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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謀奪鳳印在線閱讀 - 謀奪鳳印 第52節(jié)

謀奪鳳印 第52節(jié)

    “倒也說不上有十成的把握?!毙焖纪駥嵲诘?,“只是事在人為,臣妾愿意一試。若玉妃沒了,于娘娘、于臣妾都好?!?/br>
    此語一出,滿殿寂靜?;屎蟀肷螣o話,只目不轉(zhuǎn)睛地打量著她,俄而立起身,帶著審視,一步步踱向她。

    行至咫尺之遙,皇后伸手挑起她的下頜,徐思婉猶自低垂著眼眸,只覺那鎏金護(hù)甲的光澤在眼前一晃。

    皇后就這樣端詳著她,端詳了不知多久,長緩了一息:“這事你若真能辦成,本宮許你貴嬪之位;辦不成,本宮也不怪你?!?/br>
    說著話鋒一轉(zhuǎn):“可你若敢戲弄本宮。”她冷聲而笑,“下一回,就不是小懲大誡這樣簡單了?!?/br>
    “臣妾明白?!毙焖纪褫p言。

    “很好?!被屎鬂M意地收了手,目光也不再看她,揚音吩咐,“倩婉儀既染風(fēng)寒,就莫要在長秋宮久留了,好生回去安養(yǎng)吧?!?/br>
    作者有話說:

    本章隨機(jī)50條評論送紅包,么么噠

    第51章 養(yǎng)傷

    語畢, 皇后不再理她,提步走出寢殿。

    徐思婉心弦驟松, 再度下拜恭送。她的手掩于衣袖之下, 在皇后看不見時,狠狠地按在地上——她得記著著疼,位份不夠高、圣寵不夠穩(wěn)固的時候, 這樣的疼總會來的。她必要先爬上去,先爬到這個能在宮妃面前為所欲為的位子上,才有可能做更多的事情。

    外殿高大的殿門再度吱呀打開,徐思婉邁出門檻, 花晨抬眸就是一驚:“娘子……怎的臉色這樣差?”

    徐思婉只覺身上一陣陣泛著虛, 口中只道:“許是染了風(fēng)寒?!卑底詫⑹忠环?,花晨大驚失色:“怎的……”

    說罷一睇唐榆:“娘子染了風(fēng)寒, 快去請路太醫(yī)!”

    唐榆退開半步, 即刻回神,頭也不回地向外奔去。徐思婉又走出幾步, 緊張之意全然緩和,那股虛弱頓時涌得更烈,她強(qiáng)自撐著才沒讓自己倒下去,總算安穩(wěn)地回了拈玫閣。

    路遙來得很快, 見了她手上的傷識趣地沒有多問一個字, 只是立刻診脈開藥。徐思婉打量著他:“創(chuàng)傷藥我這里有上好的愈創(chuàng)安膚膏, 能不能用?”

    路遙道:“愈創(chuàng)安膚膏自然好,臣也正想給娘子拿一些?!?/br>
    “就不必了?!毙焖纪裼鯕?,“你只給我開些醫(yī)治風(fēng)寒的藥方吧。我未染風(fēng)寒, 不會亂喝, 但檔上必要記這一筆。”

    “諾?!甭愤b應(yīng)下, 依言開方,交給張慶去太醫(yī)院抓藥。此后也就沒什么事了,徐思婉遣花晨去送他,花晨自知要叮囑他莫要往外多說,路遙心領(lǐng)神會,“臣明白,婉儀娘子只是染了風(fēng)寒。便是貴嬪娘娘問起來,也只是風(fēng)寒?!?/br>
    “有勞了?!被ǔ砍A艘桓?,將他送至院門口,就回了房。她打開抽屜取出愈創(chuàng)安膚膏,邊坐到床畔邊道,“路大人倒真是個明白的,說起話來不費勁?!?/br>
    “這樣好?!毙焖纪裥πΓ斐鍪謥碜屗纤?。

    然而這原不該多難的上藥過程卻出乎意料的不順,因她在長秋宮時原是硬扛過來的,現(xiàn)下手腫得厲害了,處處一碰就疼,再難強(qiáng)忍;面前又都是自己人,她便也失了強(qiáng)撐的心力,花晨的手蘸著藥膏剛點上來,她就要縮。

    如此一來二去,花晨倒有耐心,也不說她半句。她自己卻煩了,索性將手一縮,翻身朝向床榻里側(cè):“罷了,不抹了,左不過就是淤血,安養(yǎng)些日子總是好的?!?/br>
    “這怎么行……”花晨忙勸,話音未落,肩頭被人一碰,花晨抬眸,就見唐榆往外遞了個眼色。

    花晨見狀會意,就將藥交給唐榆,自己拉著月夕出去了。唐榆坐到床邊,也不說話,就伸手去摸徐思婉的手腕。

    觸碰的瞬間,徐思婉驀地一縮,兇狠回頭:“我說過了,不……”話沒說完,她見是他,聲音一噎。

    他低著眼簾,眼底唯有不忍:“聽話,藥還是要上的,我盡量輕些?!?/br>
    徐思婉坐起身,但往里躲了躲。

    她素日會裝、會逢場作戲,但現(xiàn)下的每一分情緒都是真的,因為疼是真的。

    便見她搖搖頭,紅著眼眶與他說:“不了,反正自己也能養(yǎng)好,上藥反倒受二茬罪。”

    “長痛不如短痛?!彼謩窳艘痪?,凝神想想,忽而舒氣,“我可以不碰你,不碰就不會疼。”

    “真的?”她望著他,懷疑他在唬她,因為上藥哪有能不碰的?可他篤然點頭,她略作思量,也就伸出了手,心下只在想若他是騙人,她再躲也不遲。

    便見唐榆拿起那藥膏的盒子,打開盒蓋,懸于她手上一寸的位置。愈創(chuàng)安膚膏極為濃稠,懸了半晌才終于淌出盒蓋,落在她手心中。

    但只消淌出,后續(xù)的藥膏就流得順了。唐榆的手慢慢挪動,淌下來的藥膏就在她手中慢慢拖出一條線,拖至盡頭再一轉(zhuǎn)彎,便可緊鄰著再涂出一道。

    這樣一來,她感受到的就只有藥膏的輕輕滴落與蔓延,接著就是舒適的清涼之感。乍看之下這涂法似乎沒什么不好,比按部就班的涂藥要聰明許多,但實際上這樣澆下來的藥膏極厚,若要將傷完全覆蓋均勻還要查漏補(bǔ)缺以致費上更多,若非富貴人家出身的孩子,是萬萬想不到這樣的辦法的。

    徐思婉隨著疼痛緩解,眼淚停住,呼吸也平穩(wěn)下來。她看看他,但他一時只顧凝視那藥膏的走向,神情認(rèn)真專注。

    忽有一瞬,他笑起來。她問他笑什么,他道:“你知道么,昔年我在秦家讀書……秦家那書塾開得極大,而且男女都有,只是年長些的要男女分開。那時候我們這些男孩子就羨慕一起讀書的女孩,因為她們挨打挨得少,不像我們,隔三差五手上總要多幾道青。”

    徐思婉這才反應(yīng)過來,雖然秦家在時她雖還小,不曾去過家中的書塾,但在徐家這些年,她也很少因為讀書挨打,是以連這樣上藥的好辦法都不知道。

    她便不由爭辯:“還不是你們太鬧了?說得倒好像是教書先生厚此薄彼?!?/br>
    “小孩子哪里懂?!碧朴茌p哂,“我們那時真就覺得是先生偏心,嫉妒得不行,還曾一起使壞,抓蟲子放在先生書里。結(jié)果這一放卻更慘了,當(dāng)場就要挨一頓好打,回家還要再挨一頓,挨完還得腫著手做功課,簡直慘不忍睹?!?/br>
    活該。

    徐思婉心里小聲。

    卻碰上他正好抬眼看她,觸及她促狹的目光,即道:“你是不是在心里罵我?”

    “沒有,怎么會呢?!彼缚诜裾J(rèn),轉(zhuǎn)開的眼眸卻分明帶著心虛。唐榆瞇眼,原本小心扶在她指尖的拇指驟然往里一移,極快地在她掌心一觸。

    “??!”徐思婉慘叫出喉,淚意也又涌至眼眶。她立時瞪他,他躲著她的視線摒笑不言。

    瞪了一息,她便也破泣為笑了,外強(qiáng)中干地抱怨:“連你也會欺負(fù)我了,討厭?!?/br>
    話雖這樣說,她卻禁不住地又笑了聲,心里禁不住地回味他說及的那些過往。

    他自不知這些過往于她而言有多重要,只道在與她說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舊日趣事??膳c她而言,這樁樁件件都會變成她一輩子的念想。

    她那時到底太小了,每個人都以為她什么都不記得,而她記得的事情也的確不多。這十幾載來,爹娘又以為她毫不知情,便也從不會與她提及任何秦家的事情,她對秦家的四年便像是一副支離破碎的畫,她再如何絞盡腦汁也無法彌補(bǔ)完全。

    而唐榆,是這十幾年來唯一一個會與她說起這些事情的人。雖然他不知她是誰,所以總也講得不多,卻也將她的那幅畫補(bǔ)得更活了幾分。

    她會借由他的故事想到哥哥、想到爹娘、想到祖父母,想到秦家形形色色的人,想到那些如今已尋不到任何蹤影的榮光。

    她忽而覺得,他或許該是上天賜給她的。讓她在孤單了這么久之后有了一份欣慰,讓她對親眷的千般思念都有了可以安放的地方。

    “那只手。”唐榆忽而開口,徐思婉怔了一瞬才回神,才發(fā)覺右手中一層膏藥已漫得厚厚,忙換了左手來。

    他如方才一樣將藥膏傾倒下來,但涂了沒幾下,就笑嘆:“用完了,我再去取一盒來?!?/br>
    如此這般,她兩只手的傷腫足足用了兩盒藥膏,一時雖然舒服了,卻不大好動,只得翻著手掌躺著,待得痛感淡去些再纏上白練。

    躺了半晌,徐思婉聽到花晨在外罵起了張慶。張慶適才到太醫(yī)院取藥去了,這會兒折回來,可算讓花晨抓到。

    花晨揪著他的耳朵將他逼到墻下:“糊涂東西!怎么辦差的!皇后娘娘既有傳召,你就該去瑩貴嬪娘娘那里請!緣何就這樣等著!害娘子白白受苦!”

    張慶吃痛卻不敢叫冤,苦聲爭辯:“姑娘息怒,不是、不是我不肯去,是皇后娘娘差來的人張口就先說去瑩貴嬪娘娘那里尋過了,沒找到人……下奴一聽,不知娘子去了何處,也不敢亂走動,只怕走岔了反倒誤事……”

    花晨心里只心疼徐思婉,氣得又罵:“旁人說什么你就信什么,沒腦子嗎!”

    徐思婉凝神,嘆息搖頭:“今日是皇后娘娘有意要敲打我,不論咱們?nèi)绾涡⌒模加修k法。張慶是個老實的,你去告訴花晨,莫怪他了?!?/br>
    “好?!碧朴茴h首,就將沒用完的藥膏收回抽屜,轉(zhuǎn)臉出了臥房。

    有他去說和,花晨不再與張慶計較,回了屋來侍奉。行至床邊,她定睛一看徐思婉藥膏黏膩的手,啞然失笑:“娘子雖傷得重……倒也不必涂這么厚?!?/br>
    “唐榆的鬼辦法,但這么涂不疼?!毙焖纪裥σ宦暎质鏆?,“橫豎這些日子也不必出去見人,怎么自在怎么來吧。你去告訴小廚房,我今晚要吃火鍋。讓他們多備幾口鍋來,拈玫閣上下都一起用,都熱鬧熱鬧?!?/br>
    花晨神情復(fù)雜:“明明受了苦,怎的反倒跟過年似的?”

    “越是苦的時候,越是得自己把日子過甜?!毙焖纪裥σ鉁\淡,思緒已然飄遠(yuǎn)。

    從今日的情形看,皇后當(dāng)真動了怒,這一場“風(fēng)寒”不是她想好就能好的。又因以她此時之力尚不能與皇后翻臉,為了扳倒玉妃更不可與皇后生隙,此事她還是暫且不讓皇帝知道為好。

    所以這陣子她不僅不能面圣,也基本出不得門,但有些安排又還要按部就班地做下去才好,不然等她病愈,怕是什么都趕不及了。

    再有,皇后既然這般,她也不能一直做小伏低。于她而言,做小伏低原就是權(quán)宜之計,如今皇后既然這樣欺她,便也怪不得她要暗中給皇后使一使絆子。

    是以片刻之后,拈玫閣里就熱鬧起來,徐思婉喊了花晨月夕與唐榆一道在房里用,花晨為了哄她開心,還將年紀(jì)小些的寧兒喚來湊趣兒。除此之外,蘭薰桂馥與晴眉嵐煙外加張慶一起在院子里吃,余下的幾個宦官統(tǒng)在后院用,小廚房當(dāng)差的幾人則另有一鍋。

    這樣的歡聚一堂,原是有意做給旁人看的。但因徐思婉的手腫著,連拿筷子也不方便,花晨月夕就各自添了一雙干凈的筷子,坐在旁邊輪著喂她。唐榆更幾乎只顧著照料她用膳,自己從頭到尾也沒吃上兩口,一時倒真弄出了一種家人相伴的溫馨。

    這直弄得寧兒不好意思,她見大家都這樣忙,自己就吃得如坐針氈,很快就受不了了,起身說也要去再取雙筷子來幫忙侍奉,月夕一把按住她的肩頭令她坐回去:“吃你的。”月夕說著便撈出兩枚魚丸,擱到寧兒碗里,笑說,“想侍奉娘子用膳你還不夠格呢。好好吃飯,等你混夠了資歷,有的是差事給你?!?/br>
    寧兒見狀只得乖乖坐下,默不作聲地將兩顆魚丸都吃了。這魚丸做得極為講究,彈嫩鮮美,從前在錦嬪那里吃不著,眼下卻能任由她敞開了吃。

    是以這頓飯吃得頗為高興,等用完膳,徐思婉聽到寧兒邊告退邊小聲跟月夕說吃撐著了。她自顧笑笑,吩咐花晨去備些山楂軟糕給大家消食,自顧坐去床邊,等著換藥。

    愈創(chuàng)安膚膏原是極好的創(chuàng)傷藥,大可不必?fù)Q得這樣勤。只是她方才疼得厲害,連上藥都變得艱難,還要往手上纏白練是萬萬不肯的。但不纏白練藥膏就干得快,也難免刮了蹭了,只得勤換一些。

    這事猶還是唐榆來做,他怕她又不肯好好上,還是取了兩盒藥膏過來。不過經(jīng)了這半晌,徐思婉手上的疼痛已然淡去,他將藥膏取回來時就見她已徑自站在了銅盆邊,正小心翼翼地將手往里探。

    “我來?!碧朴軐⑺幐嗤郎弦环牛瑤撞阶叩剿砬?。她的手已然沒入水中,水波蕩漾間激起的微微痛感令她輕吸了一口涼氣。

    唐榆挽起衣袖,手也探入水里,雙手的拇指分別撫過她的掌心。他動作極輕,只想將藥膏拂去,不想弄疼她半分,她察覺他的用意,即便仍覺得疼也忍了。

    安靜片刻,他抬眸睇了她一眼,眼簾又低下去,突然而然道:“我若是你,這時候就不再招惹皇后了?!?/br>
    她兀自低著頭,美眸只盯著他動作輕緩的拇指:“你指什么?”

    “我指這頓火鍋?!彼p言,“人家尚在氣頭上,沒有你這樣打臉的。倘使皇后心眼夠小,明日就得找人過來再賞你一頓板子,看你還敢不敢這樣放肆?!?/br>
    “可我此舉并非給她臉色看。”徐思婉閑閑地笑了聲,雙眸盈盈抬起,望向他的時候含著兩分俏皮,“咱們在這兒吃火鍋,自有該傳的說法會傳出去,皇后自會知道我是沖著誰去的?!?/br>
    唐榆眉宇輕皺,看著她,露出幾分不信:“竟不是要給皇后難堪?”

    “不是呀。”她搖頭,俄而頓住,眸中含笑,“或者……也該說‘是’。只是讓她知曉的部分,并非沖著她的。沖著她的那一半,我不會讓她知道。”

    他聽罷神情微松,好似放心了些。視線便又落下,觸進(jìn)溫水之中,專心致志地繼續(xù)幫她洗凈手上的藥膏了。

    他看著她的手,她仍看著他。在某一剎她忽而發(fā)覺,看著他于她而言好似成了一種享受。

    因為他的樣子很讓她安心,尤其是這樣安靜專注于一件事的樣子。這種溫潤沉靜的氣質(zhì)讓她莫名覺得歲月好像在他身上都變得緩慢了,在這樣的時候她總會相信,他會一直陪著她的。

    唐榆并未察覺她的目光,心知她又有謀劃,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晃過許多后宮紛爭。

    直到她突然問:“明日你想吃烤魚還是烤rou?”

    “你問我?”他挑眉,她點頭:“嗯?!?/br>
    “那我想讓你吃清淡些?!彼秽?,“有什么打算也不急這一時,你好好養(yǎng)一養(yǎng)傷,等手消腫了再吃那些發(fā)物也不遲?!?/br>
    “有道理……”徐思婉低聲囁嚅。

    這樣的話自是有道理的。

    可她也是真的急這一時。

    眼下玉妃剛得了皇次子,哪怕并非真的養(yǎng)在她身邊,她也成了宮中除皇后外唯一一個膝下有子的女人。

    自從新宮嬪入宮,玉妃的圣寵就遠(yuǎn)不及從前穩(wěn)固。這孩子仿佛一顆定心丸,會讓她在風(fēng)光之下忽略很多事情,會讓她忘乎所以。

    是以為著這個孩子,她一時便不會揭出錦嬪娘家的丑事了。因為這樣的事情注定對皇次子的名聲不好,再加上錦嬪那樣容易被拿捏,她現(xiàn)下必定更愿意賭錦嬪在離世之前未曾與任何人提過那些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