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老母親提起這個就生氣，“明明是已婚的還分配到縣城，也不解決食宿問題，你可委屈死蘭花了，這兩天你幫家里多干活才能走！”

    葉寧同志被抱怨得不敢吭聲，他隨手從郵箱里取出了當天的報紙，一封信隨即掉落在地上。

    “這是誰寫的信？”

    葉寧展開信快速地瀏覽了一番，整個人愣住了，半晌他攥緊了拳頭，旋即一份狂喜攫住了他的心頭。

    他驚喜地抬起頭說“媽、蘭花你們都別愁，我今年爭取調(diào)回來！”

    ……

    周一，蘇葉穿上了新年的時候顧向前給她裁的中山裝，梳好兩根辮子，意戀謎潔靚麗坐公交車去市政府大廳。

    出門前，顧向前從來沒見過蘇葉打扮得那么正式，時下的中山裝多少灰、黑、藍三色為主，當時顧向前想裁件藍色給蘇葉，藍色比較襯女同志，看起來沒有那么沉悶。但蘇葉打死也不想要藍色，勉強做了套黑色的中山裝。

    沒想到蘇葉穿黑色的中山裝反而更好，柔順的頭發(fā)黑亮光滑，一對烏黑漆亮的眼睛跟身上的棉布同個顏色，衣服剪裁合身得體，加上她兩頰粉紅，很是精神活潑。

    倒是讓顧向前多看了一眼，他問“今天有什么事？”

    蘇葉說“我去見見領(lǐng)導，很快回來。如果順利的話咱們今晚吃臘腸！”

    蘇葉的臘腸掛在家里的窗戶臘了一周多的時間，從來不肯吃。雖然這段時間三天兩頭沒斷過rou吃，但家里的臘腸仿佛更吸引人。

    紅白相間的rou吸取了陽光的精華，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透出香味，看著蘇葉那股珍惜的勁，顧向前還以為蘇葉會留到中秋節(jié)再吃。

    沒想到今晚就可以吃上臘腸了，顧向前意外地看了蘇葉一眼，真心地祝福她“肯定能夠順順利利?！?/br>
    他隨手幫蘇葉正了正衣領(lǐng)、帽檐。

    “見了領(lǐng)導別慌，領(lǐng)導也是人，聲音響亮一些就好?！?/br>
    這蘇葉當然是明白的，不過……顧向前伸手一絲不茍地幫她翻正衣領(lǐng)，溫暖的拇指淺淺地覆在她的肌膚上，蘇葉渾身不禁顫了顫，頓時滿腦子都是黃色廢料。

    明明一樣是吃糙糧窩窩頭、一個星期不見丁點油水，偏偏把顧向前養(yǎng)得跟挺拔的小白楊似的。別人就是滿臉面黃肌瘦、營養(yǎng)不良。

    這段時間多喂了點rou，還長得愈發(fā)好看了，油光滑亮，盤正條順，連腹肌都結(jié)實了很多。

    她抓住了顧向前的手，“別動，女孩子的脖子能亂給人摸的嗎？”

    顧向前難得正經(jīng)嚴肅的面容罕見地露出了一絲淡笑，“別貧了，去吧?！?/br>
    蘇葉坐公交車去了市政府大廳。

    第一排是領(lǐng)導的座位，后面幾排是個個學校、工廠、公社推選出來的先進人物。來開會前蘇葉稍微打聽過這些送選省級先進人物的事跡，個個都是真材實料的，看得直讓人肅然起敬。

    時下能夠被大眾推選出來到省里當做先進人物，是踏踏實實干過大事的人。

    蘇葉這個沾了穿越的光來到政府大廳的冒牌貨，在一眾大神中顯得有些不那么“貨真價實”。她從兜里掏出了自己的聯(lián)系方式，親切地和前后左右的先進人物打招呼。

    這可是難得的和這個年代的社會優(yōu)秀人才溝通的好機會！

    公社里選上來的農(nóng)民積極分子先前還挺拘謹，蘇葉跟他們扯了一會家常后，他們咧開嘴高興地說道“同志，你跟俺打招呼，俺真是意外！”

    蘇葉穿得整潔如新，胸上配著小紅花，腳上穿著黑皮鞋，看起來就是條件優(yōu)渥的城里同志，她卻親切謙虛，對鄉(xiāng)下來的農(nóng)村干部一分輕視也沒有。相比之下農(nóng)村的干部們倒是非常汗顏。

    他們身上穿的中山裝有可能是向親戚借來的，口袋上插著的鋼筆也是借來裝有文化的，臨時買來的皮鞋不甚合腳，坐在大禮堂里屁股跟針扎似的，一刻也做不安寧。

    這么一個自來熟的城市老師，讓他們忽然松了口氣，緩解了尷尬的氣氛。

    “要是有空，到俺們村，俺招呼你喝幾口熱茶，俺們村啥啥沒有，就茶香水清！”

    “來來來，我一定來！”蘇葉熱情說。

    蘇葉順便搞到了工人先進代表的聯(lián)系方式，了解了人家的事跡后，恭維的彩虹屁吹得響亮。

    工人同志謙虛地說“慚愧慚愧，比不上蘇老師。聽說蘇老師還讓失學的孩子回學校讀書了，這可是一件大功德。”

    蘇葉嘴上也連連說著慚愧，幾番推拉互吹下來，跟工人同志也混了個話熟。

    蘇葉說“你們廠子的管理模式挺不錯的，有像你這樣公正廉潔的領(lǐng)導，以后孩子們要是畢業(yè)了，我一定推薦他們?nèi)ツ銈儚S工作?！?/br>
    工人領(lǐng)導也回道“不勝歡迎，一中是省里最好的學校，聽說你們的學生很聰明！”

    一直到九點整，評優(yōu)評先進會議才正式召開。

    輪到蘇葉走上去，她脫稿演講，面露微笑，露出八顆牙齒，加上胸前配著一朵小紅花、穿著中山裝，上鏡得很。

    “尊敬的各位領(lǐng)導、嘉賓以及先進同志們，大家早上好！今天我的話不多，但說的全是心里話，我要向全民發(fā)出綠色環(huán)保、節(jié)約資源的倡議。

    我們?nèi)A國現(xiàn)如今還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生產(chǎn)力水平有限，很需要人民注重勤儉節(jié)約，但是勤儉、節(jié)約也不意味著不使用，往往我們會忽視這樣一些垃圾，假如我們能夠利用科學技術(shù)，發(fā)揮智慧，實現(xiàn)資源的二次利用，將會創(chuàng)造出一筆驚人震驚的財富……”

    蘇葉演講完畢后，臺下響起了一片熱烈的掌聲。

    她把自己和同學們做出來的成品展示給大家看。手表、收音機、放映機這些硬科技產(chǎn)品，洗出來的照片里有它們原本的模樣鐵銹斑斑，渾身灰塵，宛如廢棄雜物。

    經(jīng)過處理后的它們，光潔如新，纖塵不染。要不是表面有顯而易見的痕跡，簡直令人產(chǎn)生一種宛如新物的錯覺。

    這種新穎的想法非常地切合時下的主題，記者們不吝惜膠卷地快速摁下快門，把它們拍了下來。

    代表會結(jié)束后，領(lǐng)導們把一些先進代表留了下來，其中一個便是蘇葉。

    領(lǐng)導們說“蘇老師的想法很新穎，非常切實國情?！?/br>
    蘇葉聽完領(lǐng)導慷慨的夸贊后，她心里升騰起一股“終于來了”的念頭，蘇葉靈機一動，話音一轉(zhuǎn)提道

    “只是很可惜，我的想法很多人都不太愿意接受，有些人認為它是復辟資本主義……要不是今天有機會來到這里，跟領(lǐng)導們交流溝通，恐怕我也只是想想而已?！?/br>
    她遺憾地搖搖頭說“如果不是沒錢，哪里能讓孩子們受苦！”

    地委的領(lǐng)導仿佛聽出了蘇葉的深意，他和藹地說“蘇老師走的就是我們社會主義的路子，你放心去做吧?！?/br>
    一句話把這件事的性質(zhì)敲定了下來。

    大領(lǐng)導都這樣發(fā)話了，其他幾個小領(lǐng)導紛紛點頭“這確實是一個問題，不過不可忽視的是蘇老師確實給國家減輕財政負擔，跟教育、跟孩子有關(guān)的事情，可以酌情放寬條件?！?/br>
    c市的書記說“這樣吧……”

    領(lǐng)導深思片刻后，說“讓你們一中的校長成立弄個助學金出來，接受學生自發(fā)的捐贈，回頭政府撥一些補貼給初中生。”

    蘇葉聽了簡直喜出望外，這完全是今天之行的意外之喜。

    不僅拿下了免死金牌，還拿到了政府的補貼，一時的生意哪有政府齊齊整整地發(fā)補貼來得穩(wěn)妥？政府的扶持才是助學的長久之道。

    蘇葉把領(lǐng)導一一送走之后從兜里掏出了幾塊糖果，她笑瞇瞇地把糖果送給了記者同志們。

    這種糖果是高級的水果硬糖，它在百貨商店里可是賣十塊錢一斤，逢年過節(jié)都不一定舍得沾的高級零食。

    但錢是什么東西？蘇葉現(xiàn)在錢包鼓鼓的，壓根不吝惜這點付出。

    蘇葉跟記者同志強調(diào)了幾句一定要把領(lǐng)導的哪幾句話寫下來，達成一致后她滿足地離開了政府大廳。

    即便沒有拿到什么先進評選，這一趟來得也值當了！

    ……

    晚上。

    蘇葉哼著歌，去食堂割了一斤排骨、看見有魚又順便添上了一條魚。她從窗口的架子上取下兩節(jié)臘腸，斜斜地切成均勻的片。

    臨近夏季，周泓涵奶奶搗鼓的菜地里的豌豆苗，結(jié)出嫩嫩的月牙；西紅柿結(jié)了幾個小小的果子，她摘了一些嫩豌豆和小番茄送給了蘇葉。

    何梅梅上周末在野外摘了香椿出來，春末的香椿芽不算嫩了，但緊著最頂稍的那部分摘，一籃全給了蘇葉。

    蘇葉炒了一個香椿芽，遺憾地想不配炒蛋的香椿還有什么靈魂！如果能養(yǎng)雞就好了，天天都能吃到雞蛋。但這逼仄狹小的筒子樓，養(yǎng)雞永遠是不可能的。

    蘇葉拿冬天做的酸菜切成條，魚切片，和著辣椒做了酸菜水煮魚。

    她手腳麻利地從廚房里端出番茄燉排骨、豌豆炒臘腸、酸菜水煮魚、煎香椿，配上一大鍋白米飯。

    這恐怕是這半年以來吃過的最奢侈的一頓，三rou一素，大魚大rou，簡直人生美滿。

    不一會，顧向前回來了，他回到家愣了愣，顯然沒想到蘇葉白天承諾的“臘腸”居然是這么滿滿的一桌菜。

    顧向前要不是知道命令是傍晚才臨時下來的，恐怕會以為蘇葉提前知道了消息。

    他專心地吃起了飯，每一口都細細咀嚼，飯里蘊含著家的味道。

    米飯香而溫馨，肚子飽飽的感覺讓常年在野外風餐露宿的鐵漢子十分動容。

    吃完飯后，顧向前說“對不起，蘇葉，我接到命令明天要去西南戰(zhàn)場了，等我給你寫信?！?/br>
    蘇葉聽到這個消息，驚訝了片刻。平靜地生活了幾個月，蘇葉已經(jīng)習慣了顧向前每天呆在部隊里訓練的日子。沒想過他還會上戰(zhàn)場。

    不過，蘇葉很快想到顧向前走了，方便了她做很多事情又是一陣輕松。

    只不過很長一段時間都接觸不到顧向前美好的身體，蘇葉又是一陣nongnong的不舍。

    然而愛情誠可貴，生命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蘇葉頓時連那點不舍都平衡了。

    她抬頭看見了顧向前眼里隱忍不舍的表情，慚愧不已。

    蘇葉撐著下巴，臉上一副惋惜不舍的表情“你去吧，clex最快發(fā)別擔心家里。我有空就給你捎點rou吃，別太節(jié)省。你自己要注意安全?！?/br>
    顧向前洞察力非常強，怎么會不明白蘇葉在想什么事情？他只覺得太陽xue抽抽地刺痛，他摸了摸蘇葉的頭。

    “別寄什么rou了，那邊連食堂都沒有。你照顧好自己，我明天五點出發(fā)?！?/br>
    蘇葉點頭，懂了，邊境條件太過艱苦以至于連rou都不需要她寄了。

    她倒是不太擔心顧向前的安全，他可以毫發(fā)無損地能活到最后。

    只是這會她心不在焉地想太可惜了，連離別炮也沒有。估計以后會惦記上很長一段時間，但也不一定，蘇葉適應力很強。

    第30章

    雖然蘇葉沒有跟顧向前打成離別炮,不過凌晨四點的時候蘇葉醒來，顧向前恰好要離開。

    離開之前他破天荒地低頭，親了蘇葉一口。

    顧向前的唇瓣柔軟溫暖,帶著一股清冽的薄荷味，舌頭輕輕地舔了舔蘇葉的唇,溫存片刻后分開了一些距離，又親了上去。

    迷糊之間蘇葉連震驚都忘記了，直到關(guān)門聲響起心臟才遲緩地砰砰砰跳起來。

    雖然老夫老妻的都睡過很多次了，蘇葉還是第一次被親嘴。她親過他很多次唯獨沒有親過唇,好在顧向前也沒開竅,根本不知道親嘴有什么含義。

    但他今天鐵樹居然開花了！

    接吻的感覺美妙得蘇葉回味了片刻,還想再來一次。

    然而顧向前已經(jīng)出發(fā)了,蘇葉伏在窗臺盯著他挺拔的背影,第一次見面時那種朦朧美好的感覺又回來了。

    蘇葉準備兌十斤豬rou,打算給顧向前做點rou干熟食，讓他在野外風餐露宿時餓了吃幾塊就能充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