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贖病公子失敗后 第6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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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知自己在說什么?” “本王生平所恨有三,恨父皇殯天時不肯傳位于我,恨處處不如我的弟弟坐擁江山,更恨你們二人逼我狼狽逃竄。前兩者的愿望恐怕已經(jīng)難再實現(xiàn),不過后者……驃騎大將軍可愿以你之性命換全城百姓安危?江右丞若自刎于本王面前,本王也愿將你愛妻平安歸還……”端王轉(zhuǎn)動手上扳指,這次終于痛快舒心地笑出聲來,“怎么,本王給你們二人一柱香的時間考慮,你們二人誰先來……” 旌旗獵獵,沙場之上僅聞風(fēng)聲。 徐信恨不得生吞了他,卻不得不忍耐。 驃騎將軍冷聲:“賠水城易守難攻,且這賊子又以全城百姓作威,若是強攻,不僅會威及到百姓安危,恐怕也會陷我方將士于不仁不義。若今日撤兵令作部署,怕這瘋子又要做些不干凈勾當(dāng)。去疾,你可有解救之法?” 帷帽下烏眸黑沉:“等罷?!?/br> 眾人愕然:“等誰?” 江愁予道:“陳典?!?/br> 陳典收回手中彎刃,額上冷汗涔涔,地面赫然躺著他的一截小指。他忍著痛意,快速將前因后果解釋了一遍:“郎君命我探入敵方營帳,遞送消息與他里應(yīng)外合,夫人這一回應(yīng)該信我了罷。如今驃騎大將軍與領(lǐng)兵城下,端王的手里捏著的底牌,正是您和全城的百姓。我在敵方營帳帶了一年有余,然而杜從南對我依舊有些疑慮,一直將您的事情隱瞞于我。直至您上一次從房中逃出,我聽到風(fēng)聲后一直留心打聽,終于見到了您?!?/br> 江晚寧急里忙慌在屋子里找藥箱。 自從她上一次所作所為后,杜從南不禁加大了看守的人手,還將屋子里尖銳硬物全都撤了下去。 “下官沒事,下官之于郎君有罪,也害了夫人和郎君?!标惖湟а?,撕扯下一片衣料包裹好傷處,道,“杜從南之所以能將夫人從府上帶走,都是下官之過。昔日我下官遞送消息時讓端王起了疑慮,我為消除他的懷疑就將郎君生平習(xí)性全部告知,杜從南便知道了郎君藏匿鑰匙之處,趁此將您帶走。我當(dāng)時其實有寫信讓郎君多加防范,可偏偏信使往返中丟了信件……” 江晚寧搖頭:“這不是你之過錯?!?/br> 陳典苦笑搖搖頭:“這二人是我的人,他們會帶夫人前往安全去處?!?/br> 江晚寧道:“那你呢?” 陳典:“下官手頭有旁的事情,也是為郎君分憂?!?/br> 時間急迫,二人匆匆?guī)拙?,分頭離開。 - 高城之上,端王看著江愁予策馬走進,眼中恨妒愈甚。單槍匹馬的右丞相就在他的城門下,離得這般進,只要他一聲令下,只需一聲拉弓引弦,那擾亂了他無數(shù)個日子的夢魘就能通通結(jié)束了。遠(yuǎn)處的親衛(wèi)軍亦是拉弓引弦,蓄勢待地繃緊大腿,原本驃騎大將軍以江愁予體弱為由,拒絕他前去拖延時間,然而被江愁予一句“將死之人,所念不多”打發(fā)了過去。 城墻上拋下數(shù)件物什,江愁予認(rèn)得。 翡翠簪石皆由他所贈,他怎會不認(rèn)得。 他低聲:“讓我見她一面罷。” 杜從南也在一邊:“她可不愿見你?!?/br> “她既不愿見我,我便求她見我。”江愁予聲音淡淡的,也會讓人禁不住去猜他帷帽后的面色是不是也是如此,“我此生從未對人低過一次頭,讓我被她踩在腳底踐踏折磨,你們看了豈不痛快?” 杜從南想再拒,然而端王一口答應(yīng)下來。 他尋味過后,覺得那畫面卻是有趣。 “去將人帶來。” 隨侍立刻動身,然而不出半刻便馬上折了回來。 “王爺、王爺!” “都到這個份上,還有什么事值得你如此慌張的!” “她、她不見了!” “誰不見了!” 愣了一會兒反應(yīng)過來,不可置信地朝江愁予瞪去。 “你安排陳典作細(xì)作!” 帷帽下冒出來的笑聲悶悶的,又很輕。 端王胸膛之中怒意磅礴,想質(zhì)問杜從南為何要引狼入室,轉(zhuǎn)念想到全城百姓性命依舊掌在自己手中,心中舒暢不少。然而沒過了一會兒,卻聽到城中百姓喧囂震耳,轉(zhuǎn)頭看去,見城中數(shù)處冒了火,人流俱朝一個方向涌去,想必是陳典同他的人開了后方城門。 端王怒從心起,在剎那之間拉弓引弦,錚錚破空。 這邊驃騎將軍怒聲一喝,策馬去攔。 可剛出城的江晚寧還是看到他跌下去,白衣赤紅。 帷帽尚戴在他頭上,什么都看不清楚。 江愁予從陳典安排的兩個人嘴里知道他為何整日戴著帷帽。 大抵是他百念灰冷,病顏憔悴。每日照鏡,自棄自厭。 一別八月,她與他終于見了面,又什么也沒看到。 - 該以何種方式評判一個人呢。即便他如今已身膏荒草,湮沒成滾滾歷史長河中一粒微不足惜的沙礫。然而空城之中盤旋著的眾將士的慟哭是答案,遠(yuǎn)在京畿松了一口氣的公卿百官是答案,圣上聽聞消息后一病不起罷朝三日亦是答案。有的人注定名垂罔極,永不刊滅,有的人即便死后也受口誅筆伐,遺臭萬年。他是前者,也是后者。 安白從拐角里走出來,見到她魂魄出竅地待著,啞聲詢問她是否要去看他最后一眼。 江晚寧拒了,安白便一句再也沒問過。 他站在江晚寧身邊,遙遙望著日出,說了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他向她隱瞞外祖父母的事情是真的,軟禁了外祖父母的事情是真的,以蛆蟲折辱外祖父母也是真的的。只不過他向她隱瞞其實是外祖父母所托,他們當(dāng)時生命垂危,怕可憐的外孫女再次遭受痛失雙親之苦;只不過之所以軟禁他們,是這對夫妻日夜受傷口潰爛之苦,數(shù)次有過了結(jié)性命的沖動;他們身上遍布蛆蟲,是潰爛流膿的傷口久久不愈,而江愁予在年少時在此道上頗有研究,劍走偏鋒用這世人所不容的法子啃食夫婦二人身上的毒瘡腐rou,最終將將病治愈。 “郎君他脾性不好,為此不少遭受旁人詬病,他這些年一意孤行可從未想過改變。遇見夫人后大抵有了改過之心,甚至有一夜召來奴才道歉,道是有諸多對不起我的地方,也在奴才面前自省說是自己將夫人您逼得太緊……不過夫人您沒幾日就跟著杜從南走了,他這才又發(fā)了瘋……”安白抹了下眼角的淚,“端王想造反卻缺兵糧車馬,您外祖父母恰好又是大晉有名的富商,杜從南綁了他們又在他們身上用了藥,郎君想著治好他們,便能到您面前賣個臉,從前以往一筆勾銷……可如今……” 江晚寧僵硬地坐著,還是一滴眼淚都沒替他掉。 安白便不說了:“郎君遺言,是將他京畿蘇州的財產(chǎn)全部給您?!?/br> 江晚寧沒要,安白后來還是將這些拜托給了施氏夫妻。 六月時節(jié),江晚寧終于見到了痊愈的外祖父母。 她隨外祖父母南下往蘇州老宅,沒有參加他的葬禮。 他與她的故事,也被她徹底拋在這座繁華的皇城。 第67章 又下雨了。 蘇州的這三年一年四季都在下雨。 急飛細(xì)雨里夏鶯千囀, 隔著瀲瀲來波傳入亭臺閣樓。自上而下俯瞰,可見施家私宅的假山清池上已生滿浮萍,這一處那一處得時不時漾開水紋, 那是憋久了的池魚爭先冒出水面吐氣。碧池上綠蓮朵朵, 蓮瓣啜珠,猶如美人妝上凝汗。 潮濕、悶熱、粘糊, 這應(yīng)當(dāng)是蘇州秋夏交接時節(jié)最合宜的詮釋。 正面對著清池的的一處院落新奇大雅,又不乏纖巧爛漫,正是施老爺子平時處理賬簿賬務(wù)的書房。此時陸續(xù)從書房里走出數(shù)個身著白袍的讀書人,單看衣著服飾并非像是出自富紳大家, 然而舉手投足之間自有年輕郎君的風(fēng)流文雅。 施老爺子親自將人一一送出, 轉(zhuǎn)而朝水榭眺目。 “姝予!” 姝予,姝予,彼姝者子, 何以予之。 昔日周章清初為人父,因為心中驚喜便早早替尚未出生的孩子取了名。又被算命先生卜算出個女孩兒, 恰趕上愛妻那段日子格外喜讀詩經(jīng), 引以為奇, 干脆取用《詩經(jīng)·干旄》中的“彼姝者子, 何以予之”一句。如今江晚寧已經(jīng)離開京畿, 理該棄了從前身份, 重新叫回了周章清取的名。 施老爺子腿上有疾, 平日走動都顫巍巍地杵著拐杖, 耐不住站的。 無需他出第二聲,就見疼愛的外孫女翩躚至眼前。 她細(xì)袖輕裙地跑來, 白纖纖柔荑中握著柄小團扇, 于頸邊搖風(fēng)。粲然美目漸漸撞上施老子半慍不惱的視線, 仿佛有些心虛般往地上一瞥。 “外祖父?!?/br> 施老子哼一聲,佯怒:“我讓冬溫喚你來一趟,你怎不來?” “湖中綠蓮開得早,我和冬溫?fù)粕弰冏尤チ耍屜氯私o外祖父做碗蓮子羹。”江晚寧伸出紅通通的指尖給對方看,待施老爺子好不容易散了些火氣,又氣死人地補充一句,“外祖父的脾氣和這天氣一般一日日往上漲,府上的小廝伺候您都是心驚膽戰(zhàn)的,我想讓外祖父敗敗火呀?!?/br> 施老爺子一噎,眼不見心不煩地轉(zhuǎn)開頭。 “從我屋里出去的幾個后生,你就沒一個看上眼的?” 近三年施老爺子在當(dāng)?shù)剞k了數(shù)家私塾,專供家境貧寒而有心考取功名的讀書人讀書。如今秋闈在即,施老爺子便招來幾名頗有能力的的后生,明面上是考校學(xué)問,實則是想趁著他們登科入仕前將外孫女的終生大事定下來。知道她是最耐不住江南七月八月的暑氣,常躲在水榭上游憩的,便刻意將人安排在他書房,好讓幾個人遠(yuǎn)遠(yuǎn)見一面。 江晚寧心不在焉:“沒有?!?/br> 施老爺子面色一凝,放緩語氣問道:“姝予,你是不是還沒放下他?” 江晚寧別開視線:“早忘記了。” 施老爺子緊跟著嘆了聲氣。 他其實對這個從前的外孫女婿,抱有很復(fù)雜的情感。 一方面,是江愁予救了他們施氏夫妻的性命,他們對他感激不盡;然而另一方面,單單就沖著江愁予對他外孫女做的事情,饒是救命恩人也要指著鼻子罵他一聲禽獸不如。然而斯人已去,再說這些也無用處。 施老爺子:“那你喜歡什么樣的郎君,模樣似他這種的?” 關(guān)于江愁予容貌如何如何的,施老爺子亦有所耳聞。只可惜他們夫婦二人早年臥病在床的時候不是睡著便是昏迷,不曾見過這個人的面貌;再一就是江愁予此人生性孤僻,治病時常常避著兩人清醒的時候來。施老爺子有時候會把一些書生的畫像給冬溫看,得到的結(jié)果不是不肖他,便是不如他。 “沒有?!泵棵刻崞疬@個話題,江晚寧總?cè)粲腥魺o地回避著,“外祖父眼高于頂,也不想想您外孫女的條件如何。我曾經(jīng)嫁過人,如今又是個孀婦,若真有人向您提親左不過是好吃懶做看上了家中財貨;若真有人喜歡我,他家里人必然是要推三阻四或要他娶妻納妾壓我一頭……” 未等江晚寧說完,施老爺子怒道:“有我在一日,看誰敢欺負(fù)你!” “外祖父能護得住我一時,可能護得了我一世?” 施老爺子突然怔住,灰白髭須顫動著。 江晚寧怕他是真?zhèn)麘蚜?,忙過去攙住他的手。 嘴上不忘揶揄:“外祖父千萬別哭,您哭了,姝予專門剝給您敗火的蓮子給誰吃!” 施老爺子好氣又好笑,惱她是個大姑娘了還一團孩子氣。 “我聽冬溫說你今個還要往穹廬山跑?” 江晚寧含含糊糊地點點頭:“待在府上左不過也無事?!?/br> 施老爺子倒也是知道,近些年山上修筑了一處廟宇。聽說那里算姻緣和送子娘娘也十足靈驗,引得千里地外的婦人來燒香拜佛。他一時間又重振旗鼓:“好,那個地方好,你去那幫著施粥布善也是好事一樁。不過閑下來也去月老祠里拜拜……把冬溫也帶去,冬溫辦事老練穩(wěn)重,我放心?!?/br> 江晚寧忙應(yīng)是,送了老爺子回書房便原路折了水榭。 主仆二人乘車去了隆廬山,卻攜手拐進了寺廟反方向的一道幽徑。 反觀廟堂的明闊與絡(luò)繹不絕,這里詭秘得似是一處墳地。粗壯的古樹遮天蔽日,隔絕出的幽暗牢籠似能吞沒每一絲微弱的聲音。冬溫遠(yuǎn)遠(yuǎn)地站著,看著萋萋草木近乎要淹沒了蹲在地上的江晚寧,以及半坡上一只鼓起的小小墳冢。 冬溫一開始不明所以,然而去歲終知道了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