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考公寶典 第29節(jié)
說話間半個身子習慣性倚過來,笑得咯咯響。 楊枝也在笑,卻故作嫌棄地撇了撇嘴:“臭死了,快去洗個澡!” “是~~官爺!” 秾煙收拾完出來,換了一身衣衫,茜紅輕羅,香肩若隱若現(xiàn)。楊枝上下細細打量了她一眼,只覺嫵媚動人,深感自己這趟來對了。 秾煙落座,輕笑:“楊師父來找奴,只是為了賀奴出獄?” 楊枝見她開了口,也不再和她賣官司,斟了一杯茶,雙手奉上:“這回得換我叫你一聲師父……我有一件事求你……” “何事?楊師父但說無妨,只要我能做得到?!?/br> 楊枝踟躕良久,終于一咬牙:“……我要你教我……教我……勾/引人?!?/br> “什么?!”秾煙驚的從座位上一彈而起。 須臾,方試探著問:“楊師父近來可是手頭有些緊?我這倒是還有一些體己……”說著,就要轉(zhuǎn)身回屋取錢。 楊枝忙拉住她:“我不、不缺錢!” 秾煙皺眉:“不缺錢學什么煙花手段?”她當初是被家里人三兩銀子賣來蓬萊閣的,而那三兩銀子,足夠一個窮困人家半年開銷。 是以,在她眼中,男人,勾/引,一切魅惑手段,都等于錢。 楊枝面上微窘,扶了扶額,硬著頭皮道:“我自有主張,你只管幫我,事成之后,我必有重謝。” 秾煙居高臨下覷望著她,似在琢磨她真實的意圖——沒人愿意當真在煙花叢中討生活,她是當真將楊枝當個朋友,才不愿她淪落。 然而良久,見她目光沉定,終嘆道:“我不要你謝……男女之事,倒是也不難,只是你須得告訴我,那人是誰,是要他動/欲,還是動情?” 楊枝咬牙,良久道:“我不能告訴你他是誰……” “那我如何判斷?”秾煙歪頭忖了忖,笑道:“要么這樣,你告訴我,他是怎樣的人。” “怎樣的人……”楊枝思索了片刻:“……一個絕頂聰明的人?!?/br> “絕頂聰明的人?”秾煙笑了笑,想到一個人來,須臾道:“想讓聰明人動情,那是絕難的事。何況在這花樓八年,接客四年,我沒見過一個真心的郎君。來的人人嘴上都說著感情,實際心里都是那點欲/望……” 楊枝咬了咬唇:“那就動/欲?!?/br> 秾煙笑開來,上下打量楊枝一眼:“這個簡單。” 微頓片刻:“楊師父會器樂么?” 楊枝想了想:“會一兩樣。” “哪兩樣?” 楊枝老實道:“從前陪著戲班子跑江湖,學了一點胡琴?!?/br> “……” “另一樣呢?” “從前幫人辦過白事,會吹嗩吶。” “……”罷了。 秾煙嘆氣,又忖了忖:“楊師父可會烹羹?” “這個……會的。”楊枝道。當初她就是打著應征公廚的名頭才上的大理寺:“為何這么問?” “凡男女之間,多相處才能有機會?!倍専熜Φ溃澳隳俏徊槐茸约赫疑祥T來的恩客,你須得像釣魚一般,將他釣上鉤?!?/br> 楊枝看著秾煙,好像懂了,又好像什么都沒懂。 秾煙袖帕輕輕一掃楊枝面頰,軟語似獸廬中的香煙一般:“既會烹羹,可不就是個筏子?” 楊枝直到傍晚才從蓬萊閣出來,手中捧著一件羅衣,并一壺酒。 秾煙拿出酒時,楊枝連連推拒:“柳……那人不能飲酒?!?/br> “誰說給他飲的,這是給你的。”秾煙輕笑,見楊枝皺眉,補了一句:“素來酒壯慫人膽,我怕你下不了那個決心?!?/br> 說畢又是掩面一笑。楊枝被那笑與“慫人”二字一激,立刻接過酒,視死如歸般一咬牙:“好,就壯壯膽。” 楊枝走后許久,秾煙望著她的背影又笑了笑:“好好一壺千金渡,被你說的像斷頭酒?!?/br> 千金渡千金渡,春/宵一刻值千金。而男女之事要筏子,酒為色媒人,是最好的擺渡。 作者有話說: 楊枝:大人,我準備拉著二胡吹著嗩吶來勾/引你,你覺得如何? 柳軼塵:……我覺得你得自插雙目才更動人。 第二十八章 楊枝回衙時在門口碰到了小艾, 她抱著個包袱在兩個石獅子間來來回回,愁眉不展。 一見到楊枝,立刻撲上來:“楊書吏!” “你怎會在此?” “我在等你?!毙“?。她已換了尋常仆婦的布衣, 卻更襯出容色清麗, 一雙盈盈大眼, 無論何時看人,都有種欲語還休的繾綣意味。 “等我?” “嗯。薛大夫讓我來給你送藥。他們說你……不在衙中, 不讓我進去。” 楊枝看了看門邊守衛(wèi), 面目肅然,站得像兩尊門神——大理寺事關(guān)刑獄, 守衛(wèi)森嚴, 自當如此。 也未多想, 點點頭:“你怎不讓他們通報下柳大人?!?/br> 小艾低頭咬了咬唇:“我不敢……柳大人疑我,我不敢連累薛大夫。”說話時語氣低軟,卻又與秾煙煙花地的柔軟大不相同,似春雨澆灌心間, 似羽扇撫在心頭。 令人心間癢癢又好生舒快。 楊枝分明注意到, 左右守衛(wèi)不經(jīng)意間向這邊覷了覷。 嘿,高人。 于是道:“既來了,隨我到里面坐坐, 我這身子仍是不適的很, 薛大夫想是還有別的交代。”說著,引她到門衛(wèi)前。 門衛(wèi)知道這位楊書吏目下是柳大人跟前的紅人, 不敢真攔, 遂放了二人進去。 回房的路上, 楊枝道:“你幫我一個忙。” “什么忙?怎么幫?”小艾眨著懵懂的雙眼看她, 聲音低柔婉轉(zhuǎn)。楊枝心頭如遭一擊, 仿佛剎那間明白了男人的快樂:“就……就這么幫……” “嗯?” ** 楊枝眼見夕陽向晚,想起與秾煙的計劃,干脆將小艾領(lǐng)去了廚下,預備一邊洗手作羹湯,一邊悉心學習,兩不誤。 現(xiàn)下的公廚是當日遴選時的葛老漢,葛老漢當真是江州人,擅烹魚鮮,這些日子變著花樣地做魚,桶中除卻柳軼塵早上說的鱸魚,還有一條才釣上來的鯽魚正是新鮮,還在活蹦亂跳。 葛老漢正悶著一鍋春筍,見楊枝進來,笑地和悅:“楊書吏來啦!”兩人當日共同遴選,又共同留了下來,自多一分與常人不同的感情。 楊枝走到那水桶邊:“葛老爹這魚今晚要做嗎?” 葛老漢道:“本要做的。不過柳大人說要吃鱸魚,另外京兆府尹的曹大人差人送來了些鮮筍,老頭子想著,這物北地難得,當趁新鮮吃……那魚,就留著明日再烹羹吧……怎么,書吏嘴饞了?” 楊枝一笑,不置可否:“不知葛老爹這魚能否給我?” “能!能!”葛老漢笑道:“大理寺別的沒有,就是魚鮮多!” 楊葛說話時,小艾正去了院中打井水。楊枝讓她幫忙,她十分勤快,處處自告奮勇。 待拎著一桶水回來,楊枝恰被黃成叫去有事。黃成身為大理寺捕頭,時常有些文書要寫,以往她都是拿刀劍架著別的書吏、主簿代筆,如今楊枝來了,她知道楊枝好說話,專盯上了她。 黃成次日要交一份實地勘驗的匯報,咬爛了三根筆頭,也不知如何動筆,眼看天色將晚,只好火急火燎地來找楊枝。 楊枝代完筆回來,已將交酉時。烹羹講究文火慢燉,眼看這時辰,大概是來不及了,心中輕嘆口氣,將計劃移到了明日。 然回到廚下,卻見小艾垂手相待,笑得一臉天真明媚,邀功似道:“我見書吏總不來,怕誤了時辰,就自告奮勇替書吏做了魚湯,書吏莫要怪我……” 楊枝原本已耷拉下來的心情一下子又振奮起來——做魚羹本就只是個筏子,不重要,重要的是目的! 管她誰做的,只要說是她做的不就行了! 不過,這魚羹可不能做的太難吃了。 楊枝擺手連說“無妨”,沖進廚下。正好灶臺邊放著一小碗魚羹,舀起一勺,送入口中……當即眸光一亮。 倘能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書吏,這湯已盛好了,這就給人送去嗎?”小艾道。楊枝模模糊糊告訴了她目的,但未明說是誰。 她見薛穹待楊枝與別人不同,還倒是這湯亦是給薛穹喝的。 薛穹救她一命,她自當結(jié)草銜環(huán)以報! “不急,待我先更衣?!睏钪Φ溃骸皶r候不早了,姑娘請回吧。待我有空,定當重謝?!?/br> “應該的?!毙“α艘恍?,這才想起薛穹囑托她的事,將手中包袱交給楊枝:“薛大夫讓我轉(zhuǎn)交的,書吏記得打開?!?/br> ** 月上柳梢。 大理寺正卿的衙房內(nèi),柳軼塵仍在疾書。門外忽然傳來敲門聲,柳軼塵筆下未停:“進來?!?/br> 戶樞微動,發(fā)出吱呀一聲輕響,伴著這聲輕響,門口傳來濃重的脂粉香氣。 柳軼塵凝眉抬頭,恰見一個人影款款向自己走來,整個人怔了一下。 良久,才似找回言語能力一般:“你、你怎么穿成這樣?” 面前的少女一襲淡粉紗衣,大紅抹胸,整個香肩若隱若現(xiàn),腰肢款款,裊裊婷婷,徐徐向自己走來。 不是楊枝是誰? 柳軼塵握在手中的筆懸了半晌,整個人靜若石墩,好一會,才擱了筆起身,帶著點斥責的口氣又問了一遍:“你怎么穿成這樣過來了?!” 楊枝沒有立刻答應,反盈盈一福,道:“屬下給大人做了魚羹,特來送給大人用?!?/br> 柳軼塵目光直直鎖住她,見她雙頰微紅,唇似滴血,仿佛將一整盒胭脂都用在了臉上,皺眉:“你吃錯藥了?” 你他媽才吃錯藥了!