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頁
小僧沒想到被住持發(fā)現(xiàn),紅著臉嘟嘟囔囔:弟子不知為何,只是有些憂心 他沒有好意思說出來的是,他是因佛子逐惡妖而去而憂心。 有一些人,僅僅只是存在于某處,便能護持這一方天地清明,人間自在,人心安定。佛子已坐鎮(zhèn)大法華寺百年,幾乎是每一個在寺中修行的佛修,都因其而心鄉(xiāng)有護,眼下一朝離去,眾人難免惶惶。 還是弟子修行不夠。小僧有些羞愧的說道。 道了笑而不語。 小僧想到什么,又忍不住開口問道:主持,弟子有一事想問。 從前您與上座二人共同推算,共起三推。算出三界有無量劫,上座有人間劫,于是上座便匆匆閉關,如今這兩劫可過?上座的第三推算得又是什么? 道了聞言但笑不語,只是抬眼看向門外,朱檐金殿間有青山脈脈,隱沒在灰藍的天邊。 佛子并非大法華寺的佛子。 世人皆仰望他,像仰望長天之上的云鶴。 他自有其人間道需蹉跎,我等不必知。 好了。他豎起手掌,示意小僧點燈,有客來,且出門去迎吧。 相凝霜提起裙角跨過門檻,她還專門換了件裙擺華麗繁復的丁香色裙裝,想借此消極表示一下自己的不滿。 但該有的表面功夫還是得有的,她很給面子的先問了聲好:見過住持。 無須多禮。道了這么說著,面色從容,用很善意的目光看過來,又執(zhí)起一旁案幾上的茶壺斟茶,慢慢問道,施主看到這水,心中可有所想? 相凝霜看了一會,很真誠的回答道:我不渴,謝謝您。 道了微微一笑。 像是對著頑劣小輩,又像是對著無知無覺眾生一般,他慢慢說道:施主見水是水,有大智慧。 嘶,他竟然比她還會夸人。 但慧極易折,不如愚魯些的好。 相凝霜輕輕眨了眨眼睛。 她沒有注意聽道了的機鋒,只是在瞧他手里執(zhí)著的那柄紫砂壺,莫名其妙想起件從前的事來。 從前在長留,溫逾白也很喜歡執(zhí)一枚小巧的玉壺,慢悠悠的給自己斟茶喝。 有時她受了委屈回來,溫逾白為了哄她高興,便隨手用那支玉壺捏個秘境,再丟在地上成了一方入口,走進去就是另一方天地。 他曾在壺中變出清泉石巷,桃林長廊,好讓她去游玩散心。不過她纏著學會以后,只拿這個騙長留那些老古董,在早課時自己偷偷鉆進壺中睡覺。 她好像突然,后知后覺的知道哪里不對勁了。 住持說得有理。她抬起頭,微笑著說。 道了還是那副慢悠悠的樣子:善哉,善哉。 這一番各懷心思的機鋒打完,道了沒忘了這次見面的正題,真尋出了一卷佛經讓她念,還又慢慢悠悠地給她講解點撥,相凝霜整個人都傻掉了。 雖說前幾天她也讀過佛經,但那是對著洛長鶴,多秀色可餐的一張臉,給本菜譜她也能讀下去。 但現(xiàn)在對著道了,她聽到快要睡著,正昏昏欲睡之際,有人匆匆走進了禪室。 相凝霜勉強清醒了一點。 來的是位著暗紅袈裟、身材高大的青年佛修,看樣子在寺中地位不低。他腳步極快地上前行了一禮,便附在道了耳邊輕輕說了句話。 從相凝霜的角度看去,道了聞言輕輕皺起了眉,很快又恢復了正常神色,轉過頭來對她抬了抬手:今日誦經已畢,施主請回明塔吧。 話落,便有名僧人坦然走出,雙手合十,示意為她帶路 看來是出了什么事啊 謝過住持。相凝霜這樣想著,裝模作樣抿出一個感激的笑來,老老實實跟著引路的僧人退了出去 。 不過她自然不可能是真老實。 待離得禪室遠了,行至人煙稀少的地界,她就從芥子戒中尋了她自己捏的傀儡出來,注入些靈力,確??床怀鍪裁创笃凭`,便金蟬脫殼一跑了之,一路跑出了大法華寺,朝著抱影林去了。 她到剛剛才反應過來,林中她看到那方黑乎乎的幻境入口為什么會覺得不對勁。 浮遲那只狐貍心眼子也太多了! 溫逾白教她壺中境時,他尚是個狐貍養(yǎng)在她身邊,想必是悄悄學會了術法。他進的那個洞根本就不是什么幻境入口,而是他捏的壺中境。 壺中境需有法器支撐,溫逾白當時用的是長留能造界的法器玲瓏壺,而這世間唯一能與玲瓏壺相比的,便是持白鏡。 浮遲已經拿到了持白。 模樣好有什么用,真不該搞這種心眼多的男人,相凝霜有點后悔。 看著眼前依然黑乎乎的洞口,她在心里輕輕嘖了一聲。 進去是下下策。 修士之間有許多人人皆知的規(guī)矩,大多都是從身死的前輩身上總結來的,其中有一條,便是前路不明的秘境,尤其是用了造界法器捏出來的秘境,除非一心尋死,不然最好別進。 因為這樣的秘境里什么都可能存在,這是最可怕的。 更何況浮遲性子有夠瘋,上輩子總是想把她關起來讓她只看得到他一人,萬一他在里邊搞什么幺蛾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