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煞 第6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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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件事便是前往漠河之北,以治病為由請?zhí)K合出山。乃看中了他采血引魂的秘術(shù)。求他施法招孩子魂魄歸來。 這原也不是難事。 但蕭晏要比葉照貪心的多。 他不僅要魂,還要人。 他要他女兒,完整地從隔世歸來。 紅塵外修此道的方士言說,“法子有,機緣難有?!?/br> 人分魂魄和軀體。 魂魄引來,軀體何在? 需尋一個同孩子命格、八字一致的人,且需待她還盡這世生養(yǎng)之人恩德,身死魂消之際,再入新的魂魄。 如此以血滋養(yǎng),給予新生。 命格、八字、還恩、彌留 ,要將這些湊齊,無疑是在告訴蕭晏,根本不可能,不過是書中記載的一段怪談。 不想六年后,十六歲的少年郎君傳書信,請再度他出山,道是萬事以備,只欠東風。 蘇合便是在這間密室里,看見了冰棺中的女童。 觀命里掌紋,命格、八字一致。 至于還恩和彌留,竟也一并符合。 原是蕭晏在洛陽大慈恩寺中尋得,方丈道此乃一個被父母遺棄的病孩,撿到之時已經(jīng)奄奄一息。 既是遺棄的孩童,父母恩德便已兩消,遂也不存在還恩之說。 而蕭晏接她回府醫(yī)治照料不過兩日,孩子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氣,不治而亡,如此入了這座冰棺之中。 至今五年,蕭晏按蘇合秘術(shù),每隔半年剖筋脈采血,一來滋養(yǎng)軀體,二則引魂魄歸來。按理,在今歲四月十七,小葉子魂魄俱全,便該蘇醒了。 而如今提前了日子,卻是似醒非醒,昏昏沉沉,便是出了紕漏。 彼時密室之中,葉照得原委,只急切問道,“何處紕漏,可否補之?” 蕭晏神色晦暗,心中已經(jīng)猜到,低聲問蘇合,“可是因去歲十月十七的一次采血滋養(yǎng),本王漏了,不曾喂她導(dǎo)致?” 蘇合頷首,看著將將出聲又昏睡過去的孩子,嘆氣道,“原以為待明日四月十七喂入雙份便可補救,如今看來怕是不得法?!?/br> “還有旁的法子嗎?”葉照站也站不住。 她原本已經(jīng)放棄。 蕭晏卻告訴她,能看見孩子,孩子活生生在人間。 可是不過數(shù)日間,又將生死相隔。 “本是沒有的?!碧K合看面前女子,不由感慨這世間命運與機緣,“可是王妃回來了,或許可以一試?!?/br> 孩子本就是父母二人精血交融而成。 父親漏去的一次,且用母親的血補之,試一試。 是故,四月十七夜中,冰棺中的女童,得父母交融的一盞鮮血,在被滋養(yǎng)的第五個念頭,終于張開雙眼。 而葉照本就傷重,又連日奔波,這廂采完血,整個人便徹底虛弱不堪。加之蕭晏原定車駕尚在千里之外,乃是用來迷惑霍靖之用。 如此他們便在這密室之中生活了兩月。 而蕭晏則按照車駕返程的時辰,布置了書信等事宜。至于她和小葉子的身份,起初葉照是不愿意如此上皇家玉牒的。 自知曉前塵更深一層的真相,她想離開蕭晏的心便更堅定了。前塵幾何,她因蕭晏而死,心中卻也知曉那般錯綜復(fù)雜的境況,不能完全怪他。 但也正是如此,她既不能完全地恨他,又無法純粹地愛他,那么一別兩寬方是最好的。 反正,兩世她都沒有奢求過他的珍惜。 而眼下,她還能有小葉子,便沒有什么不知足的。 只是實勢比人強。 蕭晏說得并無錯處。 眼下自己受了這般重的傷,無論是霍靖和中原武林都在截殺她,她帶著小葉子根本舉步維艱。還有阿姐,尚在霍靖手中。 如此境地,再沒有比秦王府更安全的地方能庇護自己,也沒有比秦王妃更好的身份讓她立于明光之下。 “待諸事平定,你養(yǎng)好身子。天下大,你可以自由來去,我絕不攔你?!比~照記得,蕭晏說這話的時候,是上月的一個夜晚。 她將將能夠下榻,陪小葉子出密室,看初夏夜的星星。 孩子伏在她膝頭睡著了。 蕭晏過來給自己搭了件披風,他俯身揉了揉孩子腦袋,慘白月光渡了他一身。 他抬頭與她說,“自然的,小葉子跟你一起走。我只是求你,讓我護你母女一回?!?/br> 葉照頷首,于是便有今日傳遍洛陽高門的秦王妃和長樂郡主。 釵環(huán)退盡,孩子柔軟又蓬松的頭發(fā)散下來。葉照給她輕輕按揉著先前因盤發(fā)緊箍的頭皮。 小葉子轉(zhuǎn)過身,抓過葉照的手,“阿娘臂膀肩頭都有傷,別抬著了?!?/br> 她自己麻利地脫了外裳,爬到窗邊推開窗戶想看天上的星星。然支了一半,“啪”地又關(guān)上了。 “外頭有風。”小姑娘氣呼呼道回。 只回來窩在葉照身畔,摟著她一條臂膀。 葉照往外看去,外頭有沒有風她不知道,但蕭晏坐在庭中是真的。 縱是這父女二人不說,但終究是挨著她最近的兩人,她總能看明白,無論蕭晏怎樣退讓或示好,小葉子是一百個不待見他。 密室醒來的一刻,她原就發(fā)現(xiàn)了異樣。 “阿娘!”小葉子帶著兩世的驚喜和思念,張開雙手要她抱。 “你阿娘有傷在身,阿……我抱你?!笔掙套呱锨叭?,卻又頓住腳。 因為小姑娘眉眼驟冷,阻了靠近,她道,“不勞殿下?!?/br> 后來還是自己提了口氣,將她抱出冰棺置在榻上。只是彼時失力良多,沒撐住多久便暈了過去。 這兩月,因著蘇合救治和用藥,她一直昏昏沉沉,偶爾醒來便是看一會孩子,同她言語兩句,也無太多心力去思考。 直到數(shù)日前徹底清醒,不再昏睡,她遂看清了這端倪。 “小葉子,上輩子后來發(fā)生什么事了嗎?”葉照到底沒忍住,輕聲問他。 小葉子睜開眼,看了看葉照,“阿娘,秦王殿下說外頭安全了,便讓我們離去,可是如今我們上了宗正司的玉牒。那可是蓋章定論的,他要是反悔了怎么辦?” 葉照蹙了下眉,從孩子口中吐出“秦王殿下”四字,聞之總是別扭。 但她也未多言,只道,“那不會。怎么說他也至于出爾反爾?!?/br> “有什么會不會的?!毙」媚镟止镜?,“上了玉牒,過了宗正司,我們便是秦王府的人,是天家皇室的人。明文卷宗寫著,便是一百張嘴也是他有理……” 小姑娘側(cè)過身,朝母親身上拱了拱,“阿娘,你又被他騙了!” “可是外頭不太平,阿娘眼下也無力保護你……”葉照輕輕拍著孩子背脊,“不要緊,若他當真言而無信,且待阿娘好些 ,功力恢復(fù)了……” 葉照絮絮說著,下意識發(fā)現(xiàn)孩子沒了動靜,只剩呼吸綿長。 “小葉子!” 她輕喚了兩聲,孩子“嗯”過,卻絲毫沒有醒來的模樣。 此處是靠榻,尚且不是就寢的地方,葉照眼下手足無力,實在抱不起她。 隔著被十五月光映染的窗戶紙,葉照見外頭人還在,遂披衣起身。 門“吱呀”打開,蕭晏便回了頭。 “小葉子睡著了,你進來把她抱去床榻?!比~照壓聲道。 蕭晏勾了下唇角,闊步進來。然俯身的一刻,卻又頓了頓,似是不敢抱她。 “她睡熟了。”葉照有些氣惱。 于是,蕭晏彎腰抱起孩子送去了里臥。 “夜深了,你也歇下吧。”蕭晏從內(nèi)室轉(zhuǎn)出,想了想又道,“今日之后,朝中怕是要多事了?;蛟S會很忙,我不在府中時,你照顧好自己?!?/br> 葉照明白他的意思。 他頑疾痊愈的消息傳遍朝野,便意味著離儲君的位置更近一步,與之相爭的楚王一派自然不會就此坐以待斃。 而她當日假死脫逃,亦是對霍靖的背叛,如今這般高調(diào)回來,便算是徹底同他挑明了立場。如此蕭晏和他原本維持的那層私交假象便也只得揭下。 彼此間,自是皆有動作,且還會比原些更快速度。 “算日子,賀蘭儀他們已經(jīng)入了百里沙漠,你阿姐處當很快便有消息了?!笔掙痰?,“你放心,在其他事之前,總會先將她擇出來的。” 葉照點點頭,“謝殿下?!?/br> 蕭晏聞言,眼神明顯變得晦暗。 她跟他言謝,他們間當真如此生疏了嗎? “今夜,我回清輝臺?!笔掙叹徚司彛此谎?,“你一人,成嗎?” 葉照的傷得了控制,但體內(nèi)的寒氣郁結(jié)在肺腑,錯過了最好的治療時機,到底落下了病根。 蘇合一時也沒有特別好的辦法,只暫時用尋常方子調(diào)方配藥溫補著。 葉照每每深夜之中,總是咳的厲害。 如此也顧不上小葉子,原是單劈了院子給她,蕭晏便留在此間照顧葉照。 今夜,顯然不成了。 內(nèi)寢被小葉子占住了。 其實翠微堂甚大,寢房也不止一間,他隨意挑一間住都行。 蕭晏因?qū)π∪~子發(fā)憷,話說的快些。 說完悔。 他那肯離開翠微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