擷玉(重生) 第3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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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靖鈺咽下一口血氣:“……我會去找她的。” 許雁秋怕氣到病患,只能在心里冷哼一聲:“您老人家能活著就知足吧,還想著美人呢!” 蕭靖鈺實在是疲累,只問了一句話就又昏昏沉沉睡去。 許雁秋也在一旁的小榻上躺下,又一次想,他那老爹欠誰恩情不好,非欠這人的,一手好牌打到稀爛,害得他也得跟著吃苦受累。 唉,沒辦法,誰讓欠了人家的呢?? 第44章 ◎“喂,小子,你娘是誰?”◎ 傅瑤自從凍傷了身子, 就總是體弱多病,吹一點涼風都能病上多日。好在她也沒了出門的心思,宮里的事大多交給徐良娣, 每日待在錦闌殿偷閑, 冬日里更是抱著炭盆不出門。 皇后對她的不滿與日俱增, 但有徐良娣在, 她又那么識相,皇后便也不再為難, 全當沒有這個兒媳。 萬迦柔自從冷宮出來后,一直都只是個小小美人, 為人也低調(diào)了許多, 再不復(fù)從前的囂張跋扈。 日子仿佛就這么安靜了下來,除了偶爾午夜夢回時,會想起那些腥風血雨, 傅瑤過得總算是安逸的。 淳載八年的秋天,徐良娣誕下了皇長孫, 帝后大悅, 當即下了道旨意, 他日太子登基, 封良娣徐氏為正一品貴妃, 有協(xié)理六宮之權(quán)。 皇長孫的誕生讓傅瑤也有了些活氣, 她看著rou嘟嘟的嬰兒, 滿臉笑意的徐春宜, 總會想, 當初她若悔婚就好了。 這樣的話, 蕭楷就不會被牽連, 徐春宜也會成為名正言順的太子妃, 他們一家三口一定很幸福。 蕭楷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卻也只是無可奈何,自從沂山之后,傅瑤就像是心死了一樣,她將自己封閉起來,時常將自己當做這東宮里的透明人。 其實傅瑤的心里沒有他,這是一年多來蕭楷漸漸想明白的,傅瑤向著他,敬著他,忠于他,事事以他為先,處處為他著想——卻唯獨,愛著蕭靖鈺。 那愛很隱忍,很克制,帶著自諷和無可奈何,明知不該,卻還是情難自已,于是不斷自欺欺人。 淳載八年的冬天,北狄遇到百年難得一遇的大雪災(zāi),卅耶王次子攜北狄鐵騎進犯中原。 北狄部眾背水一戰(zhàn),來勢兇猛,大靖鐵騎連退數(shù)百里,失城池十二座。 淳載帝大怒,令朝中舉薦將帥之才,前往邊境率領(lǐng)大靖鐵騎。 然朝中重文輕武已久,一時竟無可用之才。就在一籌莫展之際,有人推薦年已六十的老將軍于維。 于維曾是大靖鐵騎的主帥,少年將軍曾也風光無限,更親手將北狄驅(qū)逐關(guān)外——可也因功高震主,被淳載帝鳥盡弓藏,找個由頭收回兵權(quán)扔在京中蹉跎至今。 于維擅長兵法,現(xiàn)場上詭譎多變,又對北狄鐵騎了如指掌,簡直是不二人選,百官立刻附議,更有于維上書請命。 淳載帝只好下旨,令于維為主帥,前往邊境。同時,淳載帝以己度人,為了牽制于維,特賜將軍府,將于維親眷悉數(shù)接入其中,由官府奉養(yǎng)。 盡管如此,于維還是義無反顧去了邊疆。 老驥伏櫪,志在千里。他年少時就想著有朝一日馬革裹尸,也算是死得其所,如今多年過去此志不改。 他已經(jīng)六十歲了,兩鬢斑白,體力也大不如前,這次出征,根本沒想著回來。死在戰(zhàn)場上,死在最輝煌的時候,豈不妙哉? 于維被束之高閣多年,一入戰(zhàn)場猶如游龍入海,在對戰(zhàn)中大獲全勝,不斷攻城略地。 捷報傳回京,圣心大悅,當即封他為鎮(zhèn)北侯,以示嘉獎。 那天于維剛打完勝仗,還沒從鮮血帶來的亢奮中過去,就溜達出了軍營。 結(jié)果剛出軍營沒多久,就見到一個裹著破棉袍的青年,青年臉上懨懨的,帶著一股濃重的陰郁,唇線抿得筆直。 于維身上甲胄未脫,身后還跟著親衛(wèi),他叫住那青年:“喂,小子,你娘是誰?” 青年眉頭皺起,他眉骨上有一道疤,已經(jīng)很淡了,只在眉頭皺起時才能看出些痕跡。 他只冷冷瞥了于維一眼,又一言不發(fā)地走開。 卻不料于維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別看是六十歲的老頭了,那手勁一點都不小。 于維看著他的眉眼:“聽聞先帝第十九子被廢為庶人,發(fā)配邊疆,就是你小子吧?” 他不說這些還好,一說這些蕭靖鈺臉上的陰郁立刻變成森然戾氣,他唇角勾出一個譏誚的弧度:“管得些嗎你?” 于維看著他即將走遠的背影,突然高聲喊道:“你娘是個重情重義的人,想來兒子也不會太差勁。你若不想在這鳥不拉屎的邊疆爛到死,就跟我去打仗吧!” 蕭靖鈺回頭看他:“你認識我娘?” 于維嗯哼一聲,頂著張干枯成樹皮的老臉轉(zhuǎn)身往軍營走。 當年他受淳載帝忌憚,曾有一宮女出手相助,后來他凱旋歸來,那宮女卻早已被秘密賜死,只留下一個被丟在冷宮中的嬰兒。 這么多年他都有心無力,想不到竟會在這里遇到,那便還了這份恩情吧。 蕭靖鈺就此跟去了軍營,并更名為許憎,許雁秋對此表示受寵若驚,差點嚇得去改姓。 于維有意培養(yǎng)故人之后,卻不曾想根本就是養(yǎng)了頭豬,他把軍營扎在哪,蕭靖鈺就跟到哪,卻從來不管任何事,只吃飽喝足,再偶爾聽他講個故事。 于維發(fā)現(xiàn)了,這小子年紀輕輕,卻天生是個冷清冷血的,這世上很少有他關(guān)心的事,至少于維目前還未發(fā)現(xiàn)。 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想要,像個看破紅塵四大皆空的出家人,可眉眼間又帶著陰郁,仿佛對某些東西有著格外的執(zhí)著。 出于好奇,于維就跑到軍醫(yī)帳里找許雁秋,許雁秋支支吾吾地透露了些大概。于維聽后就覺得頭疼,對著蕭靖鈺那張陰沉的小臉,每次話到嘴邊又都囫圇咽下去。 有次寒夜,于維喝了點酒,就點著他的肩膀問:“小子,跟我打仗吧,軍營里不養(yǎng)閑人?!?/br> 蕭靖鈺心安理得地反問:“不能養(yǎng)不也養(yǎng)了這么多時日了?” 于維就在他身旁坐下了:“男人啊,還是得有些志向和抱負,否則姑娘家是不會喜歡你的?!?/br> 蕭靖鈺冷哼一聲:“多嘴?!?/br> 既是說于維也是說許雁秋。 于維干脆打開天窗說亮話:“知道人姑娘為啥避你如虎狼不?” 蕭靖鈺拿著酒壺的手頓了頓,他確實不明白,自己究竟多不堪,才能讓傅瑤和太后聯(lián)手,如此算計他。 于維語重心長道:“年輕人,人活著不只為那點兒女情長,我們還有許多事可做,你將全部感情都放到一個人身上,可問過那人是否愿意?” “除了她,我想不到還有什么是值得我在意的?!?/br> 他自小一人,早就看透了人情冷暖和世間丑惡,早將自己變得渾身是刺,只余下一點柔軟,是給傅瑤的。 于維:“可人家不愿意,你也不能逼人家啊?!?/br> 蕭靖鈺聲音有些冷:“我若不逼緊些,她就和旁人雙宿雙飛了,哪里還會看我一眼?” 于維:“這有什么不好,你就不想讓她開心些?” 蕭靖鈺眉眼的陰鷙愈發(fā)濃烈:“我絕不容許她和別人如膠似漆,只要我手段強硬些,她就會和我在一起,到時她想要什么我都給。我也能讓她開心,為何要將她給別人?” 于維打了個酒嗝:“你小子無藥可救了,你若繼續(xù)執(zhí)迷不悟,只會將她越推越遠?!?/br> “現(xiàn)在豈非已足夠遠?” 于維見勸說不了,只得道:“那我們打個賭,就算你把她綁在身邊,日日寵著愛著,她也不會快樂?!?/br> 蕭靖鈺兀自灌了一口酒,辛辣的燒刀子順著咽喉灼燒到肺腑。 于維往后面一倚,抱著酒壺道:“到時你就放手吧,免得到最后不可挽回?!?/br> 蕭靖鈺沉默許久,才踹了他一腳:“老頭,你該回去了,明日還有仗要打?!?/br> 于維哼哼一聲,過了好一會才爬起來:“跟我去打仗吧?!?/br> 蕭靖鈺:“不去,別拿什么家國大義來套路我,我沒那么多亂七八糟的情懷。” 于維只好自己起身回了大帳,邊走邊念叨:“老了啊,老了啊……” 蕭靖鈺呵出一口白氣,自覺無趣,便也回了自己的軍帳。 戰(zhàn)場上總是刀劍無眼的,永遠不知道死亡和勝利哪一個會先到來。 于維和卅耶王次子卅毋都是難得的將帥之才,他們都精通陣法,可卅毋卻比于維更為陰毒一些。 于維誤入他布下的陷阱,遭到偷襲,距離最近的右翼軍隊又遲遲無法突圍,只能被卅毋圍剿。 蕭靖鈺得知前線急報后,立刻飛奔上馬,帶了一隊人前往。 可惜待他抵達戰(zhàn)場時,只看到于維一揮手中□□,將身前插著的箭矢全部砍斷,身后猝不及防被人捅進一把長刀,濃稠的鮮血順著嘴角滑落。 于維放下?lián)]舞的□□,柱在地上,站立在尸山血海中,闔上了浸著血水的雙眸。 他原本以為自己還能拼一把,至少還能收回大靖失地,卻不想出師未捷身先死…… 一名北狄鐵騎再次揮舞長刀,想砍下他的人頭,卻只聽“咻”的一聲,一把重劍甩過來,重重砸在他頭頂,他當即墜了馬,倒進了血泊里。 隔著尸山血海,蕭靖鈺的冷冽的目光釘在了卅毋身上,后者三十上下,身著黑甲,臉上帶著嘲諷和挑釁的笑,而后一揮手:“收隊!” 蕭靖鈺喝了一聲:“追!一個都不許放過!” 可他身后竟無一兵一卒行動,一個將軍解釋道:“他們熟知地形,早就跑得無影無蹤了,再追也只是徒勞。”更何況蕭靖鈺無官無職,他們又為何要聽此人的? 蕭靖鈺怒喝一聲:“那便不追了?!” 那將軍道:“主帥生前有令,不追?!?/br> 蕭靖鈺突然生出一種無力感,他憤而下馬,來到渾身是血,早已沒了氣息的于維面前,低聲道:“我會用卅毋的人頭來祭奠你?!?/br> 于維的尸體是蕭靖鈺親手扛回去的,他不赫拉想讓于維再受馬上顛簸,就背著他,一步步走回了軍營。 也是到了軍營之后,他看到了于維留下的遺書——那是送給淳載帝的折子,請求以布衣許憎為帥,帶領(lǐng)大靖鐵騎完成未竟之事。 蕭靖鈺翻開他的遺物,甚至在里面看到了偽造好的身份文書。 他不禁苦笑,這老頭是早就想拉他下水了啊。 可難道不知他狼子野心,心中并無大靖子民嗎?? 第45章 ◎“好像越來越瘋了?!薄?/br> 淳載九年三月初, 鎮(zhèn)北侯于維被北狄鐵騎圍攻,為國捐軀。 臨終前,于維上書, 請求封帳下悍將許憎為帥, 帝允之。 四月中旬, 于維棺槨回京, 帝悲慟萬分,追封鎮(zhèn)北王, 令太子親自吊唁,著太子妃同往, 寬慰鎮(zhèn)北王家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