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時已到 第246節(jié)
“配與不配,我先坐了又何妨?”永陽長公主笑了笑:“你若覺得我所行不妥,何不自己親自去做呢?與我站在一處,你即可去做自己認(rèn)為對的事,甘露殿內(nèi),我已為你設(shè)下書房,軍國大事,你若愿意,日后皆可參與?!?/br> “你說得對,我當(dāng)然會自己去做——” “阿衡,我從來不吝于予你一切,你想要做什么,我都會成全你。” 衡玉看著她:“此言當(dāng)真嗎?” “自然?!庇狸栭L公主含笑朝她伸出一只手。 衡玉慢慢走過去。 而后—— 她毫不猶豫地舉起袖中藏著的匕首,朝永陽長公主心口處刺去。 匕首剛要接觸到春衫下肌膚的一瞬間,永陽長公主已然變了面色,戰(zhàn)場上對敵的本能早已刻進(jìn)了骨子里,她極快地躲開那致命一擊,匕首只勉強劃破她的肩頭。 而此時,暗處忽然閃身出了一名著黑衣的女暗衛(wèi),反抓著未出鞘的劍攻向衡玉,隨后一掌擊在其心口處—— “哐!”地一聲巨響,衡玉倒地,重重撞在屏風(fēng)前,嘴角溢出血絲。 “噌——” 女暗衛(wèi)抽出了手中利劍,指向那倒在屏風(fēng)前的少女。 “放肆!誰允許你傷的她!”永陽長公主冷聲呵斥道。 暗衛(wèi)面色一變,立時收劍跪地請罪:“屬下見其欲傷殿下性命,這才——” 永陽長公主一步步走向衡玉,緩聲道:“我說的事事皆可成全于你,可不包括這個?!?/br> 第248章 還真是心狠 衡玉勉強支撐起上半身,抬起一雙無懼色的眼睛:“我何須你來成全,我要取你性命,此次不成,自有下次,除非你現(xiàn)下便殺了我?!?/br> 片刻后,永陽長公主忽地笑了一聲:“你這是仗著我舍不得殺你啊?!?/br> 她微微側(cè)目,看向肩膀處的傷口,道:“我待你,總是比待旁人多些耐心的……自己養(yǎng)大的貓兒,撓一下便撓了,難道當(dāng)真還能舍得掐死了不成?” 聽到動靜的其蓁已經(jīng)快步走了進(jìn)來,見得這般情形,不由一驚:“殿下!” 她看到了永陽長公主肩上的傷,也看到了跌落在衡玉身側(cè)的匕首。 “平日里怎樣寵著都無妨,但撓了人的貓兒,總歸還是得關(guān)上一陣子,消一消性子才行,也免得跑出去再給我惹出其它禍?zhǔn)聛怼庇狸栭L公主居高臨下地看著衡玉,向其蓁吩咐道:“讓人將這只貓兒帶下去治傷,好生看著?!?/br> 其蓁看向衡玉,片刻后,應(yīng)下來。 很快,衡玉便被帶離了此處。 其蓁定了定心神,道:“婢子替殿下看看傷——” “不過是撓了一下而已。”永陽長公主漫不經(jīng)心地嘆息道:“你是沒瞧見,她方才沖本宮那張牙舞爪的模樣……本宮從不喜歡給人反省的機會,便也就是她了……本宮待她如此寬容偏愛,只望她能早日想通才好。” 其蓁聞言心情復(fù)雜地上前替她查看傷口,下一瞬卻是面色大變。 “……不好,竟有毒!” 永陽長公主皺了下眉,側(cè)首看過去,只見短短片刻那道傷口周圍已開始有泛黑的跡象。 其蓁連忙取出內(nèi)室中備著的一只藥箱。 “此毒頗為霸道,婢子需立即為殿下剜去傷口周圍已被侵蝕的血rou,以免毒性蔓延!” 燭燈下,隨著肩上血rou被剜去,室內(nèi)漸被血腥氣所充斥,半解下衣衫的永陽長公主面色泛白,額頭上掛滿了汗珠。 她看向屏風(fēng)旁的那把匕首,無力地笑了一聲:“這只貓兒還真是心狠……倒是同本宮一模一樣?!?/br> 隨著藥粉被灑在血淋淋的傷口處,永陽長公主忍痛皺眉,閉上了眼睛。 其蓁替她包扎傷口之際,到底是沒忍住說道:“殿下……衡娘子她性情倔強,愛憎一貫分明,一旦認(rèn)定之事,恐是不好更改……” “她是本宮選中的,今時今日這般,自也是曾預(yù)料過的。”永陽長公主張開眼睛,淡聲道:“縱她的骨頭再硬,本宮也能一根根打碎了,再給她重新接上……終有一日,她會長大的?!?/br> 其蓁到底未再多言。 待她處理好一切后,永陽長公主交待道:“你親自去給她看一看傷,絕不能讓她出分毫差池?!?/br> “是……” “另外,讓人去吉家傳句話?!庇狸栭L公主靠在榻中,閉眸輕聲道:“本宮如今于宮中事務(wù)纏身,便留了阿衡在此打理長公主府事宜,讓他們不必?fù)?dān)心?!?/br> 其蓁應(yīng)下,退了出去,喚了幾名女使入內(nèi)侍奉,自己則是提著藥箱去往了衡玉處。 衡玉以往也常在長公主府小住,長公主曾命人收拾出了一座單獨的居院,位置頗佳,陳設(shè)皆是依著她的喜好所置。 其蓁到時,兩名守在廊下的女使連忙福身,壓低了聲音為難地道:“其蓁姑姑可算來了,衡娘子不讓婢子們近身……也不肯讓人查看傷勢?!?/br> 其蓁看向內(nèi)室,微微皺眉,走了進(jìn)去。 少女坐在臨窗的羅漢床前,發(fā)髻微散亂,嘴角的血跡猶在。 聽到腳步聲,那雙眸子看過來時,冷漠而疏離。 “身子是自己的,衡娘子如此,又能懲罰得了何人?!逼漭枳哌^去,動作熟練地打開藥箱。 衡玉看著她那雙手,緩聲道:“蕭伯母出事前夕,白爺爺曾與我言,你手指上的白色斑痕,像是被某種極罕見的毒草汁液不慎腐蝕過的痕跡——那時我才知,原來其蓁姑姑,或是用毒高手?!?/br> 也是因此,她才會在蕭伯母出事當(dāng)晚,心中真正起了一些猜測。 “此前白爺爺診出長公主之癥有異,像是被人用了毒,我懷疑了許多人,卻唯獨不曾想過,她竟是自傷——為了名正言順地留在京師養(yǎng)病,為了博取宮內(nèi)宮外之人的信任,為了讓所有人對她放下戒心,她竟不惜以毒殘害自身,手段當(dāng)真非常人可比?!?/br> 聽著少女剖明一切,其蓁眼底有些許波動,卻未曾接話。 她取了兩只瓷瓶上前,先問衡玉:“可覺哪里不適?” 少女看著她,不答反問:“謀害圣人所用之毒,也是出自其蓁姑姑之手,對嗎?” 其蓁抿直了微下耷的嘴角,看著面前的少女:“看來衡娘子的確不適宜離開此處了……” 衡玉收回視線,望向半支開的窗外:“大可殺了我滅口?!?/br> “你明知她不會殺你。”其蓁取出一粒藥丸:“你傷在心口,恐有內(nèi)傷,先服下此藥?!?/br> 卻見少女恍若未聞,視線不曾變動,只問道:“其蓁姑姑,也是生來無心無怖的惡鬼嗎?如若不是,這些年來良心可還安寧——” 其蓁握著瓷瓶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發(fā)白。 片刻的沉默后,她放下了那兩只藥瓶:“還能說這些,看來無大礙。藥油外用,藥丸內(nèi)服,早晚各服一粒,若覺不適,再使人傳話于我?!?/br> 衡玉未有應(yīng)聲。 又待片刻后,其蓁轉(zhuǎn)身出了內(nèi)室。 將出外堂之際,忽聽室內(nèi)傳出瓷瓶器物墜地碎裂之音。 其蓁皺緊了眉,看向聞聲走進(jìn)來的女使,道:“進(jìn)去收拾干凈,莫要讓她傷了自己,否則你們也休想活命了?!?/br> 兩名女使白著臉應(yīng)下來。 臨近子時,此處院中方才得以熄燈。 在衡玉的百般“作鬧”下,那兩名女使被折騰得心驚膽戰(zhàn),只得依言去了外間守著。 熄了燈的內(nèi)室中,身上疼得散了架一般的衡玉,自榻上動作略艱難地起了身。 雖未能取那人性命,但總算是如愿留下來了。 透過窗外夜色,她看著這座于她而言再熟悉不過的府邸,眼底是思索之色—— 喃喃自語道:“……會在何處?” 次日晨早,京中又現(xiàn)緋色朝霞,民間對此議論紛紛,有說法云,此乃昨日永陽長公主親往永定寺祈福之舉使然,其誠心感動了上蒼,大盛必能很快恢復(fù)以往安寧—— “初夏雨后現(xiàn)出朝霞,實屬常見之象,怎也能引發(fā)如此愚昧之言!” “這背后,怕是有人在推波助瀾……” “你是說,甘露殿中那人……當(dāng)真有稱帝之心?!” 宮墻之下,幾名官員低聲說著此事,面色各異。 “若果真如此,立新帝之事更是不宜再行拖延下去了,否則必生禍亂……” “可如今那些人各有居心,凡被推舉而出的人選,皆有人出言反對,這般爭執(zhí)不下,究竟何時才能有定論?” “那是因中書省至今尚未表態(tài)……若由姜大人出面定奪,想必定能有所推進(jìn)?!?/br> “眼下當(dāng)摒棄前嫌,為大盛安穩(wěn)而慮……還請諸位隨我前去請姜令公共商此事!” “仙師預(yù)測天象之道,果真如神人般?!眲偦氐礁事兜顑?nèi)的永陽長公主,靠在榻中,隔著珠簾含笑吩咐道:“代本宮去同仙師道謝,便道日后本宮還有許多需要仙師相助之處?!?/br> 劉潛恭謹(jǐn)?shù)貞?yīng)下來。 三日之后,傷勢稍愈的永陽長公主,傳了璞貞仙師至甘露殿說話。 談話間隙,劉潛走了進(jìn)來,躬身行禮。 見他欲言又止,永陽長公主語氣閑適:“仙師又非外人,有什么話說便是了?!?/br> 劉潛應(yīng)“是”,這才道:“議事殿有內(nèi)監(jiān)來報,道是中書省提議欲立淮陽郡王為新帝,當(dāng)下已有諸多官員附和跟隨……” “淮陽郡王……李平啊?!庇狸栭L公主笑了一聲:“他乃皇兄幺子,今年不過十二歲而已,生母乃低賤宮婢,將他也養(yǎng)成了個上不得臺面的小廢物。本宮記得,去歲其奉旨前往淮陽封地時,還哭著抱著他那賤婢母妃不肯撒手上馬車呢。” “虧得中書省竟想到要立他為新帝?!庇狸栭L公主笑道:“看來姜家阿兄這是想親手扶持個小傀儡,來對付本宮啊?!?/br> “殿下,可需召諸位大人來此共商對策?”劉潛小心地詢問道。 “不必了?!庇狸栭L公主斜倚在榻中,語氣隨意:“本宮也覺得李平甚好,既是中書省之意,那本宮便成全姜家阿兄一回又有何妨。” “議定之后,各處準(zhǔn)備登基大典,最快也需十日……”她的視線透過珠簾,看向璞貞仙師,饒有興致地問:“若這十日間,被定下的小新君出了什么不測,那便是上天降罰……對是不對?” 璞貞仙師微微垂首:“天意難違?!?/br> 永陽長公主笑了一聲:“正是如此了?!?/br> 數(shù)日后,新帝人選即定,正是年僅十二歲的淮陽郡王李平。 看似塵埃落定的表象之下,諸處暗波涌動卻愈發(fā)難以壓制。 延康坊內(nèi)吉家,一名家仆剛從永陽長公主府回來。 “今日如何?還是未能見著阿衡嗎?”花廳內(nèi),喻氏著急地問那行禮的仆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