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著手機的骨節(jié)一點一點加重了力道，指尖略微有些泛白。

    電話里的聲音依然一刻不停地響，徐輕伸手掛斷，覺得自己從頭發(fā)到后脖頸整個都是亂的。

    煩躁地扯了一下頭發(fā)，突然想到醫(yī)者不自醫(yī)，何況她也只是個半吊子。

    “jiejie，你不要難過。”一個年輕女孩兒的聲音。

    徐輕抬起頭，看到一個大概二十來歲的女孩兒站在她面前，應該是這附近大學城里的學生，手上提著一束花，肩上還背著雙肩包：“要不你讓那邊那個人給你買一束花吧，你們看起來好般配哦?！?/br>
    ……原來是推銷的。

    徐輕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過去，卻在旁側的商務寫字樓下看到顧明衍。

    “真的，剛才我姐妹都要上去要他的微信了哦，結果他好像一直在看你?！迸簡?，“你們是夫妻嗎？還是情侶呀？要不就買這束山薔薇吧，只要99塊哦。”

    “……謝謝啊，我不喜歡花?！敝饕沁€得花錢。

    女孩兒癟了癟嘴去問別人了，徐輕小跑幾步過去：“欸，你來這里做什么？”

    對方抽了抽嘴角，有些無奈地指了指寫字樓上的顯示牌——“燦意律師事務所”。

    “哦哦。”氣氛有點尷尬，徐輕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嗯。”

    “嗯?！?/br>
    又是這樣蒼白而無聊的對話，徐輕率先開口打破沉寂：“噯顧明衍，那你接下來是有什么其他的工作嗎？”

    “還沒，怎么了？”

    “有沒有空，呃，一起去民政局，結個婚？”

    第24章

    她應該幾年后都會記得今天的風。

    由于沒化妝沒洗頭, 甚至臉也還沒來得及洗，初秋的風穿過街道呼呼地吹，就這么揚起來糊了她一臉。就這樣狼狽地頂著鳥窩一樣的頭, 她認真地看著面前這個模樣惹眼的男人，問他有沒有空跟自己去結個婚。

    “……”顧明衍沒有立刻說話。

    “啊當然！我們也可以簽訂協(xié)議，我百度過協(xié)議結婚的意思?！毙燧p鄭重其事地把手機頁面翻出來，擺到他面前, “協(xié)議結婚，指的是只要事先簽訂并遵從協(xié)議，男女就可以同去登記結婚, 開始“名譽夫妻”的生活——形式合法, 內容空洞, 但是完完全全保護了雙方各自的財產(chǎn)。”

    也許是她的臉湊得太近, 男人有些不耐地伸手推開一定距離。

    “我這不是，在跟你商量嗎, 也沒別的意思……”對方拒絕的意思太明顯，說不定還在心里罵她一句傻x。

    徐輕腳尖往前悄悄挪了挪，正打算說點兒什么找補來緩解尷尬, 卻見面前的男人低頭看了一眼腕表，開口問她：“上午下午？”

    ？？？？？

    徐輕猛地睜大眼睛看向他，反倒是不明所以地吞了一口口水。

    “上午十一點半那邊就會下班, 得考慮去拿身份證戶口本的路程時間?！?/br>
    顧明衍解釋了一句, 沒想到徐輕卻驚喜地直接躍了上來，虛虛環(huán)住他手臂：“我，真？真的嗎？”

    手臂上的觸感太過柔軟陌生, 顧明衍頓了一下, 有些抵觸地往后退了半步拉開二人之間的距離：“要是來得及就先去你家拿。”

    “不用不用, 我這些證件都在公司，你送我去公司就行?！毙燧p眼睛都是兜了水澤似的清亮的，對對方的動作也絲毫不在意，“然后你轉回去拿你那些要的東西?！?/br>
    想了想，補充道：“別看著我呀，要拍照的，我畫個小妝?！?/br>
    顧明衍：“……行?！?/br>
    二人就這么過程不算愉快但結果令人滿意地達成了共識，來到廣播電臺大樓下，徐輕腳步輕巧地走進大廳，對迎面走來的每個同事都伸手打招呼。

    “那誰？”同事a沒見過她。

    “不知道，看著好像有點傻。”同事b也沒見過。

    就這么乘電梯上了七樓，徐輕哼著歌兒打開自己辦公桌最下一層的密碼鎖。

    “arna？又沒有晚間采訪你來公司做什么？”虞莓走過來問她，“這么熱愛工作呀？”

    “哦哦，我拿個東西啊mei姐。”

    “行，那你到時候出門順帶把垃圾扔下去吧?！庇葺牙袄锏拇诱砗梅旁陂T邊。

    “嗯嗯。”徐輕抬起頭對她笑了笑。

    “……”虞莓似乎是愣了一下，回到自己的辦公桌上，感嘆道，“好歹是年輕，小姑娘笑起來跟嬌花兒似的，干干凈凈漂漂亮亮?！?/br>
    “mei姐也很漂亮呀~”徐輕拿好了證件哼著歌站起來，提上垃圾準備出門。

    “少來啊?！?/br>
    “真的，哈哈哈?！?/br>
    現(xiàn)在差不多已經(jīng)上午十點多了，徐輕從商廈走出來坐上車，臉上的妝容姣好而精致。

    “怎么從這里出來？”顧明衍問她。

    “公司里的化妝品不全，我去美妝店畫的。”徐輕轉頭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

    顧明衍：“……”

    彳亍。

    好在最終還是趕在工作人員下班前來到了民政局，徐輕捧著紅彤彤一個小本子出來，覺得自己獲得了自由的通行證，要不是來來往往還有人她都恨不得捧著本子親上幾口。

    “吧唧”——耳邊傳來一聲，徐輕轉頭望去，正好看到旁邊那個姑娘正捧著自己結婚證親。

    徐輕：“……”

    “看什么看？”那姑娘橫過來一眼，把頭一甩，挽著自己老公的手繼續(xù)往門口走了。

    “……”她完全沒有惡意，只是有點兒佩服。

    “顧明衍顧明衍，你要去哪兒呀？”把好不容易得來的小本本往包里塞好，伸手寶貝地拍了兩下，徐輕搖著尾巴似的貼近他，“有沒有空送我去一趟售樓中心呀？”

    “你去那里做什么？”顧明衍同樣把本子放好，問她。

    “我租房子呀~”

    她每當有事求人的時候都是這樣的姿態(tài)，雙手放在下巴上，臥蠶鼓鼓的，眼睛里好像有星星似的閃。

    “……先上車吧?！鳖櫭餮軐⒁暰€收回來。

    徐輕這次仍然沒有坐副駕駛，而是坐在汽車后面的位置，手向前攀著湊近他，大概是由于太高興了，聲音依然軟軟嗲嗲：“那我們去哪里呀？”

    “到時候你就知道?！鳖櫭餮茏鄙眢w實在忍不了她了，“你——”

    “我什么呀？”

    “……”話繞到嘴邊還是轉了回去，目光正對著前方，長指卻在方向盤上毫無節(jié)奏地一搭一搭。

    徐輕此刻心情確確實實是很好的，證件照也是拍得美美美，恨不得現(xiàn)在就發(fā)個朋友圈好好分享分享。

    顧明衍要去的地方離這里不遠，徐輕轉頭看向道路兩旁鱗次櫛比的摩天大樓，一排一排好像正整裝待發(fā)的大兵似的，就是這樣的房子，房租可以要走她一個月大半部分的工資。

    那她到底什么時候才能買得起房??？徐輕嘆氣。

    “到了?！鳖櫭餮荛_口。

    “到了？”徐輕有些猶豫地下車，“那個，我沒什么錢的，這兒的房子租不起?！?/br>
    “看我做什么？真的租不起啊qaq?！?/br>
    “……沒問你租不租得起?！鳖櫭餮芤幻嬲f一面往樓里走。

    “你不用問啊，這本來就是一個陳述句?！毙燧p頓了頓，還是跟上他的步子。到門口的時候她抬頭看向保安，沒想到對方卻沒有伸手攔。

    “噯，我發(fā)現(xiàn)你口才是不是退化了？以前那會兒不是還挺行的嗎？”跟著男人走上電梯，徐輕依然喋喋不休問道，“沒關系的，你不用把我當老婆，可以把我當成一個好兄弟！”

    “……”冷冷撇來。

    “這么兇做什么。”徐輕嘟噥著收回眼。

    顧明衍按的樓層是第十五，不算高也不算低，樓道窗戶往外可以正好看到她工作的那座廣播電臺塔。

    握把手，刷卡，開門。

    徐輕怔了怔，跟著人走進門——是很簡單的商務風裝修，風格跟巷子里那間有點像，窗口的陽臺外并沒有擺什么東西，但是視野很開闊，基本上小半個區(qū)都能收在眼底。

    “你可以先住在這里?！鳖櫭餮艿穆曇魪纳韨葌鱽?。

    “多，多少錢？我們可以均攤。”

    “不用?！?/br>
    房子從前是租出去的，現(xiàn)在人搬走了，水電還沒有斷。顧明衍走進廚房從里面拿出兩瓶氣泡水，一瓶打開了遞過去，另一瓶放在桌上沒有喝。

    鑒于早上吃了人小禾的果蔬的教訓，徐輕自然地身上去拿桌上的，卻聽男人開口“這是你的”。

    “啊？哦哦哦?！彼悬c無措地捧著那瓶打開的飲料，也沒有喝，“我覺得還是均攤吧，其實兩個人分擔的話就沒有那么貴了，通勤時間還會少一點。”

    “……”他已經(jīng)懶得解釋了。

    “嗯，你別一直不說話呀，我們商量商量唄，顧明衍——噢。”徐輕話還沒有說完，突然反應過來什么似的，拍了拍腦門，側眼看向他。

    君恒國際的樓盤在附近算是比較老的了，所以。

    所以給企業(yè)□□心官司是真的賺錢啊qaq！！！

    “這里離地鐵十一號不遠，下樓往西走不到三分鐘就是?！鳖櫭餮芨忉?，“這間房子有三個臥室，你可以挑一個睡，我忙的時候會在這兒過夜。冰箱里現(xiàn)在沒什么菜，你跟樓下的侍者說，他買好了會給你送上來，也可以自己去買，這地下有個大型商超?！?/br>
    “嗯?！毙燧p反而有些拘謹起來，不知道說什么，只是點了點頭。

    ……原先她以為是兩個沒出新手村的菜鳥達成了互助協(xié)議，沒想到對方都爆紫色裝備了，她卻還要在新手村努力打怪。

    可是紅本本都到手了啊，她現(xiàn)在能怎么辦？半上賊船……？——俗稱“薛定諤的上賊船”？

    顧明衍不動聲色地將目光從她變幻莫測的臉上收回來，上身微微往前傾了傾，徐輕立刻戒備地往后躲。

    “……”抬起幾根手指。

    停在半空。

    正當徐輕在糾結對方想做什么的時候，顧明衍卻突然手指一近嚇了她一下，徐輕“啊”地驚叫出聲，鞋還沒脫差點兒整個人縮到了沙發(fā)上。

    “……我靠。”你這樣不符合人設吧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