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心不凈 第67節(jié)
皇城司雖名義上與錦衣衛(wèi)同職,實則更多的是監(jiān)察各地,有無欺上瞞下,魚rou百姓。 祁少連也是同樣清楚,坐在朝堂上最高的那人,究竟給予了多大支持,他才能穩(wěn)守邊境。 那一夜在祁府,祁少連便對他說,無論如何也不要頂撞陛下。 更不要因為他的緣故,與陛下離了心。 宴云何清楚成景帝有諸多難處,只是清楚卻不代表理解,他也不會贊同成景帝的所有決策。 并非犧牲的人不能是虞欽,而是難道虞家犧牲得還不夠多? 虞家為何會變成如今這幅模樣,成景帝該是清楚的,可他依然選擇了虞欽來做暗線。 宴云何無法理解,也理解不了。 他不后悔頂撞陛下,就像師父說的,若是京城呆不下去,他還可以回大同。 可惜虞欽不會跟他走,哪怕虞欽說過許多次,要去賞他看過的風(fēng)景,走他踏過的路,但他清楚明白,虞欽不會離開。 不愿走便不愿走吧,他可以留下來。 等到緊要關(guān)頭,再把人腿腳打折,強行帶走。 宴云何出了宮,直奔點心鋪。 隱娘恰好在皇城司總部處理事項,見宴云何一來也不管任何人,拿了令牌就進房看卷宗。 她好奇地跟了進去,才發(fā)覺宴云何又在看虞欽的卷宗。 “你這天天看,就看不膩嗎?”隱娘好奇道。 宴云何隨口敷衍:“心上人的東西,又怎會看膩?!?/br> 隱娘撇嘴:“哪個心上人受得住你這樣看啊?!?/br> 宴云何頭也不抬:“你兄長就是喜歡我這么看他。” 隱娘面色一僵:“你在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明白?!?/br> 宴云何緩緩抬眼:“你真聽不明白?” 隱娘努力地穩(wěn)住臉上的表情:“嗯,什么我兄長啊,你在說什么?” “虞欽不是你兄長嗎?”宴云何波瀾不驚地說:“白茵?!?/br> 隱娘心神大震,險些失態(tài),但她還是努力故作不解道:“白茵是誰?你今日究竟是怎么了,到底在說什么?” 宴云何重新低頭看著卷宗:“不是就算了,我詐你罷了,誰叫你這么關(guān)心我心上人?!?/br> “他有家室了,你以后少去虞府監(jiān)視他?!闭f罷宴云何握著一卷宗:“找到了。” 隱娘一顆心經(jīng)歷了大起大落,還沒平穩(wěn),下意識問道:“找到了什么?” 宴云何:“上次我總覺得這里少了點什么,現(xiàn)在看確實有被動過的痕跡?!?/br> 隱娘回過神來,進入狀態(tài):“你這話可有證據(jù) ,篡改卷宗可是大事,這說明皇城司出了內(nèi)賊,是要即刻進行內(nèi)查的。” 宴云何緩緩松開手里的卷宗:“……可能是我誤會了?!?/br> 隱娘這才松了口氣:“你別這么嚇人好不好?!?/br> 宴云何站起身:“你今晚要不要來我府中,我廚娘做的點心可是京城一絕?!?/br> 隱娘猶疑地看他:“你在打什么壞主意?” 宴云何尷尬笑道:“是我娘,我娘總是追問我心上人是誰,我總不可能跟她說,我喜歡的并非姑娘,而是郎君吧?!?/br> 隱娘:“這又與我何干?” 宴云何:“你只需去我娘親面前裝裝樣子?!闭f罷他從懷里掏出一張銀票:“事成后我還能少了你嗎?” 隱娘動心地看著那銀票:“一張不夠!” 宴云何:“你變貪了啊。” 隱娘痛心說:“你都不知道京城的胭脂水粉有多貴,我要去見你娘親,總要裝扮得好看些吧?!?/br> 宴云何仔細瞧她模樣:“確實得打扮得好些,記得不要抹胭脂?!?/br> “為何不抹胭脂?”隱娘疑惑道。 宴云何意味深長道:“我怕你到時過于激動,哭花了臉,那就太丟人了。” -------------------- 將不仁,則三軍不親。出自《六韜·奇兵》 第七十五章 真要說起來,宴云何開始懷疑隱娘,并非是她巧合地出現(xiàn)在慈幼院附近,也不是因為她故意監(jiān)視虞欽。 而是從更早的時候,那日在月下他叫隱娘下來飲酒,她對他說的那些話。 他后來也有查過隱娘,才發(fā)現(xiàn)隱娘的過往幾乎沒有記錄,最早的只能追溯到八年前。 她就好像是憑空出現(xiàn)的,又經(jīng)改頭換面的人。 是的,在皇城司的易容師曾告訴他,有方法能讓人永遠換張臉,只是那法子殘忍,做完必有痕跡。 宴云何很早就發(fā)現(xiàn),隱娘臉上有這樣的痕跡。但他從未過問,只因每個人都有自己不想對外說的秘密。 但現(xiàn)在隱娘的秘密,或許跟虞欽有關(guān)。 為何外面會將虞欽謠傳得有如惡鬼,說他愛吃人rou,亦是因為當(dāng)初他有過轟動京城的事跡。 他曾將一個人凌遲致死,那是名大理寺正,因為貪污一事,由成景帝批準(zhǔn)捉拿。 但不知為何,中途人就被提到了詔獄,叫虞欽一刀刀地凌遲,割了足足三天,人才斷了氣。 便是一旁的錦衣衛(wèi)早已見慣刑罰,但瞧見了這修羅般的場景,被惡心吐的不在少數(shù)。 甚至有人說,早晨過去交接,還看到虞欽滿手鮮血,坐在那看不出人樣的尸體旁邊喝酒。 最后傳成他是配著人rou吃酒,自那以后,他喜好吃人rou的傳聞,便愈傳愈烈。 宴云何想,或許正好相反。他這段時間觀察虞欽飲食,這人是極不愛吃葷腥的。 又不注重口腹之欲,對吃食的需求十分淡薄,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執(zhí)掌詔獄有關(guān)。 至于那大理寺正,是當(dāng)年接管虞府一案的官員,但也只是一個小角色,基本起不來什么作用。 誰也不明白,為什么虞欽唯獨對這個大理寺正下手了。 現(xiàn)在宴云何或許知道,這又是為什么了。 但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測,今夜過后才會有結(jié)果。 隱娘在入夜后,果然登門拜訪永安侯府,還像模像樣地帶了個婢女和不少見面禮。 宴夫人聽聞今夜有女客來拜訪,早已做足準(zhǔn)備,一瞧見隱娘,便目露歡喜。 因為早有囑咐,所以隱娘對宴夫人的熱情,也作出一副靦腆回應(yīng)的模樣。 宴云何簡單地跟宴夫人介紹隱娘:“這是宮中女官,也算是我的同僚。” 一聽是女官,便跟宴云何當(dāng)初的說法對上,宴夫人眼睛都亮了,稀罕地瞧著隱娘,不住點頭。 宴云何趁熱打鐵,跟宴夫人說數(shù)日后的宴會,他就不出席了,省得他喜歡的人不高興。 宴夫人被他拉到一邊說話,本就不樂意,眼睛仍望著隱娘所在的會客廳:“知道了,但你老實跟娘說,這姑娘真是你說的那位?” “我說的哪位?”宴云何打馬虎眼,他可從未承認過隱娘便是自己的心上人,是他娘自己先入為主。 “就是你之前說過,你心儀……”宴夫人還沒說完,宴云何就一把拉住她:“不能讓人覺得我們侯府便是這樣待客的,娘親還是隨我一同去前廳吧?!?/br> 宴夫人被他拉得幾乎小跑起來:“若不是你將我拉來此處,又怎會失禮于人?!?/br> 趁宴夫人與隱娘說話之時,宴云何將宋文拉至一邊:“讓你去城南買支桃花,買到了嗎?” 城南桃花是他和虞欽的一個約定,只要他差人去買桃花,便是他要見虞欽。 宋文點頭:“說是亥時送到府上?!?/br> 亥時也太晚了,若他到了時間不放人,不僅隱娘起疑,連宴夫人都要說他。 今晚讓這二人相見,最后發(fā)現(xiàn)是場誤會,也就罷了,但要不是誤會,那虞欽便能知道,自己在這世上仍有親人。 想到此處,宴云何暗自下了決心,就是綁也要把隱娘綁在侯府,等虞欽過來。 等他回到會客廳,便見宴夫人握著隱娘的手正在抹眼淚,隱娘則是滿眼求助地將他望著。 “這是怎么了?”宴云何立刻上前問道。 宴夫人眼眶微紅:“是個苦命孩子,自小父親不在,母親又過世得早。但你很爭氣,現(xiàn)在入宮為官,你雙親泉下有知,也會為你高興的?!?/br> “這年節(jié)將至,你到時若無事,可來我熱鬧熱鬧?!毖绶蛉伺呐乃氖?,溫柔說道。 隱娘許久沒有接觸過這樣的長輩了,一時間竟覺得宴夫人的眼淚有些燙,燙得心發(fā)抖。 這令她在欺騙宴夫人的愧疚感,猛地增長。 她甚至開始后悔答應(yīng)宴云何,她怕宴夫人最后知道事情真相,會對她感到失望。 宴云何自然也感受到隱娘的動搖,他當(dāng)即打斷這兩人的溫情脈脈:“該用膳了。” 宴夫人瞪他一眼,好似已經(jīng)開始嫌他礙事了。 宴云何也沒想到,宴夫人會這般喜歡隱娘,今日邀隱娘過府,本就是找的借口。 只是做戲做全套,所以才會變成如今這個局面,進退不得。 席間宴夫人幾乎是對隱娘關(guān)懷備至,對宴云何不聞不問。 宴云何只好自己另起話題:“隱娘上次不是說有個兄長嗎?你兄長現(xiàn)如今可在京城?” “不、不在。”隱娘有些閃躲道:“我很久前便和阿兄失散了?!?/br> “是嗎,在哪失散的,還有方知州打聽不到的消息?”宴云何道。 隱娘終于嗅到今日這場宴席的不對勁之處,她當(dāng)即就想起身告辭,卻看見宴夫人熱切的目光,最終還是將話咽了回去。 食不知味地不知過了多久,好不容易熬到宴席結(jié)束,宴云何又對隱娘說:“還未帶你去賞過府中后院的景致,時節(jié)正逢臘梅盛開,很是賞心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