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煞 第4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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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入冬做雙鹿皮靴倒是暖和。” “娘娘喜歡便好。” 淑妃笑笑,“皇后回來便回來,如何她回來,霍侯便要回來?他們有什么關(guān)系么?” “娘娘慎言!”徐林墨觀左右壓聲道,“他們自然沒有關(guān)系,臣不過這般一說。想著時過境遷,一切皆有可能罷了?!?/br> 淑妃將燭臺湊近些,撫著皮毛道,“皇后此番回來,若是當(dāng)真不走,便是重新執(zhí)掌鳳印。我當(dāng)兄長這般行色匆匆,是來給meimei排憂解難的。不成想兄長絲毫未曾替meimei考慮。” “你何曾將鳳印看在眼里!”徐林墨低聲喃過。 殿中只有兄妹二人,靜得很。 淑妃自然將話落入耳中,緩了緩又道,“楚王殿下生母是荀昭儀,荀昭儀乃皇后幼時伴讀,兄長如此盡心幫襯,您到底幫的是何人?到底是哪頭的?” “娘娘不必如此陰陽怪氣?!毙炝帜?dāng)是上了火頭,勉強(qiáng)壓制道,“您在后宮八面玲瓏,更是從未與皇后撕破過臉,又膝下無子。若他日楚王上尊位,自然也無人會為難您,您依舊一世長安,榮華永固?!?/br> 淑妃這回倒也沒生氣,只靜看了徐林墨兩眼,“兄長若是實在貪這把從龍之功,不若換個人吧?!?/br> “湘王孤僻,且不說不良于行,就說養(yǎng)著滿院伶人,整日個yin詞艷曲。姑且沒戲!”徐林墨一揮手,“剩的那秦王殿下,倒是文韜武略,但是是個病秧子啊!” “這不,才說要娶妻,又犯病了。可見是個無福的?!?/br> 淑妃捻了捻燈芯,半晌道,“七殿下一出生,說是胎中帶毒,活不過百日。結(jié)果精養(yǎng)細(xì)喂,四歲開蒙入學(xué)。期間也是反反復(fù)復(fù)發(fā)病,太醫(yī)院又道撐不過十歲。結(jié)果呢?” “人家十歲入勤政殿聽政,十四立明堂,十六監(jiān)察涼州,十九掌兵部,便是與兄長同列了。” “這幾年病是沒少發(fā),藥也沒少吃——”淑妃笑著望向徐林墨,“可我看著他該辦的事,該立的功半,想出的風(fēng)頭,半點沒少?!?/br> “倒是兄長輔佐的那位,可是成日被他壓著打!” “但到底不是承大統(tǒng)之人,陛下絕不會將基業(yè)交給一個身有疾,隨時有性命之憂的人!” “娘娘,您……” “大人回去吧,以后此等事莫要來擾本宮?!笔珏嗥鹇蛊と拥教颗柚?,手中燭火亦隨即跌落,盆中火焰便順勢舔起。 “你——” “稍后陛下便來了,本宮需伺候圣駕?!?/br> 果然,徐林墨離去未幾,陛下便來了檀華宮。 也沒急著就寢,二人手談一局。 對弈中,陛下道,“方才徐卿來了?” 淑妃點點頭,“給妾身送彩頭來,但妾身不喜歡,便燒了?!?/br> 蕭明溫看一眼炭盆,繼續(xù)落子。 * 眼見陛下離開,荀昭儀方扣響了雍陽宮的殿門。 皇后正拆環(huán)卸簪,聞言揉了揉太陽xue。 “去告訴荀昭儀,娘娘歇下了?!北R掌事給篦發(fā)舒緩神經(jīng),側(cè)身交代來傳話的宮人。 皇后看著銅鏡中遠(yuǎn)去了背影,推了推盧掌事,“讓她進(jìn)來吧。早晚都有這一趟的?!?/br> 荀昭儀進(jìn)來了,但皇后沒讓她說話。 破天荒的,自個對她說了許多話。 荀昭儀離開皇后宮殿后,坐在輦轎上,盤算著便是將這二十年里皇后同她說的話加起來,仿若也沒有今夜多。 “皇后與娘娘說了些什么?可給娘娘指點迷津了?”關(guān)了宮門,貼身的宮女見自家主子夜不能寐,遂伏在床畔同自己主子閑話。 荀昭儀翻過身來,“皇后說她曉得我的心思。說這些年她對我的態(tài)度便是要同我說的話。她對我不冷不熱,便是讓我安分守己,莫生多余心思。如此,可保榮華,保平安,保性命?!?/br> “還說,若是我還不靜心,且想想荀江滿門?!?/br> 荀昭儀一貫是沒主見的,提到自己堂兄,趕緊一把握住了侍女的手,“荀茂可是人首分離,尸骨不全。堂兄眼看也快不成了,你說我可要讓五郎懸崖勒馬?那秦王是不好惹,一個中宮嫡母,一個生母賢妃是陛下原配,我一個小小昭儀……” 荀昭儀說的這些,哪是一個貼身婢女能答得上的。 她自顧自地說著,轉(zhuǎn)念又想兒子身后尚有一幫大臣擁護(hù),皇后同她到底皆是婦道人家,朝政之上,終是目光有限,且還是相信兒子的好。 翻身回去,又想到兒子前兩日特地交代八月二十一的夏苗收官宴,尚有斑斕虎表演。怕是有些殘暴,讓她害怕便莫要前往。 這般特地告知,怕是要做些什么。 耳畔遂浮起皇后的話語,“安分守己,莫生心思……” 荀昭儀輾轉(zhuǎn)反側(cè),一夜無眠。 * 自然,這一夜無眠的原不止這一處。 一個時辰前,千象殿東首暖閣。 此間坐著兩人,蕭晏和霍靖。 蕭晏面色蒼白,身上披著件披風(fēng),食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擊著桌案。 “可要將這事呈給陛下?”霍靖倒了盞茶推過去,“或者您先下山回府歇著,避一避他風(fēng)頭,身子要緊?!?/br> “本王避他風(fēng)頭……”蕭晏話還沒說完,又劇烈地咳起來。 “何必呢!”霍靖上來給他捶著背,“您大婚在即,同他鬧什么。左右他就是?;H耍瑪嗖桓覄诱娓竦?。你還是別費這個神的好?!?/br> 霍靖此番前來,是在蕭昶處得了信,知曉他收官宴上的謀劃,遂給蕭晏遞信的。自然,亦是給葉照再次立功的機(jī)會。 “這事本王記下了,難為你深夜走一趟?!笔掙田嬃藘煽诓瑁忂^勁來,“天色不早,你先下山吧 ?!?/br> “清澤——”霍靖肅然道,“身子要緊,你當(dāng)真不必同他這樣損耗。養(yǎng)著身子,且留在刀刃上?!?/br> “行了,霍小侯爺,你阿耶都沒你這般啰嗦?!笔掙虛沃雷悠鹕?,“本王要歇下了。” 話畢,又掃了眼一側(cè)矮幾上的火狐皮,“本王代阿照謝過你的禮,就是這頭一份送來給本王王妃了,你后院分的齊?” “那不至于!”霍靖白了他一眼,亦起身走出殿來,“且當(dāng)臣給送殿下新婚的賀禮。” “想什么呢,本王大婚,你送塊皮毛就打發(fā)了?且把你侯府私庫開開,挪一半來!”蕭晏目光落在東邊寢殿上。 霍靖隨他看去,皮笑rou不笑道,“殿下留步吧,臣先告退了?!?/br> “那事——”霍靖立在殿門口,掃了眼東邊的千駿殿,“你自個掂量?!?/br> 蕭晏笑笑,目送人離去。 八月中秋,月色正濃。 彼此轉(zhuǎn)身的兩人,在月夜下,都重新變了臉色。 路過千駿殿,霍靖對著隨侍的應(yīng)長思道,“先生給傳個信,秦王不下山,讓楚王依計行事便罷?!?/br> 應(yīng)長思頷首,“小侯爺若要秦王性命,阿照便能動手,如何這般麻煩?那兩頭斑斕虎確實難纏,非一般猛獸難比,但未必要得了秦王性命?!?/br> “本侯就沒打算要他命,他掌著整個兵部,城防禁軍都是他的人,盤根錯節(jié)的關(guān)系,他若死了,誰給本王理清去,楚王嗎?” 霍靖冷嗤了一聲。 * 蕭晏回殿,將火狐皮拎來,扔給葉照,“他送你的新婚禮,好好收著?!痹捖?,扯了披風(fēng)坐在黃花梨的扶手椅上,端著湯藥一飲而盡。 葉照瞧他容色,隨著湯藥飲下,未幾便是病態(tài)掃去,兩頰生紅,雙眸聚光,同方才病弱之色判若兩人。雖不知具體幾何,但他裝病時連著太醫(yī)都測不出來,如今又轉(zhuǎn)眼即好,想來定是蘇合的手筆。 葉照自己體內(nèi)以針封著xue道筋脈,可以由自身控制讓功法時起時落,卻格外傷身費力,看蕭晏這般,多半也是殊途同歸。 遂道,“殿下本就占著先機(jī),何必再裝病?!比~照還想說,用藥控制身體康健,多來傷身。想了想,又覺沒有說的必要,便也止了口,回神繼續(xù)撫摸那襲火狐皮。 蕭晏聞言,目光落在案幾那個空盞上,感受著舌尖還未散去的苦味。 是啊,他何必如此。 最開始裝病,自是有一些旁的緣由。卻也更多的是為斷絕洛陽高門送女兒入王府的心,想要給她騰出位置。 知曉彼此重生后,蘇合便也勸過他,左右她的心是在這處的,無需再隱瞞,憑白惹她擔(dān)心。 “你這是擔(dān)心本王身體?” 葉照聽他口中諷意,也不想再激怒他,只道,“殿下若當(dāng)真患病,自是沒有辦法的事。但您明明身子尚好,可想過賢妃娘娘,為您日夜憂心?!?/br>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蕭晏便又怒了。 蘇合勸后,他也曾想不必再裝。 然自從他父皇百般不同意他們的婚事后,他便堅定了裝病的心。 裝病,大有用處。 他想著,有一日讓蘇合佯裝尋到了旁的法子,說有旁的草藥,然讓她去尋,去摘,讓這功勞累下了,再讓她有了孩子。 如此,救了他的性命,又為他傳承了子嗣,父皇便再沒有反對的余地。 結(jié)果呢? 蕭晏豁然起身,闊步上前一把拽住了她,“所以你寧可繞道cao心本王父母情緒,也不愿關(guān)心一下本王?” “還有這玩意!”蕭晏甩開她,扯過火狐皮一把扔盡炭盆,“他送的東西,值得你看得如此專注!” “你——”葉照本想伸手去搶回皮毛,然一想方才已經(jīng)摸索到皮毛輪廓上的部分指示,同自己所料不差,便也不愿再費神施力去奪來滅火。 只道,“妾身只是辨別一下,他是否有所指示?!?/br> 蕭晏愣了愣,“那看出來了嗎?” “猛虎薔薇,以搏信任?!比~照道,“大抵是收官宴上事宜,妾會護(hù)好殿下的?!?/br> “用不著,本王已經(jīng)得了信,自有部署?!?/br> “妾聞斑斕虎出入成雙,能聞血識人,不死不休。也就是說除非同時制服公母兩只,若不然只傷其一,而放另一只歸山。那么活著的一只定會尋著虎血找到當(dāng)事人,撕咬吞噬已報此仇?!?/br> 葉照道,“妾身近日功法不聚,不知殿下可否傳蘇神醫(yī)為妾身看看,可有聚功凝神的法子。屆時妾身也好護(hù)著些?!?/br> “終究,彼時妾身挨著殿下最近,手上準(zhǔn)頭比旁人好上許多?!?/br> 蕭晏松開她,將人扶過在床榻坐下,捧起她手腕看了看。 這一日,他連拽了她兩回,都是鉚足了勁,如今腕間已經(jīng)一圈青紫色。 他轉(zhuǎn)身從一旁的銅架水盆中,擰了塊濕巾帕,回來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