門框上，嘆息：“陸正衍……你怎么把自己有多壞給忘了?！?/br>
    陸正衍目光灼灼，盯著地板：“那我要留下，弄明白你是不是在騙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