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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花郎火葬場實錄 第43節(jié)

    鄭蔚忽就笑了。

    這一路的不安,在看見她的那一刻,忽然就安定了。

    “你這是找死?!?/br>
    胡珊蘭聲音都在顫抖了。

    “守著你,我才踏實?!?/br>
    但面對鄭蔚笑容,胡珊蘭想到的只有之前一次又一次的算計和欺騙。那個時候,他也這樣奮不顧身,他也溫存解意。

    “大人很不必如此,這個時候了,沒必要做戲了。”

    她對他的不信任已經(jīng)根深蒂固,深入骨髓。但鄭蔚找到她的歡喜卻并沒因為她的這句話而消散,他仍舊笑著:

    “那你就權(quán)當(dāng)看戲,看的高興了,就好。”

    他轉(zhuǎn)身要走,胡珊蘭不自覺的朝他邁了兩步急道:

    “大人到底為什么?難道我身上還有大人所圖的東西?你已經(jīng)報復(fù)了孟夫人和鄭昶,也已步入仕途,我已經(jīng)沒用了大人!”

    鄭蔚頓住身形,聽身后胡珊蘭氣不可遏的喘.息:

    “有!有所圖?!?/br>
    他回頭:

    “你?!?/br>
    胡珊蘭越發(fā)氣怒,鄭蔚卻笑了:

    “胡珊蘭,你想的沒錯,我就是個小人,徹頭徹尾的小人。從前算計你為自己鋪路,如今纏著你想要贖罪,也是為著我自己的心。是我錯了,我用盡心機,以你作為代價鋪成的這條路,是一條死路。因為這條路上沒有你?!?/br>
    胡珊蘭不想聽他說話,這些話如同他從前的行為,在她看來都不真實。

    “能求你原諒,回到從前,那是我的奢念。這一輩子,能贖出罪過了卻恩怨,得你一句鄭六郎,我不怨了,那么下一輩子,或許我們還有機會能夠再遇。哪怕只是擦肩而過,我都寧愿為此奉上性命。畢竟這輩子,已經(jīng)糟糕透頂。我盼著下輩子能風(fēng)光霽月的遇上你,誠心摯意的對待你,沒有悔恨,沒有遺憾。”

    他對著胡珊蘭肅冷的面容,貪婪的看著:

    “胡珊蘭,坦然接受,這都是我欠你的。”

    他轉(zhuǎn)頭離開,胡珊蘭面對著關(guān)閉的大門,說不出是怎樣的情緒。

    鄭蔚的忽然到來讓她意外,鄭蔚的這番話讓她憤怒,也讓她有一股說不出滋味的情緒,這股情緒在她胸腔里四下撞擊,撞的她生疼痛苦。

    毫無意外,她是喜歡過鄭蔚的,深刻的喜歡著,喜歡到了為他籌謀寧愿付出所有。但這份喜歡連個結(jié)尾都沒有,在忽然得知他的欺騙利用以及算計謀害時,戛然而斷,取而代之的是傷痛麻木。

    她早知道鄭蔚心里有她,如果丁點沒有,就不會在鄭昶持刀而來時不假思索的為她擋刀。但這份喜歡在她冷靜下來的時候曾經(jīng)評斷過,廉薄且叫人惡心。

    但如今時過境遷,這個人還在一次又一次的為她涉險。

    胡珊蘭心中翻涌,卻也慢慢平靜下來。

    他想求的,勢必不可能得到。已經(jīng)做過的事情,又怎么能夠當(dāng)做不存在?一個好端端的人,還如何去信任一個對自己曾心懷惡意的人。

    她又不是作死。

    鄭蔚離開客棧,在深夜里走遍整個長寧鎮(zhèn),哪怕捂著口鼻,也在身上撲了藥粉,但現(xiàn)在仍然還是危險的。

    幾條出鎮(zhèn)的路都有人把守,而有些隱蔽的能夠出鎮(zhèn)子的路外面,竟然也有人把守??磥碚麄€鎮(zhèn)子是真的被圍的水泄不通。

    可惜的是長寧鎮(zhèn)并不靠山,只是它旁邊的村莊是靠山的,不然倒也能翻山離開。鄭蔚回客棧的時候天已蒙蒙亮,街上有人行走。這種時候避著人才最安全。

    他上樓,認(rèn)真清洗了手和臉,才敲門。

    胡珊蘭一直在等消息,她心里清楚倘或真是時疫,如果可控還好,如果不可控……

    她是聽說過前朝邊城曾有時疫,傳染極為厲害,為不染到戍守邊疆的大軍,那個村子是被封之后,整個村子放了一把大火。

    雖說前朝皇帝昏庸暴虐,但不可否認(rèn)的是,這是最行之有效且影響可以降到最低的法子。以百姓的性命作為代價。

    鄭蔚進(jìn)門搖頭,胡珊蘭就知道這鎮(zhèn)子并沒有私下可以出去的路了。

    “別擔(dān)心,等縣衙和州府派的郎中來了,只要斷出沒有感染的人,是會和已經(jīng)感染的分開來。到時候就會安全很多?!?/br>
    胡珊蘭點頭,這是眼下唯一的法子了。

    鄭蔚喝了口水,又要出去。

    “你……”

    “我去問問客棧存糧夠吃多久,如果采買出門,這里就也不安全了。”

    但鄭蔚去了很久,直到午時,房門才再度被敲響??砷T外只有一大堆的東西,并不見人。鄭蔚的聲音遠(yuǎn)遠(yuǎn)傳來:

    “客棧存糧菜蔬還夠吃兩天,這些東西夠半個月吃用,你封門不出就好?!?/br>
    胡珊蘭瞥一眼東西,朝鄭蔚道:

    “多謝大人了?!?/br>
    鄭蔚笑了笑,沒在意她語調(diào)中的疏冷,轉(zhuǎn)頭又走了。展婆子往屋里搬東西,竟然還有小爐子和炭,胡珊蘭就將窗戶錯了縫隙,見鄭蔚出了客棧,朝同往鎮(zhèn)外的路口去了。

    從發(fā)現(xiàn)疑似時疫上稟縣衙,到封了長寧鎮(zhèn),再到如今,三四日已過去,可除了封住長寧鎮(zhèn)就再沒有下一步舉措,甚至連個郎中都沒進(jìn)鎮(zhèn)子診斷,更別提派發(fā)藥物,組織分隔。

    路口已經(jīng)換了把總,見了鄭蔚的牙牌也是一臉苦色:

    “大人,咱們已經(jīng)派了好幾趟去縣衙稟報了,可縣衙只回說征召不來郎中,仵作也抱病,誰都不敢來,咱們也是沒法子?!?/br>
    鄭蔚蹙眉,鎮(zhèn)子里如今這樣,倘或家家戶戶一直閉門不出還好,但患病的人家卻絕不可能等死,他們會尋醫(yī)會出門,百姓也總要吃穿用度,眼下不是長久之計。

    他又安頓半晌才回去,思量著對策。

    囫圇了幾口飯,倉促的睡了兩個時辰,鄭蔚就又起來了??炊呛禾m的房門緊緊閉著,他心里就別提的安寧。

    如此了兩日,這日黃昏時,鎮(zhèn)子上忽然亂了。

    也不知是誰從看守那里得知了時疫的事,在鎮(zhèn)子里傳開,那些沒有沾染的人頓時驚慌失措,收拾細(xì)軟就要逃走,但所有的路都被封住,那些朝著百姓的長刀長矛令人畏懼,可對于死亡的畏懼終究讓人想要搏一搏。

    于是兵將與百姓即將要發(fā)生沖突,可正這時候,沖在最前面情緒最激越的一個男人,忽然劇烈的咳嗽起來,吵嚷聲壓過他的咳嗽聲,也不知咳了多久,忽然噴了一口血出來,周遭的人驚呼,頓時讓開一片,那男人倒下,露出被遮掩的頸子上,一片被抓破潰爛的紅疹子。

    “啊……”

    百姓們驚慌失措的逃散,連兵將也立刻退開。

    這形式看起來,也不需郎中來診斷了,瞧著時疫無疑了。而這個男人,顯然就是個感染的人。

    把總將棉布又拽了拽,捂的更嚴(yán),提刀道:

    “方才在這兒的人,全部驅(qū)趕去城隍廟!”

    “不能去!不能去!最先死人的就是在城隍廟!”

    不知誰喊了一句,百姓立刻四散逃開,在兵卒的追趕下慌不擇路,有些離家近的立刻跑回去,但有些遠(yuǎn)的無處可逃,就隨意亂撞,只想著撞開一個門就躲進(jìn)去。

    鄭蔚聽著外面喧鬧,立刻驚醒守到胡珊蘭門外,并大聲呼喊客棧的人去堵門窗。

    可小二愣怔的功夫,門就被撞開了。

    十幾個百姓沖進(jìn)來,小二被撞個正著,那撞他的人身上還沾著方才那男人噴出的血。

    鄭蔚聽到屋里有腳步聲,只在門外道:

    “別開門!”

    胡珊蘭已從窗戶看到街上亂景,也看到?jīng)_進(jìn)客棧的人,她心慌的突突直跳,展婆子緊緊扶著她。胡珊蘭的手在門上遲疑了一刻,終究還是去開門了。

    總不能看著鄭蔚被那些或許沾染時疫的人沖撞,但她才將門拉開一道縫隙,就被門外的人用力又拽上了。鄭蔚少見的生了怒氣:

    “別開!”

    胡珊蘭的手在顫抖,心也在顫抖。

    外頭的喧囂越來越盛,更多人涌入客棧,把總追著人進(jìn)來,就看到了二樓的鄭蔚。他臉色一肅,立刻叫人進(jìn)來,而不想被驅(qū)趕去城隍廟的百姓自然便往后院和二樓沖去。

    鄭蔚緊緊握著木棍,守在胡珊蘭房門外。

    第四十一章 長寧鎮(zhèn)

    到底還是有人沖過來了, 鄭蔚身上撲著藥粉和石灰,臉上捂著棉布,他朝著沖來的人狠狠揮舞棍棒, 那些人畏懼著, 終究還是退縮了。

    同樣捂的嚴(yán)實的兵卒很快將人都拿住, 要押走的時候, 鄭蔚忽然叫住了把總。

    外面亂著,鄭蔚就在胡珊蘭的屋門外與把總說話。

    “不能這樣等著,鎮(zhèn)上也有郎中, 現(xiàn)下就將人分出來,已經(jīng)沾染時疫的送去城隍廟,沒有沾染的,就讓他們還在家里, 不要出門。”

    消息既然已經(jīng)擴(kuò)散,引起恐慌,就不能再等下去了。再這么亂下去, 只會叫沾染的人越來越多,整個鎮(zhèn)子也會越來越危險。

    “送石灰藥物, 還有糧食進(jìn)鎮(zhèn)子?!?/br>
    把總為難道:

    “大人,縣衙一直沒下令,也沒撥銀子下來?!?/br>
    鄭蔚同客棧要了筆墨, 很快寫了一封信,將牙牌交給把總:

    “事從權(quán)宜, 拿著我的牙牌, 告訴縣令這是州府的政令。明日天亮, 石灰和藥物必須進(jìn)鎮(zhèn)?!?/br>
    雖說鄭蔚只是從六品州同知, 比七品縣令只高了一階, 也無權(quán)下發(fā)州令??蓾砂仓萑缃袷怯惺チ畹?,在新任知州到達(dá)之前,幾位同知暫管庶務(wù),所以他是有權(quán)簽發(fā)政令的。

    把總拿了信和牙牌匆匆就去了,但臨走前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

    鄭蔚隔著門又與胡珊蘭交代了幾步,將門外密密的撒了石灰,下樓去找客棧老板。

    老板驚魂未定,整個前堂一片糟亂,鄭蔚看著被撲在地上的小二,小二方才沒捂臉,那人身上又顯然是被發(fā)作的人噴出的血。

    “把他先單獨安置在一間屋里,除了隔門送飯,誰也不要過去?!?/br>
    鄭蔚安頓后才同老板道:

    “老板想來也看明白了,這鎮(zhèn)子或許是沾染時疫了。”

    “啊……”

    老板想哭,仿佛看著尸橫遍野,整個鎮(zhèn)子再沒活人的景象。

    但這時疫起的蹊蹺,沒有大災(zāi)大難,也沒有古怪事起,莫名就興起了這股時疫。且還只在長寧鎮(zhèn)。

    若真是流民帶來的時疫,那么從哪來的流民?這一路途徑多少,怎么就只在長寧鎮(zhèn)散播了時疫?州府并沒接到其他任何地方上報的疑似時疫的境況。

    團(tuán)團(tuán)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