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郎火葬場實錄 第12節(jié)
胡珊蘭并沒多少意外,但她的眼神卻已冷下去了。冷的讓鄭蔚覺著陌生,仿佛不再是從前那個柔軟的姑娘。她丟了門坐回窗邊,看著樓下熙熙攘攘的熱鬧,并不理會鄭蔚。 鄭蔚也冷淡道: “隨我回去吧?!?/br> “不敢勞煩六爺,我會自個兒回去,也會求太太另尋個地方安置我,不會再擾了爺?shù)那鍍??!?/br> 胡珊蘭很從容,語調(diào)柔軟,甚至讓鄭蔚聽不出賭氣的意味。鄭蔚蹙眉,孟夫人訓斥他,讓他把人接回去,他獨自回去只怕這事不能善了。所以他就站著,既不走,也不說話。 胡珊蘭知道他在,也只當他不在。 掌燈時分,冬兒回來了。 冷不防看見鄭蔚在屋里,冬兒憤恨的表情來不及收起,險些脫口的話倒是急急咽下去了,神情瞧起來古怪生硬,與胡珊蘭悄悄說了半晌話,滿臉氣憤。 鄭蔚看冬兒這樣,莫名就覺著是再說采薇的事。 他垂眼掩下情緒,當時的篤定發(fā)展到現(xiàn)在,他也有了些動搖。但從小到大多年的情分,采薇向來穩(wěn)妥從不生事,更沒欺騙過他,他不信采薇會撒謊。 不同于冬兒,胡珊蘭始終神情淡漠,等她說完只交代: “去把客房退了吧,雇個馬車。仔細避著家里人。” 鄭蔚覺著胡珊蘭這個交代是為他著想,若胡家知曉他攆走胡珊蘭的事,總會不好。 冬兒走后,鄭蔚等胡珊蘭委屈的與他訴說,他甚至相好了駁斥的話,逼她自己查證,將證據(jù)送到眼前,來證實采薇到底有沒說謊。但胡珊蘭沒出聲,屋里再度陷入沉寂,一直等到急促腳步聲傳來,阿瓜來了。 阿瓜是有些慌亂的,把鄭蔚叫了出來: “爺,采薇那日確實進了春暉閣,有人瞧見了?!?/br> 鄭蔚臉沉下去。 “昨兒您去春暉閣請安時,采薇去找了絮春。今兒她在春暉閣受罰時,院兒里的灑掃婆子聽見太太怒罵,說她多嘴壞事……” 絮春是鄭昶的通房,結(jié)合前后,哪怕不能確定鄭昶昨夜的出現(xiàn)與采薇有關(guān),但至少采薇確實撒謊了。她去過春暉閣,并且她受罰是因自己犯錯,而非胡珊蘭告狀。 他回頭去看胡珊蘭,坐在窗口纖瘦嬌弱的身子,單薄的叫人憐惜。 她辯解過,他不信,甚至把她攆走了。 鄭蔚垂下眼,叫人看不清心思,擺手叫阿瓜先走,朝窗口過去。但他站到胡珊蘭身旁后,卻不知如何啟齒。畢竟話是他說的,人是他攆的。 “珊蘭?” 鄭蔚還沒想好怎么開口,門外忽然有人進來,胡珊蘭回頭: “大哥。” “還真是你,我才在樓下看見冬兒,你怎在這兒?” 他忌憚的看一眼鄭蔚,鄭蔚已然見禮: “六郎見過大公子?!?/br> 胡青羽怔了一下笑開了: “原來是六爺!” 他回禮: “只是這會兒你們在這兒?” 鄭蔚去看胡珊蘭,胡珊蘭道: “我原想來看看爹和大哥,誰知你們不在,我就想著等等,六爺是來接我的?!?/br> 鄭蔚松了口氣。 但胡青羽是比胡珊蘭眼還明心還透的人,看鄭蔚與胡珊蘭模樣顯然是鬧了嫌隙,不過胡珊蘭這么說,他便笑: “該叫冬兒先來看看,也不必白跑一趟了。爹還沒回來,時辰不早了,咱們先吃飯吧。” 他將鄭蔚讓到胡家租的客棧院子,在客棧最后頭,清凈極了,地方也寬闊,還有幾個仆從,很快張羅了一桌席面,還擺了小案,四菜一湯叫冬兒與阿瓜吃。 阿瓜哪吃過這么好的飯菜,筷子都在顫抖,惹得冬兒不住偷笑。 胡青羽擅應(yīng)酬,推杯換盞幾度勸酒,鄭蔚酒量淺,吃了兩盞就耳根泛紅,胡青羽再勸時,胡珊蘭低聲道: “大哥,六爺還得讀書呢?!?/br> 胡青羽懊惱的擺手,險些把這事忘了,忙叫人把酒撤了,又上了幾道好菜,陪著吃過飯,胡家仆從搬來一口箱子。胡青羽笑道: “六爺,這是咱們自家鋪子的錦緞,拿回去做幾身秋裝也是好的。我這妹子,人雖蠢鈍,心卻赤誠,往后就托賴六爺多照料了。” 鄭蔚本要推辭,胡青羽卻說了請他照料胡珊蘭的話,倒推辭不得了。等出了客棧,鄭蔚問胡珊蘭: “天氣不錯,咱們走走吧?” 看來這是要尋個契機和解,到底不能與鄭家鬧僵,她就也不能與鄭蔚鬧僵,便點了點頭。冬兒和阿瓜上了馬車,與那廂錦緞一同先回鄭家去了。 這時候的朱雀大街熱鬧的很,二人一路無話,與這繁華格格不入。走到一個賣團扇的攤子,胡珊蘭就看見一把掛著的扇子上畫了一支墨梅,不禁多看兩眼。 “喜歡?” 胡珊蘭別開眼,但鄭蔚還是花了買了那把團扇,送到胡珊蘭跟前: “賠罪?!?/br> 胡珊蘭看著那把團扇,卻沒接。鄭蔚始終是遞扇子的姿勢: “是我不好,我不該不問緣由就責難你,更不該說那樣叫你傷心的話?!?/br> 輕飄飄的一句話,胡珊蘭想,往后再有這種事,只怕鄭蔚還會如此。而眼下會這樣,無非也是因為得知真相。 鄭蔚看胡珊蘭這樣,就知道這件事恐怕不能善了。他忽然攥住胡珊蘭手腕,將她帶出朱雀大街,上了清風橋。 橋上初秋微風徐徐,吹得人舒服極了,鄭蔚松開手,胡珊蘭才要縮回手,就覺著小指被人勾住了。 胡珊蘭眉頭一挑。 怎么?要用美人計了?低頭果然看見勾在自己小指上的,是鄭蔚的手指。 “是我的錯,我任你處罰?!?/br> 他通紅著臉,不知是因吃了酒,還是羞澀。胡珊蘭抽小指,他卻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我,我會試著信任你?!?/br> 胡珊蘭想起阿言和采蓮,作為從小服侍在他身邊的人,他從前必定是信任的,但一個把他推下河,一個給他帶來刺骨的疼痛。 他不肯輕易信任這并不是錯,可這并不是他可以給別人造成傷害的理由。尤其他們……原本該是親密的關(guān)系??珊禾m終究還是心軟了。她低頭看他握著自己的手,嘆了口氣: “六爺,您沒有錯。錯的是我,我不該介入您原本平靜的日子?!?/br> 她心平氣和,只是語調(diào)里終究還是掩不住淡淡的委屈。 鄭蔚手下用力,捏了捏她的手掌: “你待我的好,我都記在心里。但有些事經(jīng)年而過,是刻在骨子里的,給我些時間好么?” “爺不必如此,高低貴賤,您不必在意我的心思?!?/br> “我,我想在意?!?/br> 胡珊蘭笑了一下,攆她走的時候怎么就沒在意呢? 作者有話說: 狗蔚:極限拉扯玩兒的爐火純青(o?v?)ノ 茉:滾~ 第十二章 背叛 鄭蔚看著她的笑品出嘲諷,垂下眼: “說這樣的話,或許你會覺得我很自私。但這世上會對我好的人,并沒有多少,每一個都彌足珍貴。我不是不珍惜你,只是采薇她……” 胡珊蘭忽的抽回手,轉(zhuǎn)身要走,鄭蔚卻更快的伸開手臂扶在橋身,便將胡珊蘭困在了他與橋身之間的一方小小天地里,胡珊蘭甚至不可避免的,觸在他的胸膛。 “你……” 胡珊蘭羞惱。 “聽我把話說完,好么?” 難得他有了慌亂: “她從沒騙過我,阿瓜也是?;蛟S,或許是我并不知道,所以我一直相信,她對我是忠誠的?!?/br> “但事實上,她撒謊了么?” 鄭蔚抿唇: “撒謊了。” 不僅如此,他眼神中的晦暗不明讓胡珊蘭看不懂。 “撒謊,就是背叛,既然背叛,就不再是家人了……” 她從他聲音聽出決裂的痛苦,施姨娘過世后,他信任的人只剩下阿瓜和采薇,而如今,又少一個。在鄭蔚心里,非黑即白,這樣的性情或許并不算好,但以他在鄭家的處境,卻只能如此。 胡珊蘭也從這句話里聽出了他對采薇的懲罰。而對于采薇而言,這樣的懲罰并不算輕。胡珊蘭深深的吸了口氣,慢慢的吐了出來。知道真相愿意改變,鄭蔚還不算糊涂的無藥可救。 鄭蔚握在橋身上的手用力,白日硯臺割破的傷口裂開淌血,胡珊蘭看著他鮮血淋漓的手,竟覺著此刻他心里也在鮮血淋漓。 “你要的清白,真相,公道,我都給你。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給你。我只有一個需求……” 鄭蔚竟哀求道: “不要撒謊,不要騙我,永遠都不要……” 他極度的沒有安全感。 而他之所以會這樣,與他的經(jīng)歷相關(guān)。胡珊蘭看著這樣的鄭蔚,鼻尖酸澀。她才紅了眼眶,鄭蔚便將她納入懷里: “胡珊蘭,只要你不騙我,我可以把什么都給你?!?/br> 胡珊蘭皺著眉,怎么會有人,這么苦呢? 他的懷抱溫暖且柔軟,但他將溫暖柔軟給了她,對著外人的背脊卻是堅硬冷漠。一如她才踏入他的院子時,他的疏離。他在保護自己,用這種笨拙但有效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